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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殺人兇手

  「虎兒,你說……你看見有人殺了我們的張老師?」我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把他一雙冰涼的手握在我的手心裡,看著他閃爍不定驚慌的眼睛說,「虎兒,你要是不想說,害怕的話就不要說,等明天再說好不好?」
  胖虎一撇嘴,哭了。
  其餘的孩子也跟著哭了起來,一時間操場上又開始響起淒慘的哭聲。
  不過這哭聲比剛才恐怖的尖叫好,說明孩子們已經恢復了理智,知道宣洩自己的情緒了。
  孩子們哭,女人們輕聲撫慰,易揚站在一旁,眉頭深鎖,對女人們說:「讓他們哭,放聲大哭,小聲哭,躺地上哭,怎麼哭都行,這情緒必須宣洩出來,胸中那口鬱積的氣給吐出來就好了。」
  趁著孩子們在哭,易揚把我拉到一邊,問我老於的事情。
  我說老於已經吊死了,把遺書拿給他看。
  「他殺了胡郎中,理由呢?難道是幫張可欣?」易揚說,「可憐,老於做了替死鬼。」
  「老於是被別人殺的?」
  易揚沒有回答關於老於的問題,他對我說不要害怕對孩子們殘忍,讓孩子們把今天晚上看見的事情說出來,要不過了明天他們可能就不記得或者不願意說了。
  只有說出來才能讓他們心裡騰空,不形成陰影,也只有說出來,我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在媽媽們的撫慰下,孩子們慢慢的止住了哭聲,胖虎走到我跟前來說:「浩子哥哥,我們一定要給張老師報仇好不好?」
  「好。」我心疼地說,「虎兒,那你說說,張老師是怎麼死的?」
  「張老師,她……她是被一個人,一個蒙著臉的人刺破肚子,殺死的。」胖虎吞吞吐吐的說,滿眼都是驚恐的神色。
  「蒙著臉的人?看不見長什麼樣子嗎?」
  我有些失望了。
  「看不見臉。」
  「很高,很瘦……」
  那就不是向師爺。
  「您們好好想想,還有啥特徵。」我說,「不著急。」
  可孩子們著急,一個個都不思考一下,脫口而出。
  「穿著長長的衣服,衣服是青藍色的……」
  「不!明明是黑色!」
  「是黃色!」
  「有圈圈!」
  孩子們你一言我一語,爭先恐後的說著,說著說著連衣服的顏色都說變了,不知道該聽誰的。
  「你們再慢慢想想……不會說的話,可以畫出來。」易揚說,「他們現在情緒不穩定,再等會兒。」
  大雨停歇,暮色蒼茫,遠處傳來了大人們呼喚孩子的聲音,不一會兒操場上就圍了許多來找孩子的家長。
  村子慢慢的沸騰了,女人們在操場上撫慰孩子,男人們奔走相告,通知了該通知的人。
  因為張可欣是老師,那是吃著皇糧的人,她這樣慘死在小學,誰也不敢去動她的遺體,就讓她孤零零的在課堂的講桌上躺著。
  老於是學校的老人,看守學校幾十年,也算正式工人,也沒有人去動他的屍體,就讓他在橫樑上掛著。
  小學校一下子死了兩個人,教職工全部遇難。這可是大事,我爹到學校來看了一眼,嚇得臉色蒼白,哭喪著臉就去鎮上通報。
  在鎮上沒有派人來之前,現場是不能動的,所有孩子們都是目擊證人也不能離去。
  所有人都在操場上,因為旗桿那裡是一片水泥地,上面沒有積水,所有人都圍著旗桿坐下,中間燃起一堆篝火。
  女人們抱著孩子,男人們站在女人的身後,默默的守護著。
  易揚現在人群之外,背手肅立。
  我左等右等,終於等到了我媽。
  她一來,我就迫不及待的問,白靈和風子玄是不是在我們家,她們兩個怎麼還不來?
  我媽瞪大了眼睛:「我這還要問你呢,你們把白大師帶到哪裡去了?一整個下午她都沒回來,那個女娃也沒回來!」
  我傻眼了,白靈和風子玄沒有回我們的家,那她們兩個去哪裡了?
  該不會是下大雨的時候,被地上張開的口子給吃了……
  「她不在這裡?」我媽驚恐萬分,捂著嘴壓抑著不哭出來,「她要是走了不管我們了,我們家神堂也撤了,瓦罐也不見了,兒子,那可是要你的命啊!」
  「媽!你別這樣!」我說,「你說那麼大聲,你要讓全村的人都知道你在養小鬼?」
  我媽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複雜,她覺得我在跟她頂嘴,我突然有些討厭我媽這副德性,把白靈當成了救世主一樣,自己一點主張都沒有。
  操場中央的火燒得很旺,男人們開始閒聊來打破這種恐怖的氛圍,但儘管如此,校園裡還是充斥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氣氛。
  「嗚嗚嗚……」
  不知道是野貓的叫聲,還是路過的風聲,在校園裡盤旋一陣,又像旋風一樣飄走了。
  男人們膽子大,聊著張可欣之死,各種猜測的版本都出來了。
  還有人猜測是林南殺死的,因為林南今天下午就匆匆忙忙離開了村子。
  更有人說,就是老於殺的,那老傢伙跟張可欣在村小單獨相處,想「吃」了張可欣,沒得手就把張可欣殺了。
  說啥的都有,女人們輕聲呵斥著,孩子在媽媽溫暖的懷抱裡,漸漸的停止了抽泣,進入夢鄉。
  聊著聊著,眼尖的人說:「來電了!」
  並且指著二樓角落裡的那個房間。
  那個房間是張可欣的房間,此時全校兩層樓的教室和宿舍,就只有她那個房間亮了燈!
  緊接著燈光閃爍了幾下,就好像有風在吹著燭火搖搖晃晃。
  在大家驚恐不安的眼神注視下,那燈火終於滅了。
  與此同時,另一頭的燈光卻亮了起來。
  那間屋子是游家班放置雜物的地方,村裡人都知道。
  大家都繃緊了神經,看見這間屋子的燈亮了,比看見張可欣那屋裡的燈亮了還要恐怖。
  遠處傳來一兩聲悶雷響,「匡當……」一聲,二樓的樓板都在抖動,雜物室好像有東西倒下了。
  女人們亂作一團,男人們每人手上握著一根柴火棍,警惕的看著四周。
  可響動就只在須臾間,馬上就恢復了平靜,燈也滅了,再也沒有亮起來。
  「唉……」
  有人發出長歎,緊接著就是大家此起彼伏的歎息聲,不知道是哪個孩子先說:「我們沒有老師了。」
  接下來,本來在母親懷裡打瞌睡的孩子們紛紛坐起來,輕聲的哭著,委屈的說:「張老師死了,於爺爺也不在了,以後我們就沒有學校了……」
  「我明天還要不要來上課呢?」
  「老師都沒有了,誰給我們上課?」
  「媽媽,我要上學。我要唸書……」
  「啪!」
  大人不知道是恐怖還是不耐煩打了孩子一巴掌,呵斥自己的孩子沒話找話說,孩子尖利的哭了起來,緊接著就引爆了所有孩子們的嚎哭。
  「我要唸書!」
  「我要老師!」
  孩子們拖長聲音哭著,一起大叫著,就像朗讀一樣整齊。
  這哭聲聽得我心裡怪難受的,這個樣子的村小,怕是短時間不能復課了。
  老於說遷學校,談何容易啊?學校又不是一背簍可以背走搬到另一個地方的。
  我走到易揚的身邊,他正抬著頭看著那面飄揚的黑白臉譜旗。黑夜裡它躁動不安的搖擺著,好像是蝙蝠的一對翅膀。
  「學校不升掛五星紅旗,為什麼要掛著這樣一面臉譜旗?」他問,「是什麼時候掛上去的?」
  「我聽於爺爺說過,這面黑白臉譜旗本來是放在雜物室的,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跑到旗桿上去,老於取下來一次,它又爬上去一次,都不知道取了多少次了,但是它還是在那裡飄著……」
  易揚說:「黑白臉譜旗,那是游家班以前的標誌,游家班這是擺明了要搶佔地盤。他們認為這所學校就是他們唱戲的地方。」
  「所以他們殺死張可欣,殺死於爺爺,讓這所學校的人都不在這裡上課,把學校空出來,在這裡來唱陰戲?」
  「有長進了,你推斷的不錯。」易揚說,「青衣古村人煙凋零,那裡本來是適合唱陰戲的地方,但是游家班要改變唱戲的地方,他們要唱陰戲給活人看。」
  「為什麼?」
  「復仇。」易揚說,「浩子,我推斷游家班至少有一個人活在這個世上,因為這陣子發生了很多事情,只要跟游家班有關的東西,那都不是死人能操控的,而是活人來做的。比如這面旗子,它就是活人弄上去的。」
  「師父,你怎麼知道?」
  「我不光知道這些,我還知道,游家班活著的這個人跟老於有莫大的關係,老於就是因為他才死的。」
  我一臉不解的抬頭看著易揚,由衷的說:「師父,你真厲害。」
  「我是有憑有據才說的,不是亂猜。要不然的話,老於怎麼會讓這面陰森森的旗子飄在學校裡?怎麼會在遺書裡寫上遷學校?學校遷走了,地方自然就騰出來,游家班又可以耀武揚威的唱戲。老於一定是受了脅迫,不得已才死的。他應該是這個村子裡最瞭解游家班的人,可惜,被逼死了……」
  我猛的想起那天我在儲藏室裡聽見老於跟一個人的說話,老於一直在說讓那個人走,不要在這裡,不然就揭穿他。
  老於聲稱自己看不見鬼,可卻在對著一個「鬼」說話,對方沒有應答,我進去之後,也沒看見人。
  現在可以肯定,這個人就是游家班的人。
  我師父說,這個游家班的人,是一個活人。
  可老於在和對方說話的時候,一直在說「燒紙」、「超度」、「放下」之類的話。
  那明明又是在和死人說話,這太矛盾了。
  我看著飄揚的黑白臉譜旗,聽著孩子們嚶嚶的哭泣,想著他們剛才說的那個殺了張可欣那人的特徵,我的腦海裡,忽地就冒出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