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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游絲作怪

  原來是我媽和黃坤的老婆李翠芬幹上了,一幫村民跟著在勸阻看熱鬧。
  我和我爹遲遲沒有回去,我媽一個人在家著急上火的,越想越覺得憋屈,明明是黃坤在害自己的兒子,憑啥不能反抗?於是她就一個人去了黃黎的墳前,大罵一通不說,把墳前墓後的花圈都給毀了,還準備用工具把墳給毀掉。
  恰好李翠芬思女心切,偷偷跑去後山給黃黎送燈火,我們這裡的風俗,對待不滿十二歲死去的孩子,死者家屬在天黑之前要給他送燈火,因為孩子怕黑,還可以照亮他們投胎的路。李翠芬是把黃黎當成沒有長大的孩子了。
  可想而知,當李翠芬看見我媽在破壞黃黎的墳地,她會氣憤成啥樣。
  我媽臉上紅一道白一道的,全是抓痕,李翠芬也好不到哪裡去,衣服都被撕得四分五裂的。
  「你咋回事?」我爹對我媽怒斥道,「是不是吃飽了撐的去刨人家的墳?沒事幹你去刨地去!」
  我媽本來指望著我爹給漲漲威風,沒想到挨了一頓訓,她在大家的面前就掛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邊哭邊把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浩子媽,將心比心,我才死了女兒,我咋會害你的兒子!」李翠芬聲音很疲憊的說,「我要給你解釋多少次呢?現在我當著大家的面就把話說清楚,正好你男人也在這裡,我們確實給黃黎配了陰婚,但是男方不是你們浩子。」
  「那是誰?」我爹走過去,從身上掏出從墳前刨出來的半個紙片,舉在大家的面前說,「這是我在黃黎墳前找到的東西,一邊寫著黃黎,一邊寫著一個林字,就算不是我們林浩,那也是我們林家村的人,你當著大家的面說是誰!」
  其餘村民也紛紛逼李翠芬說出來,黃黎到底和誰配了冥婚,這村子裡百分之八十都姓林,算是一個老祖宗傳下來的,只有幾家外姓,關鍵時刻當然是一致對外了。
  李翠芬吞吞吐吐說不上話來,一看就是做賊心虛的樣子,可大家逼得急,她不說哪行?
  「是林老憨。」
  她說完,現場就是一片噓聲。
  林老憨是誰?那是村裡的五保戶,今年都快七十了,是一個老光棍。黃坤給黃黎配一個快入土的老光棍,要換成我是黃黎,得氣活過來。
  李翠芬說:「老憨本來就是個快入土的人了,我們答應他,他的後事由我們來操辦,所以他就答應了我們的要求。村長,這事我們是有中間人的,而且林老憨現在也沒死,你可以叫來問問。」
  停了停她又說:「人心都是肉長的,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動你兒子的念頭,如果我害了你兒子,那我就天打五雷劈,村長,叫你婆娘別咬著我不放,也不要再去打擾我女兒了,你們這應該是被別人下了黑手,別找錯了人!」
  說完她扔下這句意猶未盡的話就走了。
  我媽對著李翠芬的背影扔出去一個小石子,氣呼呼地吼道:「要是查出來是你,我一定會弄死你!」
  我走到我爹的身邊說:「爹,那個女鬼真不是黃黎。哎喲……」
  我剛走到日頭下,渾身就發燙,好像被扔進了大火裡炙烤,向師爺急忙讓我爹把我弄進屋裡去,他說我現在陰氣太重,就跟鬼一樣,是見不得太陽的。
  回到屋裡,向師爺對我進行拷問,讓我把那個夢再說得明白一點。
  「她真的不是黃黎……」我說,「黃黎短髮,那個女人是長髮。」
  向師爺又問:「那她長的什麼樣子?」
  「不知道。沒看清楚。」
  「有沒有告訴你叫啥?」
  我本來不想出賣那個女鬼,可我爹的眼神能殺人。
  「虞姬。他還叫我霸王……」
  向師爺手中的羊角卦啪的一聲掉在地上,他的聲音都變了:「大鵬,那四個娃兒在新墳前唱的啥,你還記得一兩句不?」
  我爹搖搖頭,一句都記不得了。
  我還記得那幾句唱詞,於是告訴了向師爺。
  「我一人在此間,猛聽得敵營內有楚國歌聲……對了,我想起來了!怪不得在我這個地方浩子能被偷了魂兒。我一早就說了,我不敢接這活,念著你平日裡對我的照顧,我冒死接了。我也存著僥倖心理,以為對方是黃黎,可對方不是黃黎,而是我們惹不起的主。大鵬,這事兒我幹不下去了,趁著天色早,你快出村去找高人……」
  「向師爺,你可不能撂下我們家浩子不管啊!」我媽嚎啕大哭,「你要是不管,這方圓幾十里,你讓我們上哪去找高人?」
  「我沒說不管,我是說我一個人幹不下去。你要是在外面請了高手,村裡的情況熟悉,我還可以打個下手什麼的。」
  我爹說:「師爺你說的對方,到底是哪一路鬼神?」
  「游絲。」
  向師爺說出這兩個字,聲音不大,但是卻如晴天霹靂一樣,在我們頭上響起,有幾分鐘的時間,屋裡沒有一個人說話,靜得可以聽見心跳聲。
  游絲,是我們這裡對一種鬼的稱呼。這種鬼生前是戲子。
  早些年在我們這裡唱戲的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野戲班,就像現在一些沒有組織的馬戲團一樣。他們走到哪兒,哪裡的人想聽戲,就搭一個戲台唱戲,唱完就走,當人們還在回味戲曲,這些人卻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趕赴下一個表演地。
  戲子沒地位屬於下九流,不像現在的明星一樣,被人瘋狂追逐簇擁。所以一般人家是不會讓自己的兒女去當戲子,除非萬不得已,可一當了戲子,就回不了家了。
  野戲班的戲子多是外地人,常年在外奔波,客死他鄉的情況就比較多,戲子在外面死了,班頭只能草草埋葬,一張草蓆裹身,埋於他鄉黃土,便是他們最後的歸宿。
  戲子也曾拜師,算是民間藝人,民間藝人都有屬於自己雜七雜八的秘術,死後草草埋葬,不能魂歸故里或師門一派,所以就會成為遊魂。
  這種遊魂比一般的遊魂要厲害得多,因為他們生前本身就是有秘術的,之所以不叫他們遊魂,而單獨給他們一個名字叫游絲,一是因為他們的戲服是絲綢做的,更是因為他們如絲線一樣來無影去無蹤,無孔不入,凡是被他們纏上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的表現:那就是會唱戲,突然間就無師自通,然後唱到氣絕身亡。
  師爺說,為什麼那四個孩子圍著黃黎的墳墓唱戲,原來我們惹到的不是黃黎,而是混在靈堂裡搶香火供奉的游絲。
  「大鵬,你看浩子身上這紅手印,像不像戲子畫臉譜的油彩?」向師爺撩起我的衣服。
  「確實是,確實是。」我爹早已經被向師爺的兩個字嚇得六神無主,「師爺以前沒有對付過游絲?」
  向師爺搖搖頭:「那玩意兒就算是被我碰上了,我也會恭恭敬敬地請他走,咋會和他正面交鋒呢?」
  「那眼下怎麼辦?」
  「我有一個熟人,在七水沱,你去找他。這一來一去,約莫著明天早上就會返回,今晚我看著浩子。」向師爺說著話,在紙上刷刷的寫字,「這是他的地址,還有我寫給他的幾句話,你交給他,他一定會來。」
  就像在無邊的黑暗裡看見一絲曙光,我爹媽對他是千恩萬謝,把我放在這裡他們當然放心,於是兩人都去七水沱找向師爺的熟人去了。
  我爹媽走後,向師爺一刻不離開的守著我,午飯的時候,胖虎他們四個來了,說是等晚上讓師爺給「送花盤」叫魂,他們給我帶了飯,平日裡不咋挑食的我,一點胃口也沒有。
  「浩子,村裡都說你會死。你別怕,今晚我們四個都保護你。」
  胖虎的話讓我心裡非常難受,平日裡村裡沒少有人接受我爹的幫助,可我一出了事,全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多,關心我的還是我的小夥伴。
  今天的天黑得特別早,比平時早了一個小時,趕來送花盤叫魂的四個孩子父母也這麼說。
  向師爺在屋裡忙忙碌碌的收拾法器,看起來他也有些緊張。
  大家都不說話,但是心裡面都明白,今晚將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也將是一個最難渡過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