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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訂親印記

  我從來沒有見過瘦猴子這個樣子,當時就驚得在門口不敢進去。
  我爹也是愣在門口,門後站著瘦猴子的爺爺,老太爺一邊抽著旱煙,一邊抹著淚說:「撞邪了,我孫兒是撞邪了,我活這麼大年紀,才第二次遇見這樣的事,大鵬,你要幫幫大志救孩子……」
  瘦猴子抱著一個盤子,盤子裡啥都沒裝,可是他的雙手不停的從盤子裡拿東西放進嘴裡,吃得津津有味。
  我看見那盤子,腦袋轟的一下就炸開了。
  那盤子就是黃坤家靈堂的塑料供果盤!
  我記得我們把它扔進樹林裡了,怎麼就到了瘦猴手上?
  聯想到剛才做的噩夢,我知道是黃黎找上我們了。
  「這娃回來之後抱著個盤子不停吃東西,你看!」林大志撩起瘦猴子的肚子,在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瘦猴子肚大如鼓,像一個懷孕八九個月的孕婦,肚皮像洋蔥皮一樣亮亮的,能清晰看見底下的血管,好像一不小心就要爆炸開來。
  林大志把我偷吃供果的事情告訴了我爹,我爹指著我的鼻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村長,你看林明啥也沒吃,肚子越來越大,這事一定是撞邪了。狗日的黃坤家的三個道士一個都請不來,說現在正是法事的關鍵時刻。向師爺只有你才請的動,求你了……」林大志哀求著,他老婆一直在那裡抱著瘦猴子的肩膀哭。
  我爹到底是村長,處變不驚。他吩咐左鄰右舍幫忙看著瘦猴子一家,他自己去找向師爺。
  「孽障,你愣著幹啥,你也跟我去!」
  在我爹面前,我不敢放肆。我跟在他身後剛走出門,門口就迎來了一群人,有的哭有的喊,把我們圍住了。
  「村長,你家浩子可把我們家孩子害慘了……」
  圍住我們的村民們爭先恐後地跑到我爹面前訴說,原來下午偷吃供果的那另外四個孩子,也都出了事。
  他們回去之後就睡了,半夜發起高燒,胡言亂語,被送到了村裡的赤腳醫生那裡,打了針灌了藥,非但沒有好轉,現在都已經昏迷不醒了。
  我帶頭偷吃供果的事,下午就已經在村裡傳開了,大家一致認為五個孩子的異常表現,都跟我們偷吃供果有關,黃黎本來就是年輕夭亡煞氣重,我們冒犯了她,她豈能那麼輕易就放過我們?
  我爹眉頭深鎖,看了看四周越來越多的村民,最後把目光落到我身上,他說:「大家不要著急,我想這事很簡單,孩子們不過是在同一個時間生病了,現在季節交替頭疼腦熱很正常,發燒了神志不清所以有異常舉動。要說是因為偷吃供果冒犯了死者,那為什麼我們家林浩沒事?」
  我爹的話頓時讓現場鴉雀無聲,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說不出話來。
  我心裡最清楚,我不是沒事,我也有事,女鬼都找上門來了,我至今都心有餘悸,我只是不敢說出來而已。
  「我聯繫車子,把五個孩子都送去鎮上,有病治病,別啥都往迷信上扯,現在是新社會……」
  我爹的話還沒說完,林大志就從屋裡衝了出來,一把將我搶過去勒住我的脖子大吼:「是不是病我比你清楚,村長對不住了!你要是不請向師爺來,我家林明出了事,我就先掐死浩子!」
  我媽剛趕到,一見林大志薅我,撲上去就想拚命,被我爹拖走去找向師爺了。
  向師爺並不是什麼法術高強的道長,而是一個熟讀四書五經,周易八卦的老學究,以前教過書,「文化大革命」期間被迫害致殘,後來為了營生在農村看風水看面相,主持喪事,可又不准人家叫他「端公先生」或者「地仙」,久而久之不知道怎麼就被叫成了師爺。
  他這個人很奇怪,不管是村裡村外哪家需要他做事,非要人家的村長去請不可,別的人就算是八抬大轎六色大禮也是請不來的。
  我爹媽一走,林大志和那四個孩子的家長都一言不發,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爹媽出去的那條路,等著向師爺來,農村的孩子雖然都皮實一點,可誰不是父母心頭的疙瘩肉?
  不到二十分鐘時間,我爹媽回來,向師爺跟著一起顫巍巍的來了。
  向師爺滿頭稀疏的銀髮,一隻眼窩深陷,面目有些猙獰。
  「小事,這是來接黃黎的陰差正在享用供果,被你們幾個小鬼偷吃了,陰差讓你們長記性,看你們以後還敢不敢!」
  他走到瘦猴子身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叫林大志取半碗水來,他從身上掏出一張黃符點燃,灰燼落入碗裡,按住瘦猴子喝下去。
  在眾人忐忑不安的目光中,瘦猴子不到五分鐘就平息了下來,肚子就像一個被放了氣的球一樣,慢慢的癟了下去。他手一鬆放下盤子,晃了晃腦袋,渾身一軟癱倒在林大志懷裡,疲憊地說:「爹,我渾身疼,好睏,我想睡覺。」
  向師爺說:「累就對了,讓他睡飽,三天之內不要吃葷腥。」
  見瘦猴子正常了,林大志非常高興,其餘人急忙簇擁著他去村裡赤腳醫生那裡給那四個孩子治治,我爹也跟了去。
  我媽趁亂把我拽了出去。我本想說我也要找向師爺治一治,我媽卻一路訓斥我,說要把我關在屋裡反省三天三夜。
  回家一看時間還能睡一會兒,我剛才被嚇怕了,死皮賴臉跟我媽擠一床。
  「咋不脫衣服就睡覺?」我媽氣呼呼的幫我脫衣服,突然一巴掌拍在我後背上說,「你看你連皮子都染色了,你下午干了啥?」
  「啥顏色?」
  「紅色。你是不是去了柳木匠家玩紅油漆了?」
  我想是下午挖西瓜洞被西瓜汁染的,我媽在我背上搓半天,搓得我嗷嗷大叫,可背上的紅顏色還是搓不下來。
  我的後背我看不見,聽我媽說有巴掌大的兩塊血紅色印記,她打來溫水用毛巾搓還是洗不掉。
  「奇怪了,像是長在肉裡的,可你沒有胎記……」我媽出去拿肥皂來。
  我雖然口上不說,但心裡就在懷疑,那個女鬼曾經摸過我的後背,莫非是她留下來的手印?
  這個時候我爹回來了,跟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向師爺,他說,幾個孩子中我的問題最大,原來他已經看出來了。
  我媽正要把紅手印這事給我爹說,於是就當著向師爺的面說了。
  「讓我看看!」向師爺比我爹還著急一樣,掰過我的身子背朝他,仔細看起來。
  「我的天!這世上果然有這東西……」他的聲音裡充滿了驚慌,他在我背上用粗糙的手指按壓著,「村長,你家公子是闖下大禍了!」
  我爹媽急忙問到底是啥大禍,向師爺不著急回答,把我仔仔細細的盤問了一番。
  我本來就被嚇得不輕,就從頭到尾,從偷吃供果到被扯掉頭髮到女鬼壓床,一五一十的給向師爺說了。
  他一邊聽,一邊搖頭,把個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一樣。
  「師爺,我家林浩到底咋回事?」我爹急巴巴的問。
  「我敢肯定浩子是招惹上了黃坤家的閨女。那閨女要結冥婚,浩子成了她的目標了。這兩塊紅巴掌印,是鎖魂印章,也就是新娘給浩子的『定情印記』,一旦被蓋上,她是非成親不可。三天之內印記就會遍佈全身,不出意外的話,明晚浩子就該就收到對方的聘禮了……」
  我爹媽的臉通紅,眼睛也是紅紅的,都眼巴巴的望著向師爺,向師爺說話慢條斯理,可急死人了。
  「三天之內,對方一定會想盡辦法舉行婚禮,要是我們防不住這三天的話……」
  「會怎樣呢?」我媽急不可耐的打斷向師爺的話。
  「浩子就一命嗚呼了。」
  我媽嚇得手裡的盆子都扔到了地上,一把把我抱在懷裡,嚶嚶地哭起來。
  「看來,真是黃坤家在作怪?向師爺,你有啥辦法沒有?」我爹皺著眉頭繞著我和我媽轉圈,他是村長,向來以新社會新幹部的身份自居,孤傲的不去相信鬼魂之說,可這一次是他的獨子出事,他也慌了神。
  「這事麻煩大,我辦不了。辦不了……被鎖魂印章蓋上的人,那就是一條腿踏上了黃泉路,只差時日。村長,告辭,告辭……」
  向師爺一邊說著一邊往門外走,我媽撒開我,一步跨上去,撲通一聲就給他跪下了。
  「向師爺,我們鄉里鄉親都這麼多年,大鵬也沒少關照你,求你救救我的兒子……你要啥我們都給你……」我媽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哀求。
  我爹過去扶起她,也跟著一起哀求。
  向師爺歎了口氣說:「村長,你對我確實挺照顧的。可你啥都給我,那我也要有命要才行。不瞞你說,我師父的師父就是跟鎖魂印章鬥法,從死人手裡搶新郎,結果死在那東西手上,我連他老人家的十分之一都不及,我哪兒敢接這活?不過,我倒是有個辦法,權當死馬當作活馬醫……」
  不管最後那句話多難聽了,我爹急急忙忙的說:「是啥辦法,快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