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多情空餘恨

　　兩人找了一個乾燥點的地方坐下，祁赫問什麼，她答什麼，大到陽間陰世，小到吃飯逛街，念恩才發現原來神也很囉嗦，很缺乏常識……
　　「好吃的？」念恩苦思冥想，什麼才算得上好吃的呢？一路上風餐露宿時的烤雞烤兔？還是歐陽子家裡那些紙人做的美味飯菜？她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從小到大她吃的東西也比較匱乏，除了野味就是野味。
　　「我說你作為一個人。不會連什麼東西好吃都不知道吧？」祁赫略有嫌棄，他沉睡了漫長的歲月，世界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其他比較深奧的問題他估摸著念恩的腦袋也解答不出來，於是就隨口問了一個即興問題，誰知道念恩一副如鯁在喉的樣子。
　　念恩有些悶悶不樂:「為什麼我是人我就得知道？你是神你怎麼不知道？」
　　「還頂嘴？」祁赫威脅道:「信不信我立馬讓你們陰陽相隔？」
　　這個人真的是！念恩要氣瘋了，怎麼動不動就拿祁赫來威脅她？明知道她最擔心祁赫了，就是故意整她的！可惡！念恩忍著一肚子火氣，憋著嗓子答道:「我也不知道有什麼好吃的，我覺得最好吃的東西就是小時候在這裡和祁赫一起摘的果子，可是要到夏天才有。」
　　果子？祁赫扭頭四處看看，這附近都是樹木，他也分不出哪棵樹是會長果子的，剛想問清楚，回頭卻看到了念恩正對著出神。如黑珍珠般閃爍著光芒的眼眸，此時有些暗淡，彷彿在回憶什麼一樣。
　　薄弱的陽光灑落在她的肩頭，髮梢，這個畫面有些讓人移不開眼睛。
　　「你想不想再和他在這裡吃你覺得最好吃的果子？」祁赫鬼使神差般地問道。
　　「想。」念恩想都不想就答道。她很想再回到那樣的時光，但是她知道已經回不去了，現在她也沒有什麼理由要祁赫陪她來這裡逛，恩熙的那些話，像一塊大石頭壓在念恩心裡。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祁赫聽著那沉沉的歎氣聲，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他伸手拍了拍念恩垂下的腦袋動作意外地溫柔:「你答應我的事情做到了，那我答應你的事情我也得做到，而且還可以送你一件禮物。」
　　念恩疑惑地抬頭:「什麼？」
　　祁赫笑得神秘，他退了幾步，此時一陣風吹過，他的外貌忽然漸漸地起了變化，不是容顏上的變化，而是衣著和氣質，他的身上像是燃起了火焰，那些火焰幻化成了衣服，而祁赫的頭髮也瞬間長了，有點像鳳一，只是這一頭長發火紅耀眼，念恩還沒反應過來，那些火焰便朝著四周蔓延，空氣中的溫度迅速地上升。
　　念恩長大嘴巴，看著一些已經枯萎的花草，就在那短短的幾分鐘內重新發芽開花。四周就像春天忽然來臨了，百花盛開，而很快，炙熱的夏季也會到來，她甚至聽到了蟬鳴聲。屬於夏季的那種燥熱和翠綠，在地藏森林擴散開來。
　　不遠處的樹木上，一顆顆鮮艷的果子冒了出來，虎頭虎腦地看著這個世界，等著別人去採擷，念恩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結結巴巴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送你的禮物，你可以和你的心上人好好的回味了。」祁赫站在不遠處，嘴角笑意淺淺，臉色有些蒼白，他剛甦醒不久，而且魂魄不齊，身體也是別人的，這對於他來說都是局限，剛才送念恩的禮物，已經讓他有些覺得疲憊了，不過他本來就答應念恩應該回去了。
　　念恩一時說不出話，這是他為自己做的嗎？那個囂張又喜歡鳩佔鵲巢的大神？
　　還沒有徹底地反應過來，眼前的祁赫已經暈倒在了地上，一切都恢復了尋常。只有周圍的蟬鳴和野果，彷彿一場夢。
　　「祁赫？」念恩立馬跑了過去，心情忐忑。
　　隨著念恩的呼喚聲，祁赫的雙眸緩緩地睜開了，那種熟悉的清冷和孤僻，又回到了他的眼裡，每次念恩看到這雙眼睛時，她都覺得心疼，裡面好像藏滿了秘密，藏滿了那些他經歷過的磨難，可是他從來都不會跟別人傾訴，默默地忍受著，便是他的性格吧。
　　總覺得，他越來越沉默了，比起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是哪裡？」祁赫看清楚了念恩的臉之後。心裡略過一絲波瀾，但隨即就掩藏了情緒，勉強站了起來，看著周圍鬱鬱蔥蔥的樹木，有些不解這是哪裡。
　　「這個……」念恩有點不知所措，怎麼回答？明明是冬天，可是這裡卻是如火如荼的夏天。
　　「這裡好像是地藏森林？」祁赫終於發現了不對勁，很眼熟這個地方，他遲疑地問。
　　念恩點點頭，腦子快速地轉了一圈，然後答道:「我帶你來這裡看看，這裡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變成這樣子了。」
　　奇怪的景象，祁赫看著不遠處的野果，他記得小時候他經常會採這些果子吃。味道很美，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想去摘幾個給念恩，她一定很喜歡。
　　念恩看著祁赫往不遠處走去，她連忙叫住:「祁赫。你去幹什麼？」
　　「你等我一下。」祁赫雖然已經沒有了狼妖的妖力，但是對於爬樹這種事情，他熟練到不需要借助任何東西和力量，念恩看著他麻利地爬到了樹上，畫面那麼熟悉。讓她有種時光倒退的錯覺，彷彿看到了小時候的那個小少年，正在樹上替她找好吃的。
　　祁赫摘了兩個鮮艷的紅色野果，正想要扔給念恩，一低頭卻看到念恩仰著頭。正出神地看著自己，巴掌大的臉上，玲瓏精緻的五官像是一幅畫，靜止在他的世界裡，他猛然想起了恩樂，不管念恩的臉再如何精緻美麗，在他的心裡，卻永遠都記著那張曾經清純可愛的臉蛋。
　　「接著。」祁赫的眼神溫柔了許多，他輕聲叫醒念恩。
　　「啊，好好。祁赫，你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不要亂動了，快下來吧！」念恩回過神以後，連忙勸道，生怕祁赫出什麼事。
　　祁赫笑了笑。他將果子扔給了念恩，然後又摘了幾個，這才從樹上下來，他身上沾了幾片樹葉，念恩替他撣去。衝他傻笑，這就是盤古送她的禮物吧，這個禮物她很喜歡，要是這樣的時光永遠不變，永遠靜止多好，她不奢求太多，只想和他這樣靜靜對視著，眼裡看得到彼此。
　　「吃吧。」祁赫沒有吝嗇自己的笑容，不管他是怎麼來的這裡，也不管這附近是怎麼回事，他只記得他快死了的時候，念恩咬著牙要帶著他走的畫面，他曾經因為恩熙救了他一命，而想要改變自己，去接納一個願意為自己付出生命的人。可是他忘了在那之前，念恩也拼了命地將他從浮石村的地縫邊沿拉走。
　　不止一次，應該是一次又一次。
　　那一刻，念恩在想什麼？
　　她在想，一定不能看著祁赫落入那恐怖的地縫中。絕不能鬆開他的手，一定要救他，念恩都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在乎祁赫的生命，勝過了自己。她想要的就是能看到一個活生生的祁赫，雖然總是冷漠可是有呼吸有心跳的祁赫。
　　「哇，好甜！」念恩咬了一口果子，然後驚歎了起來，這果子比起小時候吃的時候還要甜，好吃極了，她塞了一個給祁赫:「你快嘗嘗，好吃不？」
　　祁赫拿起果子也咬了一口，清甜的滋味，甜入了心裡，他點點頭:「好吃，你多吃點。」
　　「好。」念恩開心地答道。
　　兩個人坐在樹下，畫面溫暖而明媚，不遠處的樹後面，一道白色的小身影一閃而過，是小白狐，小白狐看著靜靜站在那兒注視著不遠處那一幕的鳳一，暗暗地歎了一口氣，自古多情空餘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