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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全都反著來

  黃小天看我不吃東西,便說:「小金童,你大可不必這麼謹慎,這裡不是陰間,只是一處妄境。」
  「有什麼區別?」毛球一邊啃著豬蹄子一邊說。
  黃小天哈哈笑:「區別大了。陰間是真實存在的空間,妄境是一念而生。」
  「你的意思是這裡都是假的?」我問:「都是我們妄想出來的?」
  黃小天道:「妄境出於妄念,卻不是妄想,它是介於實相和心相之間的一種意境。我沒經歷過妄境劫,說的這些都是從經典裡看來的,到底怎麼回事我也不明白。」
  「好吧,那你怎麼證明這裡是妄境?」我問。
  毛球放下筷子,擦擦全是油的嘴,說:「馮哥哥這個簡單,你把眼前的菜都吃了,沒問題那就是妄境,吃了犯病那就是陰間。」
  黃小天笑得不行,豎著大拇指:「還是毛球通透,說的方法直指人心。」
  毛球摸著腦袋傻笑。
  「說正經的。」我不高興。
  黃小天道:「你看啊,咱們到這裡之後遇到的這些事,幾乎都和我們有關。」
  「怎麼講?」
  「你遇到了王翠蘭,是你在大青山林場時候的經歷,然後我們又被司機送到這裡,據說齊先生就在這。你想一下,為什麼我們能遇到王翠蘭,這是巧合嗎,為什麼沒遇上其他什麼人?單單遇上你所認識的,這個幾率有多低?」黃小天分析。
  這個問題我真回答不上來。王翠蘭的出現是巧合嗎,為什麼偏偏讓我們看到了?由此讓我對這個世界的組成產生了疑問,難道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黃小天看我沉思,便說:「妄境起源於妄想,妄想來源於你的記憶。一個中國窮山溝裡的農民,讓他打破腦袋也想像不出紐約華爾街是什麼樣,他壓根就不知道有這麼個地方,想無可想。所以,你為什麼遇到的是王翠蘭,而不是其他什麼人,司機怎麼就那麼正好把咱們送到這兒來,而不是其他什麼地方,因為你心念所在,記憶所在。這方世界裡只能出現和你有關的東西。」
  我默默想了想,「我以前聽過一句老話,叫南人不夢馬,北人不夢船,就是這個意思吧。」
  「對嘍。」黃小天說。
  我看著他,又看看毛球,忽然道:「那你們會不會壓根也不存在,只是我的妄想?」
  黃小天笑:「我都說了,妄境既成,便介於實相和心相之間。既然我們在,那我們就在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笑。
  我端起眼前的酒杯,倒了杯酒,猶豫著還是一飲而盡。
  黃小天拍桌子:「痛快。」
  我放下酒杯說:「我仔細想了想王翠蘭進山出山的過程,難道她被怪物攻擊埋進土裡,都是我的妄想?」
  黃小天搖搖頭:「我倒覺得那是真實發生的情況。這裡的妄境很不簡單,並不單純起源於你的妄想,我還沒想明白。」
  我說:「王翠蘭是讓吉林鬼堂的香童害死的,可咱們在山裡看到的是一隻大蜥蜴。」
  黃小天出神道:「我到有個匪夷所思的想法。」
  我看他。
  黃小天道:「我和毛球在現實裡只不過是黃鼠狼和靈貂,而在這裡是人。王翠蘭本是死人,在這裡卻是活人。那麼以此推論,那隻大蜥蜴或許並不是蜥蜴,它就是那個吉林鬼堂的香童!」
  我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原來世界裡的人在這裡都是動物,原本是動物的在這裡都是人?」
  說實話,這個推論實在讓人毛骨悚然,我渾身都不舒服。
  黃小天說:「鏡花水月,五光十色。算了別想那些了,趕緊填飽肚子再說。至於齊先生,該出來的時候,他總會出來。」
  我們正聊著,旁邊一張桌上忽然有人拍巴掌。我們三人看過去,不知什麼時候,那裡來了一個食客。
  食客拍著手:「你們剛才說的我都聽到了,精彩精彩啊。」
  我們三人互相看看,並不認識這個人。如果這裡真的是妄境,不可能憑空出現一個和我們無關的人。難道,我倒吸口冷氣,難道……他就是齊先生?
  我來了興趣,端著酒壺過去,招呼服務生拿一個空酒杯過來,我給他滿上:「不知先生貴姓?」
  那人三四十歲的模樣,滿臉都是胡茬子,顯得落魄不堪,他打了個嗝:「姓費。你們幾人看著面生,是從哪來的?」
  我頓時失望至極:「我們是從外面過來的。你認不認識一個姓齊的先生?」
  「姓齊?誰,齊翔啊?」他打著嗝:「認識這麼一個,我們已經鬧掰了。」
  「這怎麼話說的。」我趕忙道:「他在哪你知道嗎?」
  「他?呵呵,」這人冷笑:「我找他有日子了,他就是個賊!抓住他非打死他不可。」
  他到不客氣,拿過空酒杯倒了我們的酒,滋滋喝著,再問什麼也不說。喝了一會兒,他頭重腳輕哼著小曲,搖搖擺擺往外走。
  黃小天對我使了個眼色,我們上前攙扶著他,問他住哪,把他送回來。這位費先生是個典型的酒蒙子,喝得醉醺醺的,幾乎人事不省。
  服務生依在門口嗑瓜子,「這人真討厭,來這裡次次喝醉,都得麻煩我們送回去。」
  我問他,這人住哪。
  服務生告訴我們路怎麼走,順著胡同進去有個破院子,他在那裡打工。
  這個姓費的雖然讓人討厭,可畢竟是找到齊先生的線索,再不願意也得捏鼻子把他送回去。順著服務生說的路,進了胡同,往裡走不遠,果然有道鐵門的院子。
  我過去叫門,大門緊鎖,反覆喊了幾聲也沒人回應。我這個堵氣,和黃小天一合計打算就近找家旅店,先把姓費的帶回去再說,酒醒了再慢慢問。
  就在這時鐵門吱啞一聲開了,門縫裡探出一個腦袋,上下看我們。一看到這人我就驚住,呼吸幾乎要停了。
  他居然是魏東海。
  前段日子我和王二驢在縣裡開堂口,第一筆生意差點讓人坑了,背後的黑手就是魏家哥倆,哥哥魏冉和弟弟魏東海。王二驢他爺爺王神仙早年收拾過魏家哥倆的老爹,那老爹頂不是個玩意,兩家結了仇,老魏家和老王家開始死磕。
  魏東海不知從哪請來個高手,弄了個死孩子,誣陷我們。後來魏東海自己讓人弄死了,我們懷疑是那高手殺人滅口。
  事情過去就過去了,那高手也不知是誰。真是沒想到,死去的魏東海居然在這個地方出現。
  這一瞬間,我錯愕之餘有種恍惚,這裡真的是陰曹地府吧?
  魏東海一眼看到姓費的酒蒙子,把門打開從裡面出來:「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他就是個醉鬼。」
  我把姓費的酒蒙子交給黃小天,走過去攔在魏東海的面前,「姓魏的,你認不認識我?」
  魏東海看看我:「眼熟。我想起來了!」他說道:「好像很久以前你在我的店裡搗過亂。」
  我明白過來,陽世的人死後在這裡確實還能活著,他們多少能記得一些生前的事,和王翠蘭一樣。讓她細說,她說不上來,只隱隱約約記得有這麼個事。
  我看著他,說道:「你誤會了吧,我去你店裡送過貨。」
  魏東海看著我,撓了撓頭:「是嗎,那忘了。」
  「你的店呢?」我問。
  魏東海傻愣愣眨眨眼:「對啊,我的店呢?忘了,好像以前關了吧,我現在在這裡做事。」
  黃小天扶著醉鬼,不耐煩:「我說你們廢話怎麼這麼多,先進去再說。」
  魏東海把門打開,把我們讓進去。院子不大,進門我們幾個就愣了,院子裡擺滿了屍床,上面放著屍體,直挺挺躺在那裡,臉上蓋著白布。
  天氣本來就陰晦,看著這麼多屍首,頓時一股陰森之意滲出來。
  「這是什麼地方?」我問。
  魏東海道:「義莊,專門放屍首的,我是管義莊的。」他沖裡面喊了一聲:「老婆子出來,把費長房扶進去,這小子又喝多了。」
  裡面答應一聲,款款而出一位半老徐娘,一身大紅的睡衣,臉上敷著面膜,跟鬼似的。我倒吸口冷氣,這女人正是魏東海的姘頭,上吊死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