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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一章 話不嫌多

    「有的時候,不是圖什麼,而是還有什麼可圖的。」孫庭第一次這麼深沉,也是第一次這麼傷感,從他的語氣中我察覺到了非常不妙的氣味。
    「你……」
    孫庭不理會我的憂慮,自問自答起來:「是啊,我已經沒什麼可圖的了。我活著的時候,圖的是金榜題名,圖的是出人頭地。結果呢?我連一個饅頭都圖不來,客死異鄉,暴屍荒野。死後,你出現在了我的生命裡,然後我再次好高騖遠的圖了起來,結果死後圖的東西,比死前還要難以實現。因為這一次,我圖的是一個具體的人。」
    我凝視著孫庭,沉默不語,靜靜地聽著他的心裡話,因為我知道,以後怕是再也沒機會聽到孫庭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話了。
    「人是最難琢磨,也是最難控制的。因此,我圖了千百年,結果還是失敗了。我想過很多可能,是我把目標定得太高了,可是轉念一想不對呀,我再怎麼說也是七星邪屍的一員,應該能配得上你。難道是我脾氣不合你的心意?也不對。思來想去,就是我死的晚了,或者說,遇見你遲了。」
    說到這,孫庭的臉頰越發苦澀,止不住的歎息:「就算早了又能怎麼樣?我也未必拿得下你,我和蘇靖唯一的區別,恐怕缺的就是魄力了。這一點,我不服都不行。至少換做是我,絕對沒可能直接把你按在床上。畢竟這是一件非常富有風險的舉動,成功了,獲得紅顏相伴,失敗了,相恨一生。若是換做陽人,興許還能再多幾年牢獄之災。」
    「你這是在拐彎抹角的罵蘇靖道德敗壞,罵我逆來順受。」我強行擠出一絲笑意。
    「也不是罵誰,就事論事而已。」
    我輕歎了口氣:「女人也有女人的身不由己。」
    「這是肯定的,所以轉換位置,設身處地的為你想想,其實也能夠理解你的境遇。」
    「什麼境遇?」
    孫庭牽強一笑:「一直拒絕人的境遇啊。」
    「情感這種事兒又不是開門做生意,肯定要不斷的拒絕。」
    「所以啊,理解,都理解,理解萬歲。」
    「聽你這話裡帶著情緒。」
    「情緒肯定是有的,不過這個時候有沒有情緒也不那麼重要了,畢竟最後一次見面了,下次再被人鎖在棺材裡,找別人救你吧。對了,你怎麼就跟棺材好上了?」
    我擺了擺手:「我也想知道,可能我這輩子就和棺材比較搭配吧,半人半屍,就適合關在棺材裡,就像犯人應該關在監獄裡。」
    「你把自己比成犯人了?這可不好,你又沒犯什麼錯。」
    「是人就會犯錯,我這輩子就是一步錯,步步錯。」
    「哪步錯了?愛上蘇靖錯了?」孫庭竟然偷笑。
    我瞪了他一眼。
    孫庭連連擺手:「忘了,不聊蘇靖。聊聊你吧,你以後打算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繼續啊,反正我又沒輸。」
    孫庭仰頭大笑:「都這麼慘了,還沒輸呢?什麼叫輸?死透了才叫輸?那你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你是冥妃,死了不叫死,叫換一個活法。活著也不叫活,叫做偷得浮生半日閒。」
    「合著我這一輩子的磨難,到了你這全成度假了。不過有一點你沒說錯,不死就不叫輸。蘇靖,呸呸呸,不讓你說蘇靖,我自己倒是提起來了,總之吧,我陳瀟就不是輕易認輸的主,說不定就能回本呢?」
    「賭徒心態,要不得。」孫庭揮了揮手,鄭重其事道:「看看我就行了,輸成什麼樣了,說點自戀的話,我自認腦袋還比你好用呢。」
    「你們男人腦袋都好用,就是用的不是地方。」
    「還說我有情緒,你這不是也有情緒嗎。」孫庭嘴角上揚,偷著笑,其實臉色已經相當難看,慘白慘白的,像是皺皺巴巴的白紙,說話的時候,嘴唇牽動肌肉,肌肉牽動面部,這張皺皺巴巴的紙就猛地伸展開,不說話的時候,又像是彈簧似得,縮了回去。真不知道這張帶『彈性』的臉,啥時候會伸展斷。
    「興你有情緒,就不許我有情緒啊。」我白了孫庭一眼。
    孫庭一陣咳嗽:「你今天話有點多,都有點不像你了,以往你可不是這麼話癆,基本都是我說你聽,兼顧著學習。看到你現在這個精神狀態,說實話,我走了也能安心一些,至少不再是以前那個啥都不懂,又啥都不怕的楞頭丫頭了。」
    「就像你說的,最後一次見面了,再不多說說,以後就沒機會說了。說實話,打咱倆剛認識,我就挺膈應你的,而且是發自肺腑的膈應。」
    「我知道,現在呢?還膈應嗎?」孫庭笑瞇瞇的問道。
    「還有那麼一點吧,你這張臉讓我看的不舒服。不過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這世上可沒有十全十美的事兒,你這張臉就相當於你的瑕疵,瑕不掩瑜吧。」
    「呵呵,我還瑜……」孫庭又咳嗽了幾聲,說話的力道也大不如前了。
    我知道孫庭快走了,因此趕緊從棺材裡爬出來,伸手抓住孫庭的手,微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跟我有肌膚之親嗎?看在你快掛了的份兒上,成全你吧。」
    孫庭看了看我的手,錯愕道:「這也算?」
    「怎麼不算?要不然算了?」
    「別算了,怎麼著也是安慰獎。」孫庭緊緊攥著我的手,一邊咳嗽,一邊含糊不清的問道:「我這是第幾個和你發生肌膚之親的男人?」
    我忍著心痛,裝模作樣的想了想:「不好說,數不清,學校的老師,看門的老大爺,以前出租屋對面的叔叔,還有賣冰棍的時候,賣冰棍老大爺找錢的時候趁機揩油……」
    「別……別說了,心痛!」孫庭另一隻手捂著胸口,猛烈咳嗽。我知道他這話一半是調侃,另一半是真的心痛,畢竟人之將死……
    感覺到孫庭的手心越來越冰,最後像是握在冰坨上,我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