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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狐狸

  老張對我細說了當時發現我的情況。那天我出去巡山之後就失蹤了,曹元等到晚上也沒看到我的影子,他非常慌張,顧不得夜深林密,一個人出去找我。找了大半宿也沒有影子,他知道這件事不能再拖,真要拖成大事捂也摀不住,當機立斷給外面的總部打電話。
  當天夜裡,胡頭兒和老張進了山,他們找我一直找到天亮。說來也巧,當時鄰村的兩個獵戶過來送狗,也參與了搜索中。我們林場的土狗叫大傻,前幾天借到了鄰村。
  他們五個人,帶著大傻,漫山遍野找我,沒有發現任何線索,連丁點的跡象都沒有,搜索工作從白天持續到深夜。
  胡頭兒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假定我已經罹難了。
  就在當天夜裡大概凌晨兩三點的時候,西北方突然亮起一束照明彈。他們牽著狗翻山越嶺找了過來,正看到我趴在地上人事不省。
  老張告訴我,發現我的時候,大傻這條狗叫得特別凶。他們打著手電筒衝著叫聲看過去,正好看到一個火紅影子一閃而過,好像從我的身體上掠過去的。有個獵戶用土銃開了一槍,那影子鑽進深林的土洞不見了蹤影。
  「你知道你躺的地方是哪裡嗎?」老張問我。
  我揉揉還有些發暈的腦袋搖搖頭。
  老張說:「還記得我跟你們講過那個曲家媳婦跳山澗的故事嗎,那裡就是。以前是山澗,後來水干了,成了干地,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些亂墳崗,全是土堆,當時祭拜曲家婦女的陰廟也是修在那裡。」
  我猛然想起胡婷婷好像說過,她說「曲家那幾個媳婦也來了」,還說「她們會好好伺候我」。我有點毛骨悚然,渾身發冷,難道真的遇鬼了?
  我把我的經歷對屋裡幾個人說了,他們聽的面面相覷。
  這時,背我回來的大個子獵戶咳嗽一聲:「老胡,還記得程大成嗎?」
  胡頭兒臉色發白。
  我看出裡面有事,趕忙問怎麼回事。胡頭兒說:「說這話能有四五年了,當時有個守林員叫程大成,和我是同事,就是死在你昏倒的那片荒地上。」
  曹元瞪大了眼睛:「是不是發現的時候變成木乃伊了?」
  胡頭兒點點頭。
  大個子獵戶說:「我還記得丁老先生當時看著屍體說,此人是被妖魅吸光了陽氣。他的經歷和這位小馮很像。」
  曹元磕磕巴巴地說:「難道馮子旺遇到的胡婷婷是妖精?還是鬼?」
  老張點燃一根煙:「我看是狐仙兒,姓胡嘛。」
  胡頭兒不愛聽了,他也姓胡:「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要再說了。小馮既然沒事,撿了一條命,就算萬幸,真要出了事,咱們幾個全都要吃掛落。小馮,你好好休息,林場的事不用操心,什麼時候休息好什麼時候再說。」
  曹元真是有點害怕了:「以後那無字碑後面的地界打死我也不去了,真要被那些野狐惡鬼纏上,能不能再活著出來就不好說了。」
  他們幾個議論著出去,讓我休息。
  雖說死裡逃生,可我一點沒有劫後餘生的興奮,身上就跟發了高燒一樣,關節酸痛,渾身疲軟,難受勁就別提了,還不如死了得了。
  昏昏沉沉睡了醒,醒了睡,醒來的時候老張給我端了碗野山雞的雞湯,喝了以後身上暖和不少,可還是沒力氣。他們摸摸我的額頭,滾燙,便找了感冒藥給我吃,我迷迷糊糊又睡過去。
  就這麼過黑白顛倒的過了兩天,勉強能夠下地,兩隻腳跟踩了棉花糖似的,從屋裡走到外面都累的喘半天。
  大白天陽光很好,只是略有些風,我一吹風就感覺冷到不行,像是三九天,趕緊回屋鑽被窩裡哆嗦。
  曹元罵我是瘟雞,老張讓他積點口德,說小馮被狐狸精吸了陽氣,還能活著回來已經算燒高香了。
  曹元道:「那也不能總是這樣啊,實在不行把他送醫院吧。」
  老張凝眉,嘬著牙花子說:「小馮這種情況送醫院意義不大,陽氣被狐狸精吸了,說白了就跟那些房事過度的小年輕一樣,就是身子發虛,到醫院也檢查不出什麼來。小曹,好比讓你娶三妻四妾,讓你天天晚上不歇著,連干一個月,也就這樣。」
  曹元呲牙衝我笑:「小馮同志,和狐狸精上床感覺如何?是否飄飄欲仙?」
  我有氣無力,想罵他,又心煩意亂,說了一句話:「當時我都人事不省了,哪知道狐狸精什麼感覺。」
  「這種情況找老中醫比上西醫院靠譜。」老張說:「實在不行,這幾天我跟車出去一趟,到鄰村把丁老先生找來看看。丁老先生是遠近聞名的老中醫,什麼奇病怪症到人家手裡就沒有治不好的,尤其善於治療男性病,腎虛,房事不舉,不孕不育啥的。」
  曹元笑得打跌:「小馮,正好對你症。」
  我沒搭理他,其實我也不想去醫院。畢竟來這裡時間很短,工作剛剛展開,沒怎麼出力呢,就先病倒了住院,傳出去實在好說不好聽,面子也過不去。找老中醫來看看也好。
  不巧的是這幾天正是入秋時節,林場頭等大事就是防火,對於我們來說,這事比天還大,我躺在炕上一時死不了,他們也顧不上管我了。
  他們三人忙得腳打腦後勺,連軸轉,天天用鐵腳板走山路,回來累得跟死狗似的。
  老張實在走不開,只好委託每半個月來一次的司機老周到鄰村去請丁老先生。老周帶回消息說,這幾天丁老先生到外鄉出外診,家裡就留個小孫女,只能再等兩天回來再說。丁老先生的孫女倒是跟著爺爺學了幾手,也算杏林世家,但老周不可能請這麼一個嘴上無毛的小丫頭上山看病,只能委屈我咬咬牙再等幾天。
  我這病很奇怪,說輕不輕說重不重,吃藥之後出了一身一身的汗,其他症狀都在緩解,就是這個全身無力沒有改變。只能躺著,一坐起來腦袋就暈,耳鳴心跳的,眼前陣陣發黑。
  我的體質從小就不太好,幾乎是爺爺用藥罐子給我泡大。好像有個病灶在身體裡亂竄,不是今天肚子疼,就是明天腿抽筋。經歷這一劫,把我這二十年積攢的病灶來了個大爆發,全都表了出來,天天生不如死。
  我們這個宿舍住著我和曹元,靠窗和牆擺著兩張床,中間是過道,靠門是寫字檯。這天晚上,他大半夜回到屋裡,實在太累,倒頭就睡,我也迷迷糊糊睡過去。
  睡到凌晨時分,我被尿憋醒,摸索著就想下床,就在這時,感覺門似乎被誰推開,從外面走進一個人。
  因為太黑了,加上睡得迷迷愣愣,我隨口說:「誰啊?」
  那人徑直來到我的床前,嘻嘻笑:「這麼快就把我忘了啊,我是婷婷啊。」
  我沒反應過來,好半天突然意識到什麼,嚇得一哆嗦,馬上清醒過來。朦朧中,感覺一個影子趴在我的身上,這影子很難形容,不像是人,硬形容的話,像是一隻人大小的狼。
  那影子非常沉,我起不來,痛苦難當。就在這個關鍵時刻,屋外突然響起狗的狂吠聲,是大傻!
  大傻自從回來之後,看見我就叫,我和它的關係一直不太好,可此時此刻,它的狗叫聲在我聽來卻如同仙綸妙音。我身上的影子似乎特別害怕這個叫聲,迅速退下去,我大叫一聲,全身剎那間能動了。
  睡夢中的曹元被驚醒,在林場工作睡眠是很輕的,再累也得繃緊一根弦。曹元坐起來,隨手打開燈:「怎麼了?」
  燈光瞬間照亮,我們同時看到有一隻碩大的紅狐狸,從屋子的中間直直竄出了大門。
  我和曹元面面相覷,我們兩個都嚇傻了。
  這紅狐狸加上尾巴少說能有一米半長,紅不哧溜的,大晚上在屋裡陡然看到這麼個東西,膽小的都能嚇得背過氣去。
  屋裡溢著一股說不出的怪味,極騷,像是一罈子陳年老尿撒的滿屋都是。
  想到剛才就這麼一隻大狐狸趴在我的身上,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菊花緊張的直癢癢,汗毛都豎起來了。
  老張在外面值班,他聽到了狗叫聲,出來查看怎麼回事。
  窗外是人影晃動,狗的狂吠聲不斷,大半夜的這個亂勁就甭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