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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寫字

  王二驢牙齒都在打顫,臉色慘白,水滴滴答答順著衣服落下來,身下積了一灘水。這幾天的天氣很好,畢竟也是冬天,氣溫很低。我一看這麼不行,冷風吹過來,非重感冒不可。
  我拉著他往外走,王二驢似乎還沒從驚恐中反應過來,磕磕巴巴說:「你幹嘛?」
  「找地方讓你休息,你太累了,順便換換濕衣服。」我不由分說。
  我帶著他到了小區外面的飯店,告訴老闆說我的朋友無意中掉到海裡,全身都濕了,希望借他這裡休息休息,暖暖身子。我塞給老闆二百塊錢。
  飯店老闆本來不太願意,看有錢也就不說什麼了,帶我們到了一處包間,這裡燒著暖氣,屋裡的溫度很熱。王二驢把外衣脫了,凍得嘴唇發紫,我讓他從裡到外把所有衣服都脫光,都是大男人,有什麼可怕的。
  我問飯店老闆要了塊毛巾,又要了一條毛毯,順便上了一大碗熱乎乎的姜水。王二驢脫得光溜溜的,用毛巾擦乾淨身子,把濕衣服都搭在暖氣上。等他披著毛毯,喝著姜水,好半天這才緩和過來。
  我遞給他一根煙:「說說吧,怎麼了這是?」
  王二驢喝了一大口水,舒服得直哼哼,好半天才道:「老馮,我看到了這輩子最匪夷所思的畫面。」
  我點燃煙,瞇縫著眼看他:「細說說,別大喘氣。」
  王二驢此時已經緩過勁來:「你猜那個姓解的開著車去哪了?」
  看著他的這個狼狽樣子,我心有所感,疑惑道:「難道是去了海邊?」
  「一點不錯!」王二驢道:「你猜他用那些屍體幹什麼?」
  「媽的,你能不能講了,幹嘛老讓我猜,你說你的。」我罵他。
  王二驢講了起來,當時他跟著貨車往外走,這車越開越快,他跟不上,就琢磨出一個險招。這輛貨車的後車廂,鐵門上鎖,下面還有可供容腳的台階。王二驢趁著車子還沒加速的那一刻,他一個疾步竄上後門,兩隻手緊緊抓住外掛的鐵鎖,腳瞪著下面的小台階。
  這個過程說起來簡單,其實難度很大,再加上寒冬冷風,吹得他冰冷沁骨,小風鑽進衣服裡,那麼厚的棉衣也擋不住。這一路他算是遭老罪了,掛在車外面差點沒凍死,他還不敢放手,因為車速太快,冒然從車上跳下去,非摔個好歹不可。
  他發現這輛車開到一處兔子不拉屎的鄉間村路,前後無人,只有枯樹和冷風,這要是他自己落在這鬼地方,恐怕怎麼死的都沒人知道。
  就這麼堅持著,幸好這車只開出去幾十分鐘,停在一個地方。車剛停下,王二驢趕緊從上面跳下來,腿都不會彎曲了,摔了個狗啃屎,強忍著疼痛,藏在一堆亂石後面。
  解羅從車上下來,站在周圍四處看著,點燃了一根煙,迎著夜風抽。王二驢這才有時間打量這是什麼地方,這是一片靠海的漁村,有很多特別老的房子,能嗅到特別強烈的海風味道。
  大晚上,整個村子都沒有光亮,四處黑森森的,唯有月光如水,這裡像是一處廢村。
  解羅抽完了煙,重新上了車,發動了車子。王二驢暗暗叫苦,沒想到解羅這麼狡猾,開一半不開了,下來抽根煙又回去接著開。自己再想攀到車上,已經不可能了。
  幸好的是,車子並沒有開出很遠,速度也很慢,順著村路拐進了村子。
  王二驢在後面一瘸一拐跟著,進到村裡,隨著車子的前行,能聽到附近幾個農家院傳來狗叫聲。
  王二驢這才明白,這裡不是什麼廢村,可能是因為村子太小,又如此偏僻,晚上沒什麼娛樂活動,到點村民就睡覺了。
  有幾戶人家點亮了燈,隔著窗戶能看到人影晃動。
  解羅的車開到了一處大院門口,讓王二驢驚訝的是,院裡有幾個人正在等解羅。他們把門打開,車子開了進去。
  這個大院的結構比平常農家院要複雜很多。車子開進去之後,似乎能一直往裡開,裡面還有一層院門,車子徑直進去。
  裡面的院子很深,車頭燈淹沒在黑暗裡,王二驢在不遠處探頭探腦看著,直到這輛貨車完全進入黑暗,沒了蹤影。
  他凍得在村屋外面徘徊。要是換了我,估計就走了,或是隨便找個農家住一晚上再說。可王二驢畢竟是王二驢,人如其名,他看著車子消失的院子,心裡直癢癢。因為氣溫很低,使他的頭腦冷靜下來,想了很多問題。
  「你知道我想的最多的是什麼?」王二驢問我。
  我苦笑,表示不知道。
  王二驢說:「解羅開著車來到這個村子,村子裡又有人接應,這說明什麼?」
  我眨眨眼看他:「這一切提前已經準備好了?」
  「對。」王二驢說:「雖然迷霧重重,但讓我不得不懷疑解羅的來歷和他的動機。你再聽我接下來的經歷,就知道了,他好像在很早之前就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王二驢在外面凍了一會兒,冷還好說,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已經到了秘密的門口,卻無法進入。他圍著這戶農家院走了半圈,走著走著就倒吸口冷氣,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個農家院竟然一半修在村裡的平地上,一半在礁山的坡上。也就是說,院子的後半部分完全懸在高崖之上,下面是深深的海水拍岸。王二驢發現這個地勢,驚駭無法言說,他走了附近幾家農家院,仔細觀察,發現其他的村屋都很正常,他們也臨著礁山,可誰家也沒像這一戶院子修的如此凶險。
  王二驢得出一個結論,這個院子很可能是精心設計過的,故意修成這樣。
  他還隱約猜測到,這裡會不會是解羅的一個常年的秘密據點。難道,他是走私的,或是製毒的?
  王二驢越想越是有可能,他到不害怕,更多的是興奮。出堂的香童也不儘是善長仁翁,也有藉著跳大神開堂口進行違法亂紀活動的,尤其偏遠農村有些堂口更亂,聽王神仙說,早些年有些堂口的香童還做出拐賣兒童,姦淫婦女的惡行。
  王二驢摸了摸身上的手機,心想怎麼找個機會偷著進到這家後院,給解羅的違法行為來個大曝光,省得他這麼牛逼哄哄的,還想甩鍋給他們老王家。
  說幹就幹。王二驢來到院子外,繞了大圈,趁著夜色爬到院子的外牆。他不敢太明目張膽上牆頭,怕院子裡有狗。便順著外牆一點點挪步。
  他的想法很簡單,順著外牆走大半圈,就一定能到後面的院子。可這外牆也不是那麼好爬的,修在礁山上,越往前走,腳下的懸崖就越高,深夜臨海,下面大風大浪,「嘩嘩」的,海浪重重拍在亂石上,激起無數浪花,空氣裡都瀰漫著重重的鹹海之氣。
  這個過程王二驢沒有細說,也能想像當時的情況多麼危險。我抽著煙,煙灰落下來了都沒有察覺。
  王二驢說,他爬了不知多長時間,終於到了外牆的盡頭,當他趴在牆頭往裡看的時候,真的是震住了。
  外牆的盡頭就到了最後面的神秘院子,這院子是一處很大的平台,三面無牆,完全露天。平台很大,臨崖而建,收拾得極其平整。那輛貨車就停在平台的角落,而車上的東西已經全都搬下來,堆積在平台中央。
  王二驢屏息凝神看著,大氣都不敢喘。那些東西搬到車上的時候,上面裹著黑袋,此刻黑袋已經去下,露出裡面的真面目,正是一具具從萬人坑裡刨出來的屍體。
  此時屍體堆積如山,少說能有上百具。
  這些屍體沒有腐爛,也沒有風化,看上去黏黏糊糊一堆,手腳互相糾纏,像是一個奇怪的超大型腫瘤。
  王二驢告訴我,他以前看過二戰的紀錄片,裡面有那樣的鏡頭,集中營死的成百上千的屍體,用大鏟車鏟到一堆,再集中進行焚化。眼前的情景,就和那紀錄片裡的一模一樣。
  看電視是一個感覺,親眼所見又是一個感覺,觸目驚心到了極點。
  王二驢自詡也是個大膽兒,此時此刻卻頭暈目眩,差點手一鬆,從懸崖上摔下去。他下意識往下看看,下面的海礁亂石叢生,大浪滔天,這要摔下去,九條命都不夠活的。
  就在這時,最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解羅舉著火把從門外進來,逕直走到平台中央的屍山處。他看著遠方黑森森的夜空,嘴裡唸唸有詞,用火把在空中亂舞,好像在寫什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