鈴鐺的聲音很詭異，在黑夜裡尤其顯得鬼祟，八個長幡上亮起紅艷艷的符咒，像是鮮血般淋漓。幾乎燒了起來。
一股洶湧的紅色霧氣從長幡裡頭撲出來，轉眼就瀰漫四野，把周圍都給遮住了。我睜開天眼，忍不住嘖了聲。居然都沒法看透。
青天主人的聲音響起來，說道：「這是紅砂陣，你在裡頭待得久了，自個兒就要化為一攤血水。」
我彈出一張符紙。卻撲了個空。
他的聲音忽遠忽近，像是在隨時變化著，肯定也是陣法的功勞。多嗅了兩口，就覺得紅霧湧動，一縷縷地往鼻翼裡鑽來。
我急忙屏住呼吸。
「沒用，就算不呼吸，紅霧也能從毛孔裡滲透進去，還是一個下場。李霖，我勸你把屍王心臟交出來，我就放你出來。」
出來？我心裡猜到，難道這廝不在陣法裡頭。
當時我粗粗看了下，八個長幡彼此相離大概十米，這個山坳子又不大，我乾脆把唐月喊了出來，吩咐道：「我們背對著背走，手裡牽著紅繩，誰要是先走出去，就搖動銅鈴通知對方。」
「這個主意不錯。」
我和唐月各挑了個方向，彼此錯開，楚筱出來了，有些擔憂道：「主人，唐月姐姐沒事吧。」
「放心好了，」我很有信心。唐月是我的鬼奴，還是李家特別煉製的玉女，不是那麼容易搞定地。況且有六丁玉女術在，就算她遇到了敵手，我也能把力量借給她。
走了半晌，我估摸著大概有半個鐘頭吧，結果還是沒有走出去。真是邪門兒了，難道遇見了鬼打牆？
「呵呵，呵呵，」外頭想起陰冷的聲音才，嘲諷道，「真是個愚蠢的法子，要是這麼好破，我就不拿紅砂陣來丟人現眼了。來，你們走著也累了吧，聚個頭碰個面好了。」
前頭紅霧湧動，一個鬼影飄出來。
居然是唐月。
我詫異地看著手裡的紅繩，明明是背對背，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地，怎麼還會撞到？唐月皺眉道：「我們走得很遠，其實一直在陣法裡頭繞圈，這個法子沒有效果。」
我試著發出幾道法術，都是泥牛入海，沒有激起波瀾。
紅霧越來越大，漸漸地，連身前都看不清楚了。外頭傳來青天主人的叫聲，道：「你能撐多久？看看你的女鬼。」
我看著唐月，她的面色不是很好，鬼魂上像是沾染了紅色，在不斷地侵蝕著。
「唐月，回來。」
這麼乾耗著嗎？我想了會，就把元融劍拿出來，這炳法劍法術煌煌青光，就把紅霧給驅散了，我一看有效，精神大振。
外頭響起了那廝咬牙切齒的聲音，冷然道：「原來元融劍落在你手裡，真是一幫沒用的廢物，都是廢物。」
聽他氣急敗壞的聲音，我快步往前走著。
有著法劍的青光指引著，我很快就找到了第一根長幡，直接拿法劍砍上去。這法器鈍而無鋒，砍不動人，但是對付陣法能有奇效。
卡嚓，長幡就折斷了。
「可惡，」那廝變得惱怒起來，他搖動鈴鐺，懾人的聲音讓人頭暈眼花。這時候野地裡發出紅光，剩餘七個長幡都在搖晃，然後冒出來幾個紅皮的惡鬼來。
唐月提醒道：「小心，這是陣中靈鬼。」
我心裡凜然，這是將惡鬼煉入陣法，變成不死不滅的邪物，靈鬼就算暫時殺掉，只要陣法在，還能源源不絕的生出來。
我發出金煞法術，幾把長刀把一頭靈鬼給卡嚓兩下，就大卸八塊了。
長幡震動，又有一頭靈鬼下來了。
青天主人叫道：「李霖，我知道你本事強，一個兩個奈何不了你，但是一百個，一千個呢。紅砂幡是龍門派傳了幾百年的法器，裡頭的靈鬼數不勝數，我看你要怎麼辦？」
聽他叫囂，我忍不住頭疼起來。就算是厲害的紫眼，一發元降齋法就解決了，這麼多惡鬼撲來，就讓人有些為難了。
這廝得意道：「那晚你對付腐屍鬼的時候，我一直在看著，就在尋找你的弱點。」
我冷笑下，就開始唸咒，地上一氣爬出幾百條火蛇來，燒的星火燎原，把靈鬼逼得不敢靠過來。
「那就耗著吧，看看誰能撐得久，」那廝狠狠叫道。
我嘿嘿一笑，就拿出一把漆黑大弓來，搭著白骨箭，嗖地射出去，正中一桿長幡。這東西是我從鬼帥手裡奪來地，威力大得很，幾乎是勢如破竹。
長幡被我射斷了四桿，這陣法就變得支離破碎，我把唐月和楚筱喊出來，多抓幾個靈鬼。樹林裡傳來那廝又驚又怒的聲音，然後居然轉身就跑。
「想跑？這會兒晚了。」
我把漆黑大弓拉的如同滿月，骨箭破空，發出淒慘的白焰，淒厲地朝著那廝追過去。
他回頭看了眼，眼神裡都是驚駭，居然丟出一張紫色符紙來。
符紙和白骨箭相互碰撞，爆出一簇焰火，然後相互抵消了。我有些吃驚，這紫色符紙肯定是很珍貴。
「你殺不了我。」
我不信邪，又搭了一根骨箭，嗖地射出去，他又丟出一件法器，被撞得粉碎。我連射了四下，他終於變了臉色，發出慘叫。
最後一根白骨箭打中了他的肩膀，這廝滾進了樹林裡頭。
我急忙衝過去，手裡抓著道法尺，趁他病，要他命，這個禍害留著就是心腹大患。
樹林裡頭忽然湧來一股陰風，發出嗖嗖的鬼嘯聲，我小心戒備著，嘴裡念著護身咒，發出一道青光。
有個紫眼正準備埋伏我，被青光給擋了出去，這廝變得大怒，陰狠道：「小子，有我攔著你，勸你不要追了，否則招惹了你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叫你死生不得。」
我懶得理他，喝道：「滾開。」
紫眼發出咆哮，渾身都冒著濃郁鬼氣，發出一道凶狠黑光來。
我急忙閃開，就聽他得意道：「我可是道門數得上的厲鬼，還懂龍門派的法術，你要是識相，就快點離開。」
「你主人都逃了，輪不到你在甩威風。」我不想跟他糾纏，直接喚起陰陽魚，將元降齋法醞釀起來，轟隆就砸了出去。
一道璀璨的青色光柱脫手飛出，戳破了黑暗，直接把紫眼給打成了兩截兒。他驚悚地看著我，慘叫著化為黑煙。
我張嘴一吸，就把他的鬼魂給吃掉了，腹裡有些撐。顧不得消化，就朝著青天主人追過去。
他受了傷，一路上鮮血嘀嗒，還沒有走得遠。
我拿出一張符紙，就朝他腦後貼去，先把魂魄拘出來再說。啪地一聲響，樹林裡頭倒下來根竹子，無巧不巧地打在我的手腕上，符紙就掉了。
青天主人趁機跑進了黑暗裡，咆哮道：「李霖，我跟你沒完。」
看他跑的不見，我咬咬牙，把盒子裡的赤影蠍拿出來，吩咐道：「小東西，去把他給吃了，回頭我喂血給你吃。」
赤影蠍爬出來，興奮地振翅騰空，嗖地鑽進樹林裡頭。
呼啦一聲響，樹林裡頭風聲大作，吹得樹枝搖晃顫抖，像是潛藏著不可知的危險。小東西去得快，回來的更快，一下子鑽進了我的懷裡。
一條靈敏的黑影在樹梢跑動著，我拿起道法尺去打，這東西靈敏的很，跳到我後頭，撓了下我的肩膀。
我一把揪著它的尾巴，露出白絨絨的身體。
「小七。」
這是瑤姑娘借給我的靈猴小七，它眉心的那條豎紋不會錯，它生氣地打了我一下，跳進了樹林裡頭，然後回頭看我，我急忙跟了上去。
它蹦蹦跳跳地在前頭引路，來到半山腰的望山亭。
裡頭坐著個絕色佳人，五官精緻地彷彿不是人間所有，肌膩如雪，一襲紅裙獵獵如焰，是瑤姑娘。
她衝我招手，我走到她身邊，給她行禮。
「瑤姑娘，上次多謝你借了小七給我，在殭屍地窟裡它救過我的命。」
瑤姑娘露出輕笑，道：「小七跟你有緣分。」
一聽這話，靈猴小七吱吱地叫喚起來，竄上跳下地，似乎對我很不滿意。我尷尬地笑了下，說道：「下次我給你帶好吃地。」
它騰地跳起來，撓了我的肩膀，就跑出了亭子。
「瑤姑娘，你為什麼要幫助青天主人？你是不是知道，他會到這兒來埋伏我？」
她看著山景，眼神清澈，突然說道：「百年前我是見過你地，只是當時我沒有露面，所以你不認得我。」
我心裡驚駭。
她看著我，輕笑道：「二十年前的事情，不僅有你爺爺和哥哥的手腳，我也插了一槓子，是我讓小七去把那個剛出生的嬰孩搶回來地。」
我的嘴巴都合不攏了，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
瑤姑娘讓我坐下，看著我的臉蛋兒，眼神有些緬懷，然後說道：「你現在這具身體本該是青天主人地，可惜陰差陽錯，也是造化弄人。」她緩緩道，「我跟青天主人也算是舊識，他有野心，有抱負，可惜就是運道差了些。」
我靜靜地聽著。
「你不怕我會害你？」
我搖搖頭，說道：「我只看事，不對人。當時我還弱小時，多虧了你借了銅葫蘆劍和文王八卦鏡給我，又救過我的命，我心裡對你只有感激，沒有懷疑。」
我心裡默默道，洛風嘯跟我說過，瑤姑娘是同道中人，不會害我地。
她露出一絲笑意，道：「那時我弄錯了，以為你是青天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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