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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革命性的語言

  這件事讓程序員重新審視祖墳裡刨出來的木牌,越琢磨越覺得整件事詭異萬分。抽空的時候他回了趟老家,在老村長的家裡住下,沒事的時候就到祠堂去研究那個木牌。木牌正面寫滿了誰也看不懂的文字,後面是楊海幽銘記的記錄。
  
  楊海幽是老楊家最早的那一代祖先,明朝人。程序員動用很多渠道和人脈,查過這個人。楊海幽原本是個佛門沙彌,後來不知怎麼又當了道士,屬於道家南宗,歷史上記述不多,他唯一值得稱道的成就,就是收了一個叫黃九嬰的徒弟。黃九嬰據說年少多智,聰慧無比,十幾歲的時候就能煉金燒黃,是道家南宗有名的宗師級人物。最後有據可查的,是他在三十三歲那年飄渺而去,「隱然不知其終」。
  
  聽到這裡,我說道:「這個黃九嬰我聽說過。」
  
  「哦?」程序員來了興趣:「你怎麼會聽說他。」
  
  我說道:「前一陣我遇到一件事,到一個神棍家裡臥底,那神棍的父親就是繼承了道家南宗,信奉黃九嬰那一套。」
  
  「誰啊?叫什麼名?」程序員問。
  
  「叫什麼名你就別打聽了,道家南宗據我瞭解,主張的是用淫邪之術養生,邪門歪道。我說句不好聽的,你們老楊家這個祖先楊海幽,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說。
  
  程序員也不惱,繼續說他研究木牌的事。他把木牌上的文字拍下來,然後傳給一些朋友看,結果一個認識的都沒有。
  
  他花費了一年的時間,到處查找資料,尋找木牌文字的出處,可都沒有結果。除了楊海幽,他還重點調查「王石生」,更是無處可尋。
  
  他畢竟還有別的營生,不可能無休止的研究這玩意,只能當成個業餘愛好,時間長了也就擱置了。事情真正出現契機是在兩年後,程序員再來到這裡度假,閒來無事去祠堂溜躂,重新看木牌,這一看覺察出不對勁了。
  
  他發現木牌上面的文字變了。
  
  木牌上的字他十分瞭解,研究了很長時間,當時還臨摹謄寫過,對字形筆劃特別熟悉,這麼一看,馬上知道字變了。
  
  他趕緊把木牌上的文字拍下來,然後調出自己先前拍攝的,兩下一對比,確實看出了不同。
  
  聽到這裡,我問他,木牌後面關於楊海幽的銘記變沒變?
  
  程序員搖搖頭:「那個沒變。當時我終於意識到楊海幽為什麼管木牌上的文字叫『天書』了。」
  
  說到這裡,他從包裡拿出兩張打印好的A4紙給我看,上面正是前後變化過的木牌天書。
  
  我看了看,摸不著頭腦,問他研究出什麼結果來。
  
  程序員道:「現在還無法解讀,但目前看出一些玄機。」
  
  我讓他說說。
  
  程序員道:「你看天書上的文字,先別研究它的意義,只看它的表象,你覺得像什麼,就講第一眼的感覺。」
  
  我看了看說:「字形是方的,有點像象形文字,還不是漢字,可又有漢字的特點,似乎是用文字在表現一幅畫。」
  
  「你很厲害。」程序員說:「你想想英文字母的組成是一維,『hello』這個單詞來說,從左到右排列,而沒有上下排列。」
  
  我點點頭。
  
  程序員又道:「咱們中國的漢字結構是二維的,比如說『盜』,有上下有左右。算是比西方的拉丁字母又複雜了一些。而你現在看到的這份天書文字,我研究之後,認為它是三維的。」
  
  我倒吸口冷氣:「怎麼講?」
  
  程序員說:「不但有上下有左右,而且有遠近。你剛才的直覺很敏銳,天書的文字其實就是一幅畫,遠近不同,造成了某種縱深的透視。咱們看起來是個小方塊的文字,其實是一個短句。」
  
  我從來沒接觸過這樣的東西,感覺有點挑戰自己的認知。看著程序員,改變了對他的一些看法,感歎說:「了不起。」
  
  「這還不是最了不起的。」程序員說:「其實咱們人類的文字,不管是一維還是二維的,它們表達的順序都是線性的。」
  
  「怎麼講呢?」我誠心請教。
  
  程序員說:「比如說這句話『你好,朋友,吃飯嗎?』不管是中西方的表述,都是從左到右,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先說『你好』,再說『朋友』,最後說『吃飯嗎』。在我說『你好』的時候,作為傾聽者的你,無法預料到後面我要說『吃飯嗎』。所以說講究前因後果,講究邏輯順序的線性表達。而木牌上的天書……」
  
  他指著這兩張紙說:「並不是線性的,而是整個意思整個意象,一大片,同時出現在閱讀者的面前。」
  
  「那又怎麼樣?」我疑惑。
  
  程序員道:「怎麼樣!這是革命性的文字改革好不好!你這麼想,咱們人類用線性思維來思考這個世界,可這個世界本身並不是線性的。」
  
  我有點繞暈了,等他解釋。
  
  程序員道:「最簡單的,好比如說你聽評書,總有這麼個說辭,『說書的一張嘴,講不了兩家的話,所以花開兩朵先表一枝。」對吧?就因為這個世界上發生的事,不是一件一件按順序來的,是同時發生很多事來促成最後的局面。比如說研究明朝覆滅,明朝為什麼會滅亡,有很多說法,說什麼崇禎皇帝雖然勤勉但是施政不力,又說什麼小冰河時期,還有的說袁崇煥殺錯了等等吧,為什麼會造成爭議這麼大,眾說紛紜的局面?就因為歷史時期中,很多事是同時發生的,互相影響互相作用互相重合,猶如一大團的混沌,可我們人類對於複雜局面的理解這時候就不夠了,因為我們一直以來是線性思維的方式,就是一條線,只能先講完A,再去講B,當線索眾多,像是亂麻球一般縱橫交錯的時候,便造成了很多理解上的混亂。「我有些明白了,指著紙上的天書說:「這個天書的表達就不是線性的?」
  
  「對。」程序員點頭:「你別看我不理解上面寫了什麼,可我能感覺到它表達的某種意象。我曾經拿著這份天書去請教過一個高僧,他看著天書第一眼,就說,這很可能是一種神識的語言。」
  
  「神識?」我疑惑。
  
  程序員說:「這是一種神通。好比說咱倆是兩個大神通的仙人,偶然見面,你問我五百年前你在哪,幹什麼呢,聽說你大鬧天宮了。我說確實是這樣,當時的情況是這樣式的……仙人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樣,沏壺茶擺龍門陣,把自己當年的事繪聲繪色講一頓。「這個有意思,我還從來沒想過仙人是怎麼傳達信息的。
  
  「那仙人應該怎麼辦?」我問。
  
  程序員說:「發一道神識。這個神識包括當時所有的事件,所有的光和影,所有的前因後果,凝聚為一道神識,由我發給你,你接收之後,馬上就會對當時的事件全部明瞭。」
  
  我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但是呢,」程序員說:「這種神識發送的方法,也只能是能力匹配的仙人之間才行,如果是仙人把如此龐大龐雜的神識打給一個普通的凡人,恐怕這個人的腦袋就會爆掉,接受不了。我拿這份天書給高僧看過之後,高僧說這份天書極有可能就是神識的文字。」
  
  我沒有作聲,默默思考著,如果這份文字真的是王石生王二驢寫的,那是不是說明他的修行已經達到仙人的境界了?這小子進鬼門關之後,怎麼能力見漲呢,他經歷了什麼?
  
  程序員說:「這份天書記述的可能是某一段歷史,某一個經歷,又或者是某種修行的功法都有可能。但是我比較認同一個朋友的看法。」
  
  我的思緒已經在九天之外了,漫不經心地問:「什麼看法?」
  
  「我這個朋友很厲害,比我厲害多了,他在我們江北就是民間組織的群主,而且認識很多奇人異士。他拿著天書給他那些朋友看過,其中有個朋友曾經在陰間修行過,去過陰間的……」程序員道。
  
  我忽然心念一動:「解鈴?」
  
  「咦,你也認識他?」程序員瞪大了眼睛。
  
  我呵呵笑:「早些時候,我和解鈴,解南華哥倆有過一面之緣,我就知道解鈴在陰間修煉過。」
  
  「對,對,就是解鈴,」程序員看我的眼神愈發親切:「我那個朋友拿著這個文字給解鈴看過,解鈴說這東西不是人間文字,也不是陰間的文字,很可能是來自第三個世界。」
  
  「外星球?」我驚訝。
  
  程序員搖搖頭:「這文字的表達意象雖然複雜龐大,但還是和人類的文明思維一線相承,不太像來自外太空。這個文字來自於人類的第三世界。」
  
  我實在想像不到,那是個什麼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