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二十年前

　　一隻大手抓住了我，攀住了六道的邊緣，是洛風嘯。
　　他身上騰起一縷紫氣，硬生生地抵住了六道輪迴中的無窮霞光。把我給拉了回來。
　　頭頂有個白紙燈籠，飄乎乎地飛來，一下子就鑽進了人道。裡頭發出陰險的笑容，道：「李敢。多謝你了，你的來世富貴都歸我了，哈哈。」
　　是青天主人。
　　孟婆發出歎息，看著漸漸消弭的六道入口。說道：「一個符詔只能送走一個人，等下次吧。」
　　我有些驚魂甫定，這才回過神來，差點就變成一頭豬了。
　　洛風嘯卻像是早有成算，冷淡地看著。
　　「哥，這傢伙也太會截胡了吧，連投胎的機會都要跟我搶？」那個金色符詔能夠說動孟婆，打開六道輪迴，肯定很珍貴，關鍵是還只有一張。
　　洛風嘯發出輕笑，道：「你壞了他的事情，自然惹來了怨恨，他以後要跟你爭的東西多的去了。」
　　見我不服氣，他拍拍我的腦袋，說道：「他這人心思陰沉，不肯去陰曹報到，就是害怕有人會坑他。如今搶到這麼好的機會，自然不會錯過。」
　　「便宜他了。」
　　「有你哥我在呢？便宜這麼好占？我會讓他後悔一輩子。」洛風嘯顯得很有信心，他淡然道：「羅盤給我。」
　　他渾身都是威儀，孟婆沒有拒絕，他拿著羅盤，從紫金葫蘆裡傾出一股紅黃氣，滌蕩著羅盤，又發出了五彩的毫光。
　　那個要閉著的大漩渦，又緩緩地出現了，變得更大，更絢爛。
　　洛風嘯眼神深邃，看著許久，就給我挑了個。
　　「去吧。」
　　我還沒有跟他道別，就被推了下去，他的聲音在耳畔徘徊著，輕輕道：「他日再相逢，我記得你，只怕你是記不得我了。」
　　身遭都是五彩的光輝，如同濤濤長河，貫穿了古今。
　　被彩光沖刷著，渾身都是劇痛，只能硬生生的承受著。胸前用一根紅繩穿著陰陽玉珮，發出一縷青光，把我給籠罩了。
　　過了好久，像是從雲端跌落下來，我一下子清醒了，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具嬰孩的身體裡，只是身體冰涼，早就死去多時了。
　　這裡是花圃，有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蒙著口罩，抱著好幾個死嬰，正在緊張地跟人進行交易。
　　真是現世報，當初為了給晁寧秋煉製鬼嬰，我就幹過買賣死嬰的勾當，沒想到自己也遭了這種罪。果然是人不能做壞事，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我活動了下手腳，就從他懷裡跳出來。
　　這兩人看著我，嚇得尖叫起來。
　　「有鬼，有鬼啊。」
　　看到死孩子還能走，能蹦跳，是個人都會覺得驚悚。嫌他們太吵，我發出個法術，把兩人弄暈了。我想往前走，腳下一軟，跌的我很疼，忍不住咿呀咿呀地哭出來。
　　發出的是嬰孩的聲音，我抬起細嫩的小手，這才懊惱地發現，我變成了一個初生的嬰孩，連走路都不會了。
　　我隱約有些明白了，難道我是轉世投胎，還帶著以前的記憶。
　　至於這個小孩的父母，也許正在傷心，我只能說一聲抱歉。
　　進了六道輪迴，那就是個新生兒。那青天主人呢？他搶走了本該屬於我的投胎機會，難道現在變成了李霖？
　　這裡頭太玄妙，只有找到洛風嘯，才能弄清楚了。
　　風很冷，吹得我哆嗦。我仰著頭，就看到個中年人走進來，他穿的很富貴，但是我一眼就看出他是個修道人。
　　他像是很焦急，破口罵道：「你個小癟三，讓你出來辦點事，叫你少喝酒，居然還醉倒了。要是耽誤了我的事情，我就扒了你的皮。」
　　這廝重重踹了一腳那個買孩子地，喝道：「還不起來。」
　　不見動靜，他伸手來摸，才霍然變了臉色，凝神道：「虞山居士在此辦事，不知道得罪了哪位，還請退避，日後必定報答。」
　　虞山居士？這個名號聽得很眼熟。
　　見沒有人應答，這廝越發謹慎，說道：「既然閣下願意退走，我銘記在心。」他拿出一張符紙，我以為他要跑，誰知道他飛快地衝過來。
　　他把符紙在死嬰身上挨個貼過去，面色難看起來，叫道：「不對啊，就是這個時辰，為什麼找不到。」
　　我心裡一動，發出啼哭。
　　這廝才看到我，一靠近，符紙就發出金光。他大喜叫道：「主人，你回來啦。」
　　「你是誰。」我張開嘴，雖然想要假扮的莊嚴點，但是奶聲奶氣地，就像是小孩子在討要糖果。
　　這廝吃了一驚，差點抖手把我扔出去，看我沉靜地和他對視，這廝先是驚訝，然後是狂喜。
　　「我是牛猛啊，」這人激動起來，拿出個紫色面具戴上，我心裡咯登，居然是青天會的餘孽。
　　見我沉默不語，他興奮地拿出個盒子，裡頭藏著個紙條。
　　我攤開一看，上面寫著：「百年一晤，轉世歸來。」末尾還有個落款，就是青天主人。
　　牛猛激動道：「審，判大會過後，李家大亂，道門都變得動盪不安。本來是咱們青天會一舉擴大勢力的好機會，可是您給我留話說，叫我積蓄力量，低調辦事。」
　　我不說話。
　　這廝說的滔滔不絕，我這才清楚，原來襖子村暴露後，青天主人變得更隱蔽了，採取的是化整為零的策略，意圖東山再起。
　　「為什麼？」一說話，我就覺得後悔，發生過的事情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牛猛沒有懷疑，說道：「都是可恨的洛風嘯，把青天會幾乎給連根拔起，您也被他打傷了，不得不轉世投胎去了。這個紙條就是您留給我地，小的總算是等到了。」
　　這應該就是原來該發生的事情吧，我心裡揣測道。
　　不過這不是重點，我焦急地問道，「道門大會後發生了什麼？茅山派，李家如何了？現在是幾幾年。」
　　他被我問的暈頭。
　　「先告訴我現在是幾幾年。」
　　他一張嘴，我腦袋就大了，今年是我出生的時候啊，比起我該回去的將來，整整提前了二十年。他再說什麼，我都聽不進去了。
　　牛猛滿臉崇拜地看著我，道：「主人，您果然是神通廣大，您不但能從洛風嘯手下逃脫，還能帶著記憶和法術轉世，簡直是手眼通天。」
　　這廝對青天主人明顯是盲目都很，我根本不需要找借口，他都能編出合理的解釋來。
　　我現在寸步難行，還要利用這廝，就隨口敷衍了幾句。
　　牛猛抱著我走出醫院，外頭街道狹窄，看不到幾輛汽車，果然是二十年前的發展程度。我心裡無語，洛風嘯特意把我送回到現在做什麼？
　　「知道洛風嘯在哪兒嗎？」我問道。
　　牛猛神色有些懼怕，搖頭道：「洛風嘯六十年前就失蹤了，那時候茅山派快速衰敗，李敢聽說犯了大錯被關了，方浩死在地窟，茅山五老都凋零了，然後就沒了。」
　　我心裡一沉，果然這些都沒變。
　　找不到我哥，爺爺呢？這個時候爺爺還在世呢？
　　「走，帶我去駱縣。」
　　這裡離駱縣不遠，牛猛家大業大，立刻派了車送我過去。我心裡惴惴，現在是三月裡頭，很快就是奶奶的忌日，爺爺應該在老家那裡頭。
　　每年到了這個時候，他就帶我回家去上墳，說是老家那個地方跟我八字發沖，我小時候多病多災，經常惹來鬼物，離開老家到了縣城，這才變得健壯起來。
　　果然，鬼香鋪大門緊閉。
　　汽車掉頭去鄉下，我對老家的記憶比較模糊，以前又是爺爺領著我走路，到了半道，我就認不出來了。
　　好在爺爺在附近很有名氣，聽說我打聽李成柏家，幾個老鄉還笑著問我是不是來送月子禮。
　　「月子禮？」
　　「沒錯啊，李家媳婦懷了孕，算日子，也就是這幾天的功夫。」
　　他給我們指了路，到了裡頭，汽車跑不動，只好下車步行。遠遠地就瞧見個長著梧桐樹的小院，當時爺爺還笑著說，就是這棵樹把我給引了來。
　　天空中忽然響了個霹靂，然後就有一道白光撲下來。
　　牛猛看的目瞪口呆，說道：「這是什麼？」
　　我揮舞著手腳，卻無力動彈。只看到個人從裡頭出來，他手裡提這個嬰孩，速度快的難以想像，跟我一擦肩就過去了。
　　我心裡砰砰跳，是洛風嘯。
　　他像是沒有注意到我，就匆忙離開了。
　　小院裡突然傳來了哭泣聲，牛猛抱著我過去，我看到有個男人抱著個嬰孩出來，那孩子面色鐵青，已經死掉了。
　　他發出悲傷的慟哭，像是在咒罵老天爺。很快，有個女人跑出來，神色慘白，也是垂淚不已。
　　「這個孩子死掉了。」
　　「他沒死，只有靈魂沒有了。」
　　他們很快就下定了決心，用漁網捆住了這個孩子，貼著符紙，抱著他往外頭走。女人抱著孩子哭，聲音幽怨。
　　「我們要救活他，即使犯下再多的罪孽也在所不惜。」
　　男人拿出一桿招魂幡，念著咒語，村落裡不停地有鬼物跑出來，被迷惑著，自動跑上了幡布。我看著他們的背影，心裡有著說不出的難過和悲傷，眼淚珠子就掉了出來。
　　牛猛抱著我，追著剛才那個人影過去了。我試著發出呼喊，但是不管怎麼喊，都看不到他回頭。到了遠處個山坡，那裡以前是亂葬崗，陰氣很重，每次我偷摸去玩，都會被爺爺打一頓。
　　亂葬崗裡傳來一聲大響，鬼氣滔天，無數的陰兵鑽出來，旌旗飄揚，攔住了洛風嘯的去路，把這個小村落變得鬼蜮一般。
　　「把孩子留下來，」有個熟悉的聲音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