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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也是死人

  等我們四個人趕到村口,我們來晚了不止一步。
  向師爺已經下葬了。
  之前埋葬黃坤老婆李翠芬的坑,成了向師爺的墓穴。他的墳墓不大,他在世無兒無女,墳墓前當然沒有花圈,只有零星的鞭炮屑,顯得很寒酸。
  秦公和強子在墳墓邊燒紙,神色暗淡。
  幾個村民在幫向師爺的墳頭栽上茅草。
  他們各忙各的,都沒有說話。
  我走到強子身邊,輕聲叫他,想問問向師爺的事。
  可強子的反應讓我寒心,他就像不認識我似的,只忙活著自己手上的事,沒有理我。這跟剛才和我並肩走在一起的強子,判若兩人。
  倒是秦公見到我就唉聲歎氣的說:「浩子,師爺是為了救你才死的,你給師爺磕個頭。」
  我看了易揚一眼,易揚走過來淡淡的說:「浩子有重孝在身,不能給外人磕頭。」
  秦公哼了一聲,質問:「師爺救他,被群鬼攻擊,磕一個頭,可以減輕他的罪惡,我這是對浩子好。若要分親疏,向師爺是他的救命恩人,形同再造,師爺無兒無女,讓他當孝子都不為過!」
  易揚低聲對我說,去捧一捧土,撒在向師爺墳上,寄托哀思。他問秦公:「請問,向師爺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秦公說一個小時之前。
  易揚一皺眉:「這位前輩,若真是你說這樣,向師爺的死跟浩子有關,那就應該等浩子的爹回來,好好的厚葬向師爺。師爺才落氣一個小時,你們這樣匆匆下葬,師爺身體尚暖,氣息還在,是不是殘忍了些?」
  幾個村民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撐著鋤頭鐵鍬圍了過來。
  他們也有一樣的疑惑,哪兒有人死了一小時就下葬的?就算向師爺無兒無女,那還有村裡的人,向師爺在村裡很受尊重,大家不會不管他的後事。
  這剛死一小時,身體都還是溫熱的就埋下去,確實殘忍了。
  大家都看著秦公,向師爺沒有後代,秦公又是這幾天照顧他的人,所以大家覺得秦公應該給個交代。
  秦公的眼光掃視了一圈,從每個人的臉上看過去,他苦笑了一下說:「這是向師爺的意思,他彌留之際交代過,他一死就下葬。我們要尊重他的意思,說這事的時候,強子在邊上聽著,對不對?」
  強子點點頭說,師爺確實是這樣交代的。
  「師爺怎麼要葬在這個地方?這個地方這麼不吉利,李翠芬在這裡沒有安穩還跑了,接著她兒子又被砍死了,這地方……」問這話的是林大友,他來這裡幫忙,他的兩個兒子林南林北也在。
  秦公馬上就回道:「這就是師爺用心良苦的地方。他這是為了大家的安危著想。此處是一個凶穴,師爺要在剛落氣靈魂沒有走遠的情況下葬在這裡,就是為了壓住裡面的煞氣,保村子平安。師爺去世我也很悲痛……但是我相信,從此之後,村裡再也不會出現一系列的怪事了。」
  秦公回答之後,村民們不再問什麼,收拾好自己的工具,三三兩兩的走了。
  秦公叫上強子也準備離開,臨走前,秦公意味深長的看了我們幾眼,慢悠悠的說:「從哪兒來,到哪兒去,強子,我們走。」
  兩人從我們身邊走過,強子低著眉,看也沒有看我一眼。
  「這是轟我們走。」易帆說,「我偏不走。」
  易揚說:「浩子,你們村的人真好騙。剛才那個秦公說,這裡是一個凶穴,可這是向師爺給李翠芬選的地方。明知道是凶穴,為啥要選給人家?仔細一想,都是矛盾的。」
  「是啊,可能大家都麻痺了,這陣子事多,誰還想去深想死人的事?我覺得向師爺的葬禮,也太簡單了。」我說,「簡單得我都懷疑,他是不是真死了。」
  「怎麼說?」易揚問。
  我大著膽子說:「他們下葬這麼著急,我懷疑這是空墳。」
  一直悶著不說話的風子玄,一下子衝到我面前來說:「這氣味都差點把我熏死,你還說是空墳?要不要晚上我們來悄悄打開看看裡面有沒有死人?哼!胡說。」
  我氣得想跟她頂嘴,易揚問風子玄:「子玄,你的嗅覺靈敏,這一點我們都相信你。你說氣味差點把你熏死,剛死了一個多小時的人,有那麼重的味道?」
  我一下子就抓住了風子玄的小辮子:「吹牛被識破了吧?」
  風子玄一跺腳,伸出腳準備踢我,被易揚擋開,她氣憤的說:「我也正納悶呢!臭得很,是不是要那老頭早就死了,故弄玄虛說剛死的?」
  「子玄,你所說的『臭得很』,是指人腐爛了?」易帆問。
  「不是。」風子玄跟易帆和易揚說話,完全就變了一張臉,那臉變得跟翻書一樣快,她淺笑了一下解釋說,她的特殊嗅覺是當畫皮師練出來的,人死之後,體內的一切組織就發生腐變,在她的嗅覺裡,最臭的時候,莫過於掉氣八小時後。
  易揚耐心的問:「那掉氣一小時左右呢?」
  風子玄說:「要是向師爺死後馬上入殮,馬上蓋棺下葬,身體內的氣都還沒有散完呢!蓋上棺材後他與空氣的接觸就少了很多,是聞不到怪味的。」
  易帆和易揚對看了一眼,兄弟倆都點了點頭。
  風子玄繼續在說著她的狗鼻子有多靈,我是聽不下去了。
  我想起了幾件事。
  我昨晚明明看見柳木匠家裡有一個被剝了皮的人,可今天早上柳木匠就離開了村子,去了鎮上他兒子家。
  強子能聽屍語,他說離開的那個柳木匠,是一個死人。
  柳木匠死去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八個小時,跟風子玄說的屍體八小時後氣味最難聞相合。
  難道……這墳墓裡葬的不是向師爺,而是柳木匠!
  柳木匠代替向師爺下葬,那離去的那個柳木匠是披著柳木匠人皮出逃的向師爺?
  也不對,強子說出村的那個柳木匠是個死人,向師爺是活人。
  可萬一強子被那張死掉的人皮蒙蔽了呢?
  左思右想,我的腦袋瓜子都要炸裂了,還是想不出個頭緒來。
  「小傢伙,你在想什麼?」易帆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抬頭一看,他雙眼殷切的看著我。他身後,易揚和風子玄在喋喋不休的討論著。
  風子玄眉飛色舞的樣子,簡直讓我看不下去,她跟我說話,都是把臉拉得像驢臉一樣。
  「想說什麼就說出來,大家一起參考參考……」易帆說,「你說說看……」
  哪知易揚在他身後說:「沒想好就別說!說出來跟沒帶腦子說的話一樣。」
  我非常窘迫,感覺易揚在為向師爺下葬這事怪我。
  是的,是我說的搶墓穴,我以為向師爺覺得重要的地方,就是我奶奶旁邊。
  誰知道他是指的這裡?
  我看著易揚的臉色,他咋也跟風子玄學,翻臉這麼快?
  本來這事我就非常後悔內疚,他這麼一責怪,我更覺得不安,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感覺一分鐘也不想在這裡待下去,我拔腿就跑。
  沒有人來追我,他們三個一個都沒來。
  我跑著跑著就忍不住大哭,做錯了事情本來就難受,易揚說我沒腦子,卻和風子玄說說笑笑,他這明顯的看不起我。
  還說收我當徒弟,以前對我的誇讚,那都是假的。
  我不好意思在村裡跑,就跑進了樹林裡,以前我跟我父母生氣,也喜歡跑出去,玩水抓鳥,一會兒氣就消了。
  不知不覺,我跑到了村尾的樹林裡。
  相隔不遠,就是林大志的墳墓。
  我忽地想起,今早上強子告訴我,他要給我說的話,都寫在紙上,放在他爸爸的墳頭石下面。
  我心裡委屈,很想看看強子給我說了什麼。
  於是去走到林大志的墳上,在墳頭石下面,找到了一張折疊起來的字條。
  強子以前可不這麼委婉,想說什麼直接就會大吼大叫的說出來,半個村子都能聽見他尖尖的嗓門兒。
  在拆開紙條之前,我心裡砰砰地跳。
  他要給我說什麼?為啥不當面說呢?
  難道是要和我絕交?
  還是給交代什麼當面不好說的事情?
  強子的反常舉動,讓我的手禁不住的打顫,迅速打開那張紙,我做好了念長篇大論的準備。
  可是紙條上,只有五個字。
  他也是死人。
  這五個歪歪扭扭的字,確實是強子的字體,他的字很醜,且每一個字的最後一筆,都要寫成一個彎鉤。
  他也是死人。強子說的是誰?
  他讓我在他離開村子之後才看,我慶幸被我提前看了。
  因為要是我等他走了之後再看,這個「他」到底是誰,我問誰去?
  強子還在村裡沒走,我得趕緊去問問他說的是哪個。
  他現在應該在他家裡收拾行李了,我還是沿著森林裡的小路返回。
  我剛剛離開林大志的墳,就聽見一陣咳嗽聲。
  誰來了?
  我悄悄躲在一棵樹後,那咳嗽聲越來越近了。
  不一會兒,從樹林裡走出來一個人,手裡提著竹籃子,慢慢的走到了林大志的墳前。
  那不是林有財爺爺嗎?
  他來這裡幹啥?
  只見他慢吞吞的從竹籃裡拿出一疊紙,劃了幾次火柴才點燃,紙錢燃燒起來,財爺爺用一根枯樹枝翻著紙錢,表情凝重又認真。
  財爺爺是一個長輩,林大志用了禁術是一個罪人,按理說是會被逐出宗祠,永不相認。
  財爺爺算是族長,他怎麼會違背族規,來給林大志燒紙?
  財爺爺蹲著難受,乾脆就坐下來,一邊燒紙,一邊還在說著什麼。
  隔得有些遠,我聽不清楚,可能是悄悄的來和林大志敘一敘吧。
  想了想,我還是悄悄的走近聽一聽。
  「大志啊,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