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結束了，一場沒有結局，與我無關的戰鬥。我抽身世外，明哲保身，但是我的罪業、責任、傷痛，卻要由其他人來替我背負。我已經不光是一個懦夫膽小鬼了，更是一個毫無責任感可言的小人。
我整個人都已經陷入了呆滯狀態，時間變得沒有意義，當梅姐將我從麻木不仁叫醒的時候，我發現我竟然身處一個熟悉且陌生的環境。
這是一個出租屋，我曾經住過的地方，也是承載著我和蘇靖全部記憶的小窩。
一切照舊，沒有半點改變。
唯一變得是我，我變成了比以前更加純粹的陽人了，卻不再是曾經的陳瀟。
「瀟瀟，這個房子蘇靖早就買下來了，他說總有一天你會回到這裡，過上以前的生活。」梅姐在旁輕聲說道。
我不由苦笑，蘇靖還真是什麼都能算得到，他早知道我們不可避免的會面對張寶，也早就做好了為我承擔一切的準備，甚至連我的後路都給我想好了。可是，我卻絲毫不感激他，反倒是恨他。
不對，我現在根本沒資格恨任何人！
「鳳薇，你留下來陪瀟瀟吧，我先去醫院。」梅姐受了傷，她的臉色不太好看，因為我，才一直撐到現在。
「你自己一個人行嗎？」
「有什麼行不行的，不行也得行。」梅姐沖周鳳薇使了個眼色，似乎是清楚我現在的心裡狀態，暗示周鳳薇留下來看住我，免得我想不開尋了短見。
這怎麼可能呢？我是個惜命，連責任都不敢背負的膽小鬼啊，怎麼有膽量自殺呢？
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這裡蘇靖曾經坐過，還有電視，蘇靖曾經看過，還有這個房間，遺留著蘇靖的氣息。
「瀟瀟，吃飯了。」周鳳薇端著快遞餐盒，從門外走進來。
我僅僅是回味了一下與蘇靖的細節，時間就已經從中午到了晚上。人啊，一旦失魂落魄，時間就過得飛快。
我看著餐盒，毫無胃口，末了，苦笑道：「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只要肯補，就永遠不會晚。」周鳳薇一邊扒拉著飯菜，一邊隨口說道。
「不晚？」
「不晚！」
我緩緩站起身，苦笑道：「那我想去一趟臨海市，去向王老爺子道個歉。」
「道歉？」周鳳薇並不知道我前世經歷了些什麼，也不知道我和王老爺子有什麼樣的過往，因此顯得有些茫然。
我沒有解釋，這些殘酷的現實，我根本就不敢面對，又怎麼可能向其他人提起呢。
周鳳薇點了點頭，為我準備了一下行裝，決定陪我一起走。
我很感激周鳳薇沒有離開我，但是我卻並不打算讓周鳳薇陪著，因為我是個小人，沒資格有這麼多真摯的朋友。說白了，是我無顏面對其他人吧。
「瀟瀟……」
我擺了擺手，示意周鳳薇別說了：「放心，我不會尋短見，現在的一切，都是蘇靖給我的，我又豈會浪費蘇靖的心意？我只是想單純的去彌補一下以前的過失，哪怕只是一句道歉。」
周鳳薇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最後歎了口氣，不再言語，將行李箱交給了我。
我沒有等到第二天早上，當天夜裡就到了機場，然後一直呆呆的坐在候機廳裡，當我的航班到了出發時間時，我便立刻坐上了飛往臨海市的飛機。
臨海市依舊是臨海市，沒有太多的變化，唯一變化的是接機的人不同了，並非是藍隊長的人馬，而是一個穿著黑西裝，戴著墨鏡的年輕人。
年輕人很有禮貌的衝我說道：「陳姑娘，你又回來了。」
「又？」我明白了些什麼，無奈笑道：「我們所做的一切，都一直在你們的監控之下？」
「這是自然，畢竟不能讓你們胡作非為，你說呢？」
我點了點頭：「也是，不出面，不代表不關注，和你們相比，我們還是年輕啊。」
「只能說是各司其職，你們有你們的恩怨，我們有我們的職責。在你們大打出手的時候，總得有人維護秩序吧？否則亂了套，怎麼向人民交代？」說到這，年輕人看了一眼我身上黯淡無光的鳳袍、鳳釵、手鐲，微笑道：「放心，你所做的努力，我們都看在眼裡，所以在你失去一切的時候，我們也不會落井下石。」
「那就謝謝了。」
「對了，你這次來臨海市，是為了什麼？我好回去交差。」
「道歉。」
「僅僅是為了道歉？」
我笑了笑，悲涼道：「以我現在的身體，除了道歉，我還能做什麼？」
「不好意思，無意觸及你的痛楚。」
「理解。」
「需不需要我送你？」
「也好。」
黑衣年輕人，開著黑色奧迪，將我送到了王老先生所住的公寓樓。
一進小區大門，我就看見了王老先生的兒子，那個道行淺薄的小道士。他也看到了我，沒言語，似乎對我挺失望的吧。
我滿是歉意的沖小道士一點頭，然後在小道士冷眼旁觀的注視下，走進公寓樓，沒有敲門，因為門是虛掩著的。我直接開門進入，發現王老先生就坐在客廳裡，拄著枴杖，看著窗外發呆。
在王老先生旁邊的沙發上，靜靜地躺著他的老伴。
王老先生的老伴面容祥和，像是睡著了一般。
「對不起……」我想過很多的開場白，路上也醞釀了很多話，只可惜真正的面對王老先生後，所有的話都說不出口了，最後只變成了一句無關痛癢的對不起。對不起值幾個錢？多少錢一斤？怕是一文不值吧。
王老先生沒有扭頭看我，我以為他在生氣，正準備淒涼離開時，王老先生的聲音才在我耳邊響起：「隔了多少年？算不清了，怕是有幾百年了吧，終於聽到了你的對不起，也不算晚吧。」
「還不晚？若不是知道這一切，這聲對不起，怕是要拖得無止境了，興許你永遠都聽不到。」
「聽不到就聽不到吧，人總不能為了一句對不起活著吧，看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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