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問世間情為何物

　　念恩往錦明身邊又湊近一點，她忽然覺得這個男人很神秘，他真的想書中寫的那樣，對無影女毫無一絲感情嗎？怎麼看起來並不像？念恩似乎能感覺到這個男人細膩的情感，她繼續問道：「你能告訴我，怎麼樣才可以從這裡離開嗎？」
　　錦明收回視線，眼裡掠過一絲奇怪的神色，但是隨即又抬頭，指著那座當年他修的月老像：「解開這月老手腕上的紅繩就可以了，這是她唯一的弱點。」
　　這月老像是無影女唯一的弱點麼？念恩反正念恩是看不出哪裡不對，她盯著那月老像看了一會兒，然後又問：「那我直接過去解開就行嗎？」
　　錦明沉默了片刻，才點點頭：「對。」
　　看來之前鳳一他們來過一次，是被無影女給截了下來，否則那麼容易的事情怎麼會失敗？念恩心想。可是再仔細想想，不對勁，要是這個錦明騙她怎麼辦？指不定就是和無影女一夥的，用來欺騙她的，她警惕地看著錦明。沒有去動手。
　　錦明似乎看出了念恩的警惕，他無奈地笑了一下：「你放心吧，我和你們一樣，都希望她能消失。」
　　念恩更加疑惑了，自己剛才看到的眼神是那麼柔情似水，轉個眼怎麼就希望她死了呢？念恩不是很懂這兩個人之間莫名其妙的感情。
　　「她這樣很痛苦，也到了太解除痛苦的時候了。」錦明說著，眼裡竟然出現了心疼的神色，念恩幾乎可以肯定，那本書不屬實。起碼對於錦明對無影女的感情是不屬實的，她看著前面的無影女和祁赫，一時也不可能穿過他們去解開那紅繩，於是又扭頭問：「我們撿到了一本書，裡面說你們兩個是水火不容。」
　　「是嗎？」錦明俊朗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略饒有興趣的笑，他點頭：「也對，我和她在別人眼裡，應該是水火不容的。」
　　「那實際上呢？」念恩追問。
　　「實際上，實際上也是水火不容，她是靈女，我是一個普通人，怎麼能相容？」錦明似乎陷入了回憶中，他靜靜地說道：「我不想毀了她，可是最後，我不僅毀了她，也毀了鎮子裡的其他人，這是我一個人的罪孽，早就應該去十八層地獄，但是卻一直被她留在了這裡。」
　　念恩聽得有點入神，卻又有點不解，好在錦明十分有耐心，在祁赫和無影女分不出勝負的時候，跟她講了不少事情，就當是讓那段無人知曉的感情，最後找一個傾聽者。所有人都以為他不愛她，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愛她，才做得這麼決絕。
　　無影女身為靈女，不能愛上任何人，終身都是為神靈所托，愛上一個普通的男人，無非就是在自尋死路，錦明做了很多傷她的事情，拒絕她的招數也是層出不窮。當著眾人的面宣佈喜歡另一個姑娘，為無影女修了月老廟羞辱她，可是最後，怎麼也沒能阻止她的覆滅。
　　她沒能發現錦明的良苦用心，直到如今都以為那個男人討厭她。討厭到寧死不從。
　　念恩聽完這個故事以後，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淒美嗎？更多的是殘忍，用那麼多人的性命襯托出來的淒美，中間包含了多少無辜冤魂。念恩看著無影女漸漸落於下風，她問錦明：「如果我去解下那紅繩，她就會消失，你也會，這裡都會消失得乾乾淨淨，對嗎？」
　　錦明點點頭，臉上看不出一絲不捨，他對念恩笑著：「對，去吧，解下那紅繩，我段錦明在魂飛魄散之前都會將你當做恩人。」
　　念恩看著錦明，那雙清透的眼眸裡閃爍著微光，沒有一絲對魂飛魄散的恐懼，他陪著心愛的女人在這裡困了這麼多年，累了麼？念恩微微握緊手。她沒有再多說，只是看著前面，琢磨著要怎麼繞過祁赫他們。
　　祁赫似乎也知道要解下那紅繩才行，他一脫身就往月老像那裡飛去，但是無影女似乎對那裡十分緊張，即使已經體力不支，也要去攔祁赫，祁赫被纏住以後只好先繼續應付無影女，無影女此時完全是靠著意念在堅持下去，忽然，她的視線微微一轉，看到了那個站在念恩身邊的男人。
　　他不再是這千百年來毫無表情的木偶神情，反而面帶微笑，眉眼裡的溫柔，是她從未見過的神態，她頓時愣住了，手停在半空中一動不動，那一眼彷彿要耗盡她所有的歲月，她那麼瘋狂，就只為了他當初能這樣看她一樣。
　　「清靈。」錦明溫潤的嗓音，彷彿是這夜晚最悅耳的天籟，他朝著無影女笑，伸出了蒼白的手掌，叫著無影女的原本名字。
　　無影女沒了反應，祁赫準備去界那紅繩。可是念恩卻忽然過去一把拉住了他，他低頭看著念恩那張小臉：「怎麼？」
　　「給他們一點時間，千百年來都沒能告訴她的那份心意，讓她也了無牽掛地離開。」念恩算是懇求祁赫。
　　祁赫自然不大懂念恩在說什麼，但是看無影女緩緩走向錦明的畫面，他知道這兩人之間恐怕有著不少糾纏。
　　「你剛才叫我什麼？」無影女每一步都緩慢，她看著錦明的眼神，沒有看念恩她們時的凶狠惡毒，彷彿就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帶著憧憬的眼神，看著心愛的男人，她的聲音有些發抖，甚至帶著哭音。
　　「清靈。」錦明的手，終於握住了無影女的手，她的手。真小，也是那麼的冰冷，他看著眼前的女人，歲月沒能改變她的容顏，也沒能改變她眼中那不變的癡戀。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撫摸了著無影女的臉龐：「你怎麼這麼傻？」
　　「這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以前你都叫我瘋子。」無影女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她撲進了錦明的懷裡，哭得像個小孩子似的，錦明的眼眶也有些發紅了，只是不斷地拍著她的背：「那都是為了讓你死心，可是你怎麼就不懂呢？」
　　無影女哽咽著：「我不懂，為了你我可以不當這個靈女，哪怕只有三年的時間可以活著。只要和你在一起，三年對我來說，就像生生世世那樣永恆，錦明，你那麼討厭我嗎？」
　　「可我不像要你只陪我三年，我希望你可以陪我到白髮蒼蒼，哪怕不是以夫妻的身份，只要看著你還在就好。」錦明的聲音裡也開始有了難以抑制的哽咽，他以為自己死了，無影女會好好地做靈女。好好的長命百歲，可是她封了他的魂魄，用全鎮的人做了陪葬，這座用來羞辱她的月老像，成為了她唯一的痛苦和弱點，可是她還是願意將紅繩繫在上面，而不是繫在他曾經偷偷為她修的雕塑上面。
　　在她的心裡，成雙成對是多麼夢寐以求的事情，這一尊月老像，代表著她難以求得的姻緣嗎？紅線能將這用命封存的幻境永恆地守住嗎？
　　無影女在錦明的懷裡哭泣著。念恩忽然覺得自己的眼眶也有些發酸，她別開視線，不願意再去看那些傷感的畫面。
　　「清靈，我帶你離開，好不好？」錦明輕輕地呢喃著。
　　「離開嗎？我們去哪裡？」無影女喃喃道：「我殺了好多人。我……錦明，對不起……」
　　「去哪裡都好。」錦明抬起頭，看著念恩，眼神裡帶著感激，他是在示意念恩可以去解開那紅繩了，懷裡那個在別人看來殘暴的無影女，此時卻溫順的像只小貓，她知道錦明在對念恩說什麼，可是她已經知足了。
　　這麼多年了，知足了，再次看到他回來，等到了他這麼溫柔地擁抱。
　　念恩爬到了月老像旁邊，她看著那根被系得很細心的紅繩，心裡微微顫抖，她甚至不敢伸手，不忍伸手。
　　可是另一隻手卻伸了過來，利落地解開了那紅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