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帆?你咋了……」
我爹忍不住的去碰了碰易帆的後背,我身後的村民低聲嘀咕,會不會悲傷過度背過氣了?
他到底看到了什麼,把他嚇成這樣?
易帆還是沒動靜,我爹走上去,怕他摔了,做出要摟住他的姿勢。
他卻轉過身,臉上一片迷茫,用難以置信的語氣說:「我哥不在駕駛室,裡面沒人!」
駕駛室裡沒有易揚!
風子玄猛然就跳躍起來:「太好了,太好了!他沒在裡面,他沒在裡面!」
她雀躍的樣子也感染了我,我情不自禁的舒了一口氣。
正在我們高興的時候,傳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
「可能是被甩出車內,大家注意車周圍兩米處,慢慢的搜尋,爭取給一個完整的遺……」
「體」字沒有說出來,就迎上了易帆兇惡的目光,他現在抱著希望,不會相信易揚出了事。
搜救工作還在繼續,範圍縮到最小,苦熬到天亮,車子被吊起來,周圍兩米搜索遍了,沒有找到易揚。
我心裡的希望徹底滅了。風子玄也忍不住的哭了起來,就連意志堅決無比的易帆,也悄悄的抹眼淚。
他望著一片狼藉,大聲說,繼續!
工程隊輪流上陣,經過一晚上的緊張工作,許多人靠著一個東西就睡著了。
「兒子,你回去一趟。」我爹悄悄對我說。
「幹啥?我現在還不能走,我要等易道長。」
「回去到你奶奶屋子裡,拿幾疊金邊紙來。」
「金邊紙?」
「拿來燒了,送易道長。」
我一下子就來氣了:「爹!易道長沒找到,你怎麼就要給他燒紙?」
我爹歎了一口氣:「兒子,你看這陣仗,半個山垮塌下來,那個車你看了?鐵傢伙都成了那樣,何況人?」
我不語,內心的想法跟我爹是一樣的,只是不想承認而已。
「把你媽送回去,她累了。」我爹說,「把金邊紙多拿一些來。」
我爹摸了摸我的頭又低聲說:「這都是命運啊,要是一開始,向師爺和秦公選人,秦公選了你,這會兒跟秦公出去的就不是強子,就是你了……」
「你在怨易道長?」
「唉!都是命……等路通了,你媽帶你去見另一個高人……算了,現在先不說了,你快回去。」
我媽拉著我往回走,我爹說的另一個高人,可能就是我媽這段時間在外面學藝的師父。
風子玄追上來,問我是不是不願意等易揚了?她說易揚要是在下面活著,他需要我們在外面陪伴。
我媽卻說她不舒服,要我送她回家。
我在我媽和風子玄之間猶豫。
風子玄還在等奇跡的出現,她沒放棄易揚。
可我是要回去給易揚拿紙來燒。
一個充滿希望,一個已經絕望。
「叛徒!」風子玄過來推了我一把,惡狠狠的剜了我一眼就跑開了。
回去的路上,我媽一直不說話,好像在逃避什麼。
我偏偏就要問她,她這段時間太不正常了。
於是我問,我生病和我奶奶死了,那麼重要的事情,她為什麼不回家?
「媽!你是不是去外面做啥見不得人的事了?」
她步子越走越快,假裝沒有聽到我的問題。
「我都看到了!」我突然間情緒失控,站在原地哭著大喊,「你回來的時候,在我奶奶房間裡,做的那些事,我都看見了!」
這句話說出來,我媽一愣,回頭看了我一眼,繼續走。
「我知道你在養小鬼!」
我的聲音很大,恰好我們走在了山谷裡,回音迴盪。
我媽趕緊掉頭跑過來,一把摀住我的嘴巴,驚慌失措的說:「浩子,你不要亂說!這話可不能亂說的!」
看她慌亂的樣子,我知道八九不離十了,她在養小鬼,那兩個重瞳子,不是被封印,是被我們家養起來了。
「那你說你把手割破幹啥?你把血流進碗裡幹啥?」
我媽倔死了,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她還不承認,說她不小心把手割破的,至於為什麼要把血放進碗裡,因為不能讓血流得到處都是,沾染了衣服。
我媽要是做賊的話,不用別人抓,直接自己就寫臉上了,她這麼愚鈍也能養小鬼,以後不被小鬼吃了才怪。
我又氣又恨又心疼地說:「媽,你忘了李翠文是咋死的?你養小鬼幹啥?」
我媽躲閃著我的目光,眼睛裡有淚。
「那個瓦罐裡裝的重瞳子,我今晚都看見了,媽,把他們送出去,不要讓他們在我們家了。」
「以前奶奶在家裡,一定也是在養小鬼,你們怎麼都這樣?」
我一路抱怨著,我媽一直悶著頭快步走,任由我的埋怨,她越是不開腔,我越是來勁,不停數落她這麼大的人了,還養小鬼,簡直就是自己把自己往絕路上逼。
「你要是再養著那個東西,我回去就給你砸了!」我衝上去攔在我媽面前鄭重其事的說,「你答不答應?」
她很堅定的搖搖頭。
我氣得冒煙:「你就養!你養著那鬼東西,連我都不顧了!你跑出去學那什麼玩意兒巫術,那幾天我病得要死了,奶奶死了,你都顧不上!你瘋了!」
「啪!」
一聲脆響,我媽迎面給了我一個大耳光!
我以前調皮,被她打過,但是都是打屁股,她從來不打我的臉。
她打完也愣了一下,我捂著滾燙的臉,飛也似的往前衝,我要回去把她的瓦罐砸了!
我媽在後面追,可她稍胖,她追不上我,很快我就把她甩在身後。
清晨的村子裡還沒人,路過村頭,我來不及看向師爺的墳墓,像一條瘋狗一樣飛奔回家。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進奶奶房間,趁我媽還沒有追上來,把那個瓦罐給砸了!
我一腳踢開奶奶房門,床頭桌子上,又有一隻碗,可瓦罐不在。
我趕緊去那個大瓦罐裡找,翻來覆去的找,裡面也沒有。
奶奶床底下沒有,衣櫃裡沒有。
瓦罐去哪兒了?
一定是被我媽藏起來了,我去我媽臥室裡找,剛剛打開立櫃,我媽氣喘吁吁的回來了。
「你把瓦罐藏哪兒了?」我凶巴巴的怒視我媽,「你把那兩個小鬼藏哪兒了?」
「浩子,你說啥?瓦罐不見了?」我媽驚訝不已。
「哼!你就裝,你拿不拿出來?不拿出來,我就把房子燒了!反正以後小鬼會反噬你們,你們就會死,你們死了,這個家還要來幹啥!」
我歇斯底里的大吼著,把我媽嚇得緊,她想上來安慰我,被我一把推開。
她轉身進入我奶奶房間,跟我剛才一樣胡亂翻騰,從奶奶床底下鑽出來的時候,她的臉都白了。
「浩子,你……你回來的時候,那瓦罐還在不在?」
「我回來就看見字條趕緊就去了你們那裡,我又不養小鬼,我去看它幹啥?」我沒好氣的說,「你就裝唄!那碗是不是你換上去的?」
「碗……碗是我換上去的,但是,當時那瓦罐還在,明明還在的。我在上面還搭了一塊紅布,你看,紅布都還在。」我媽手慌腳亂的,又把碗給打翻在地。
看來瓦罐真的不見了, 我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將一捆金邊紙拿著,準備去飛來石。
「浩子!瓦罐真不是你藏起來的?」我媽攔在門口不讓我走。
「我藏起來幹啥?我要是看見它,我直接在你面前摔碎。」我說,「不見了就算了唄,反正養小鬼又不是什麼光榮事。」
我媽刷地一下就淚流滿面,扶著門框站立不穩,痛哭流涕的說:「浩子,什麼東西都能丟,我死了都沒關係,但是瓦罐不能丟,丟了就要出大事……」
「媽,你算了吧你!我生病的時候,沒見你哭成那樣……」
我從我媽腋下鑽過去,不想看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樣子,她真是養小鬼入了迷,把小鬼兒當成她親生兒子,我這個親生的像是撿來的一樣。
「兒子,你不能走,瓦罐不見了……」我媽撲過來拖住我的腳,蹲在地上哀嚎,「你哪兒也不能去,你的命,就拴在瓦罐上頭,瓦罐不見了,那就等於要了你的命啊……」
我媽說的啥意思,我沒聽懂,什麼我的命拴在瓦罐上,我的命不是拴在我自己身上嗎?
看她哭得迴腸蕩氣的,我還是不忍心把她一個人扔在家裡,我想等她情緒好一些再出去。
我到桌子上拿杯子給她倒水喝,我想那個瓦罐去哪兒了?
因為要去飛來石,我走得匆忙,門沒有上鎖。
可要是賊進來,啥東西不拿,偏偏要拿一個黑不溜秋的瓦罐,說不過去。
那就是有人故意的,有知情人專門來偷了這個東西。
不過聽說小鬼很認主人,別人把這個東西偷走,也養不家,小鬼的忠誠度不夠。
在桌子上拿杯子,我發現那個錦盒還在,我剛才沒有來得及打開,給我媽遞過去一杯水,我迫不及待的把錦盒打開了。
打開那一刻,我整個人都蒙了。
這又是一枚玉扳指!
我摸了摸我的衣兜裡,沒錯,我衣兜裡這一枚還在。
我把兩個玉扳指放在一起,這兩個玉扳指幾乎一模一樣!
這兩個玉扳指,終於湊到了一處,可它們是怎麼來我這裡的?
誰送來的?那一枚明明在後山的墳墓裡!
我癡癡傻傻的盯著兩枚玉扳指許久,目光移向錦盒,錦盒內裡是黃色的,上面隱約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