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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哭聲

    紅姨是老江湖,在大門口吵吵起來,非要錢老闆親自來接。鬧騰了一會兒,從裡面匆匆出來一個胖子,能有二百多斤,穿著襯衣別在褲腰帶裡,脖子上是繞了三圈的金鏈子,滿頭油膩,腆著草包肚子,一副土鱉暴發戶打扮。
    人還沒到,笑聲先到,“哈哈,我說今天早上喜鵲叫喳喳,原來是貴客盈門。這不是咱紅姨嗎?”
    紅姨抱著肩膀冷笑:“老錢,怎麼回事,聽說你現在架子大了,我都到門口了都不迎接,還得讓我們自己進去?”
    這位就是錢老闆,他擦擦汗:“我說紅姨,咱們是老相識,你就別笑話我了。今天確實是有重要客人來,我考慮到咱們都是老相識,就不用拘泥那些俗理兒。”
    “少來這套。我們也是重要客人,我來介紹介紹。”紅姨沒多糾纏這事,把我拉過來:“錢老闆,這就是繼承風眼婆婆堂口的香童,叫馮子旺。小馮,這位就是錢老闆。”
    錢老闆伸出手跟我握,我有點嫌乎,這老夥計剛才又是擦汗又是摳鼻子的。可這是禮節,我還是強忍著跟他握了握。錢老闆看出我的不舒服,這人算是場面人,還是笑臉相迎,一口一個兄弟叫著。握過手之後,錢老闆對我態度便有些敷衍,有嘴無心地說:“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年輕有為。來,來,往裡進。”
    我們跟著錢老闆向裡面去,路過一片養殖區,都是修葺好的隔斷,中間是很多籠子,裡面全是大大小小的狐狸,有的四五隻擠在一個籠子裡,有的籠子只裝一隻大狐狸。我看到這隻大狐狸嚇一跳,怎麼的呢,這狐狸不知餵了什麼東西,又大又壯,整個一畸形,跟小豬犢子似的,把籠子撐得滿滿噹噹的,幾乎轉不了身。
    我停下腳步,“怎麼還有這麼大的狐狸?”
    錢老闆呵呵笑:“這是人客戶定制的,要做狐皮大衣,條件就是必須一整張狐狸皮,不能縫製不能拼接,上哪找這麼大的狐狸去?嘿嘿,走遍全國也只有我老錢有這個本事,能把狐狸養這麼大。”
    我很不舒服,大狐狸的眼睛水汪汪透過柵欄看著我們,眼神裡有種很痛苦的東西。
    我說道:“它好像很痛苦。”
    錢老闆不愛聽了,尷尬笑笑:“小馮兄弟還真是菩薩心腸。走,走,到屋裡說話,這兒味兒太大。”
    他本來還想帶我們參觀一下其他的養殖區,看這意思也沒什麼興趣了,態度敷衍至極。
    紅姨確實是察言觀色的高手,低聲對我說:“馮兒,好像不太對勁。”
    “怎麼了?”我問。
    紅姨道:“這老小子一開始找到我的時候,差點就沒跪下了,痛哭流涕那可憐相。怎麼現在態度這麼差,我們都來了,看不出他的任何一點熱情。”
    我搖搖頭,想不明白。
    紅姨走過去,直截了當說:“老錢,問你個事。”
    錢老闆笑呵呵:“啥事?”
    “你實話實說,除了我們,你是不是又請了其他人?”紅姨直接發問。
    錢老闆有些尷尬:“是請了,一會兒你們就能見著。”
    “你不信任我們?”紅姨不滿意了。
    錢老闆終於不笑了,有些不高興:“別這麼說,都是為了解決問題,你們說白了就是做買賣的,貨還要比三家呢,對不?”
    紅姨氣得說不出話。
    我過去打圓場:“算了算了,有高人在我們也能跟著學點東西。”
    錢老闆點點頭:“對嘍,還是小馮明事理。紅姨啊,小馮這樣才能有出息,走哪都抱著學習的態度。”
    紅姨一瞪眼:“你趕緊的,別廢話。”
    錢老闆帶我們進了裡面的生活區,這裡蓋了一片小房子、數間大瓦房,分成前後幾道院子,相當氣派。進了房間,主房很大,裡面是東北的土炕,外面是真皮沙發的會客區。我們看到沙發上已經坐著兩個人。一個是仙風道骨的老頭,滿頭白髮,拄著拐棍,正在喝茶。還有一個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在旁邊伺候著,應該是老頭的徒弟。
    一看到這個老頭,紅姨眼睛亮了,過去說:“不好意思問一下,你是不是王文泰王老先生?”
    老頭其實早就看到我們了,根本就沒有站起來的意思,看到紅姨過來問,這才點點頭:“這位大姐面生,你是?”
    紅姨興奮地對我說:“馮兒,你不知道,王文泰老先生就是咱們瀋陽人,是瀋陽有名的出馬仙兒,那堂口槓槓的,看了不少事,相當靈驗,據說以前瀋陽市的市……”
    王文泰咳嗽一聲:“這位大姐,你倒是挺瞭解老朽的,你是什麼人?”
    紅姨趕緊說:“我以前跟著風眼婆婆,婆婆過世之後,把堂口繼承給他了。”她拉著我過來:“馮兒,趕緊的。”她衝我遞眼色,意思是趕緊巴結巴結王文泰。
    王文泰還沒說話,旁邊的那徒弟撇嘴:“風眼婆婆?聽說過,是黃大仙兒的散修野堂吧?我記得好像連守封保號都沒有。”
    王文泰淡淡笑:“守封保號哪有那麼容易得到,是要經過黃家考驗的,還要到上面報批,你以為什麼阿貓阿狗都有資格出堂嗎?”
    這一句話場面冷下來,紅姨非常尷尬,又有些難堪。我挺生氣的,說我沒事,別捎帶著風眼婆婆,畢竟死者為大。
    我抱抱拳,不卑不亢說:“王老爺子你好,我家堂口的黃大仙兒已經通過黃家的考驗,拿到出堂的資格,現在我們也是正堂,不比誰差!”
    王文泰喝著茶,像是沒聽見一樣,跟他徒弟聊天。
    錢老闆趕緊過來打圓場:“大家都是朋友,都是一個道上的……”
    那徒弟不高興:“我說老錢,你做事是真不規矩,既然請了我們,怎麼又請了他們,知不知道一事不煩二主的道理?!出堂看事的就煩這個,你要覺得我們不夠資格看你的事,我和師父這就走。”
    錢老闆趕緊說軟乎話,我和紅姨都有些尷尬,她看看我,用眼神徵求我的意見,是走還是留。
    我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麻煩,正事還沒解決呢,先遇到冤家同行。這畢竟是我正式出堂的第一筆生意,打心眼裡不想這麼灰溜溜的走,我輕聲說:“既來之則安之吧。”
    其實王文泰和他徒弟咋咋呼呼說要走,兩個人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我都是經歷過生死的人,讓同行懟兩句不是什麼問題,我倒是盼望這王文泰有點風骨,說走就走,他們走了我們也好方便行事。
    錢老闆很快做出自己的選擇,他更傾向王文泰,畢竟老王頭在瀋陽一帶赫赫有名,那都是闖出來的,一點不帶含糊。
    我和紅姨在旁邊完全被冷落,連茶水都沒人讓。
    錢老闆說著家裡發生的事,我這才聽明白。
    錢老闆前段時間去了一次杭州靈隱寺,請了一尊佛回來,保佑自己的事業大力發展。這佛還真管用,他的訂單和客戶猛地激增,就在事業如火如荼的時候,出了怪事。
    那天晚上他正在屋裡對賬,有員工匆匆跑進來,臉都嚇白了。他問怎麼回事,員工告訴他,說養殖場外面有人在哭,聽起來像是個女的,歲數還挺大的。
    錢老闆一聽這個鬧心,生氣地說,什麼事都跟我匯報,不會拉著狗過去看看怎麼回事嗎,如果有人搗亂直接趕走。
    員工正要出去,錢老闆叫住他,讓他多找些人,大晚上別出什麼危險。
    錢老闆說到這,感歎道:“現在的人心眼都壞了,真要出了事,能訛死我。”
    我和紅姨對視一眼,這錢老闆的人品真是不敢恭維,他怕員工出事不是關心員工,而是怕出事之後自己擔責任。
    錢老闆繼續說,員工們牽著狗出去折騰一晚上,人喊狗叫的,毛都沒發現一根。這事也就作罷。
    到了第二天晚上,錢老闆正在裡屋躺著看電視,又有人敲門,還是那員工,臉色嚇得煞白,跟他說哭聲又出現了。
    錢老闆真就不信這邪,穿好衣服出去,到宿舍區吹哨子,叫了能有十來個員工,有男有女,都是常年務農的漢子娘們,誰怕誰。各個拿著鐵掀鎬頭的,又牽了三五條大黑狗。
    一到大門口,錢老闆心裡咯登一下,咋了,他真聽到有哭聲了。
    哭聲斷斷續續,乍聽之下還有點像笑,大半夜的真是挺滲人。聽這個動靜,哭的人應該是個女人,而且歲數挺大。這裡的地理位置相當偏僻,兔子都不拉屎,怎麼大半夜的就平白無故冒出個哭泣的老太太。
    錢老闆打開門,牽著狗,領著眾部下要去看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