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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洗屍工

  畫面上偷拍的這個工作人員,正懵懵懂懂看著遺像上的女人,看了一會兒,竟然走過去穿起死者的衣物。椅子上放著死者的紅色棉襖,一條牛仔褲,還有一雙休閒鞋。幸好這個工作人員長得精瘦,女人衣服都能穿下來。
  時間不長,他穿了紅色棉襖,勉強套上牛仔褲,又把自己的腳塞到休閒鞋裡。打扮的像是個女人,大晚上的鬼氣森森,畫面在顫動,這是拍攝的攝影師因為害怕導致手抖,攝影機幾乎都拿不住了。
  這個人坐在遺像下面的椅子上,穿著打扮跟死者一樣,拿起插了三根香的鬼飯,用手扒拉著就往嘴裡塞。
  看到這裡,我情不自禁就說:「會不會是鬼上身?」
  有兩個最可疑的地方,一是這個人被跟蹤從始至終沒有察覺,第二是他的舉止相當僵硬,所行所為違背常理,最有可能的解釋就是,這個人已經不是他了,鬼上身了。
  李瞎子在旁邊道:「你和我的想法一樣。」
  畫面出現了變化,吃鬼飯的這個人忽然抬起頭,黑暗中雙眼發著紅光,像是狼眼一樣。他直直盯著畫面,我被他這個邪惡的眼神盯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下一幕他突然扔下飯碗,怪叫一聲衝著鏡頭撲過來。
  鏡頭頓時失焦,上下晃動,同時還傳來一個人呼哧帶喘的聲音,畫面變化很快,看得人頭暈,能看出來拍攝的攝影師正在拚命往外跑。
  我正看得渾身發緊的時候,畫面停了,只拍攝到這裡。
  我舒了口氣,手心都是汗,周智雯道:「這段視頻是我們攝制組小江拍攝的。」
  小江是個小胖子,戴著眼鏡,看著人畜無害,可眼神裡都是老江湖才有的世故。小江用青澀的普通話說:「是我拍的,當時差點嚇死了。」
  「你一開始怎麼要拍這個人的?」我問。
  小江道:「攝制組打算增加點殯儀館夜景的鏡頭,我一個人半夜去找景,無意中就看到這個人行為很怪,便跟著拍攝了他,沒想到挖出這麼大的新聞。」
  「你們通知殯儀館的領導了嗎?」我問。
  這幾個人對視一眼都搖搖頭,周智雯說:「如果通知單位領導,這個工作人員很可能會失業。用大陸的話說,就是下崗吧。我知道你們生活水平不高,很多都是勉強溫飽,有一份這樣的工作不容易,我們對於這段視頻是保留態度,只會作為資料備份,不會剪輯到正式的紀錄片裡。」
  我哼哼了兩聲:「你們倒是好心。」
  李瞎子咳嗽一聲:「看完這段視頻,才知道殯儀館的黑夜下藏著這麼多的秘密。」
  他對我用了個眼神。我不明白什麼意思,索性沉默不說,看他發揮。
  李瞎子道:「我和小周小江他們合計了一下,今天晚上打算再去探探殯儀館,我倒要看看這個人鬧的是什麼鬼。」
  我有點意興闌珊,忍不住說:「咱們屁股上的粑粑還沒擦乾淨,你怎麼又去蹭別人家的廁所。」
  幾個香港人被我這個東北話弄得迷迷瞪瞪,但知道我的態度很消極。
  李瞎子大大咧咧地說:「你就聽我的吧,今天晚上行動。等殯儀館的片子拍完,我給攝制組介紹一些農村的白事,那才是地道的民俗。」
  周智雯像公司的女白領,膽子卻是大的出奇,聽到這樣的事,一般女人早就嚇跑了,她還主動往上湊,特別高興地說:「李大師,多謝你了。」
  李瞎子看看表:「呦,這麼晚了,大家吃完飯再說。」
  周智雯說:「好,一起吃飯,先說好我們買單。」
  大家說著笑著出去,李瞎子真有個能耐,走哪都能蹭著飯,這功夫真不是一般人能學會的。
  趕巧的是,他們攝制組也住在我們這個酒店,大家上下樓的到也方便。眾人湊在一起在飯店吃飯,李瞎子風捲殘雲,吃的滿嘴流油,一點江湖大師的風采都沒有。
  等吃過飯,他打著嗝說先回去休息。我去了他的房間,關好門我就抱怨,不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
  李瞎子道:「你還毛嫩啊。你想想殯儀館裡如果有人辱屍,現在咱們藉著攝制組的名義進入,調查是最方便的。」
  「方便啥啊,你沒看他們幾個被打的滿街亂竄。」我說。
  李瞎子道:「最關鍵的是咱們可以和他們信息共享,如果不認識這幾個香港人,那段視頻你上哪看去。」
  「這倒是……」我忽然醒悟:「你想找到那個侮辱屍體的殯儀館內部人員?」
  「對。」李瞎子說:「我總感覺這個殯儀館有問題,而且是很大的問題。」
  「你不是說殯儀館的事是另案啊,咱們應該調查小樹林的事。」我說。
  李瞎子掏出手機,點開高德地圖,用手滑動地圖不斷擴大,「你看。砂子坡小樹林和光明山殯儀館離得特別近,而且今天我還打聽到一個信息,在砂子坡自殺的那些人,遺體往哪裡送?全都是送到這個殯儀館。而且,」他頓了頓:「有很多自殺者的遺體,壓根沒人認領。」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
  李瞎子道:「按照《殯葬管理條例》,無人認領的屍體公安局這邊檢驗、鑒定、拍照登記之後,進行60天的公示,也就是兩個月。兩個月之後還無人認領,殯儀館憑著死亡證明可以自行處理。從以前到現在,那片小樹林死過多少人,這些人的屍體都哪去了?」
  「你別說得跟真事似的,」我道:「哪去了?都燒了唄。骨灰撒山上了。」
  李瞎子道:「據我瞭解,自殺的這些人裡,小姑娘小媳婦居多,尤其是十八九二十郎當歲的女孩子,嬌生慣養,且想不開呢,失戀都能割腕。這些小姑娘的屍體送到殯儀館裡,會不會出什麼岔子?」
  「你的意思呢?」我問。
  李瞎子道:「我始終有種感覺,咱們調查的那個千金先後兩次屍體被糟蹋,之間會不會存在某種聯繫。」他在地圖上,用手指頭把砂子坡自殺樹林和光明山殯儀館畫了一條橫線。
  我眨眨眼,明白了:「你是想從殯儀館下手,找出小樹林辱屍的蛛絲馬跡?」
  「對,這叫倒推。」李瞎子說:「反正現在沒其他線索,閒著也是閒著,下雨天打孩子吧。再說了,就算田廣集團那邊拿不著酬勞,香港攝制組這邊也有顧問費,咱也沒白忙活。小伙子,學著點吧,不把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這是跑江湖的絕招。」
  他倒頭就睡,告訴我半夜叫他。
  我沒辦法,只好回到自己房間,也爭取睡一會兒,這一晚上肯定是通宵,趕緊養足精神。
  這一覺正睡著,有人砰砰叫門,我迷迷糊糊過去把門打開,正是李瞎子,還有攝制組那幾個人。
  我看看表,不知不覺已經是夜裡一點多了。我和他們出來,一路溜溜躂達到了殯儀館,大晚上的殯儀館裡也燈火通明,有值班的。閻王爺收人沒個准點,保不齊就有後半夜送過來的死者。
  小江帶著我們沒從正門進,而是在山上繞了個遠,從小路進來,這樣就不用在門崗登記了。
  殯儀館一般都修在半山坡,為啥叫光明山殯儀館呢,三面環山嘛。大晚上山風吹過,冰冷刺骨,後山時不時還傳來幾聲怪異的鳥叫,聽的人渾身豎起汗毛。我們人多,不過無人說話,氣氛很是緊張。
  很快從山裡出來,到了殯儀館裡。我們跟著小江到了副樓,在花壇後面等著。
  我凍得哆嗦:「咱們還能等來嗎,那人今天能在嗎?」
  周智雯這丫頭真行,這麼冷的天,凍得臉蛋通紅,照樣有幹勁,跟我說視頻裡拍的那個工作人員,他們已經調查清楚了,叫朱大強,是個燒屍工兼洗屍工,而且拿到了他的值班時間表。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洗屍工。所謂的洗屍工是這樣的,很多人並不是自然老死,有各種原因橫死的,比如車禍,跳河什麼的。拿車禍來說,屍體送到殯儀館的時候,整個人特別埋汰,這種情況下,死者化妝前需要先洗乾淨。一般這個活兒,化妝師是不幹的,而是交給了專門的洗屍工。
  洗屍工不是專門的工種,都是由殯儀館內部人員兼任,來一具屍體洗一具,根據干的多少獲取薪酬,領的是計件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