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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小鑽風

  我沒在意,翻個身繼續睡,隱隱有個念頭,雨越大越好,明白不用巡山了。
  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曹元已經醒了,正在外面做擴胸運動。我走到門外,天光大亮,地上是濕的,昨夜確實是下雨了,並不嚴重,不影響今天的工作。
  我們草草吃了點東西,分道揚鑣,開始各自路線的巡山工作。巡山其實沒什麼技術含量,就是鐵腳板走路。到了中午,森林裡寂靜無聲,周圍連個人影都沒有,我坐在樹下吃東西。吃完了困意濃重,靠著大樹迷瞪,正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身邊好像來了人,我猛地睜開眼,四下裡空空寂寂,陽光透過樹葉照下來,林子裡靜的有些可怕。
  看看周圍,什麼也沒有。剛才那種感覺很奇怪也很熟悉,那天晚上值夜班遇到鬼影就是這種感覺,像是被一雙眼睛窺視。
  我感覺很不好,順著原路往回走,下午四點多回到小屋,曹元還沒有回來。我把東西放下,燒了開水,簡單洗洗臉,有了精神。坐在客廳裡,屋裡一片死寂。我渾身彆扭,說不出原因,就覺得不舒服。
  實在呆不住,我上到二樓,到辦公室把筆記本電腦打開,有一搭沒一搭看著那些文本文件。
  裡面記述的都是一些實時的環境數據,我翻了一會兒,看到有個文件夾比較怪,文件名並沒有用數字標注,而是寫了一個「程」字。
  我順手打開,裡面只有一個文本,打開之後,裡面沒有常規的數字記錄,而是寫著一段很怪的話:「又一次看見了她,我是離開還是留下?」
  沒有前文後語的,只有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我看了片刻,覺得很有意思,又想不出所以然,正胡思亂想著,下面大門響動,曹元回來了。
  我關上電腦,到了下面,發現大門敞開著,客廳裡卻空寂無人。我喊了兩嗓子,沒有人答應,屋外的冷空氣盤旋吹進來,身上有些發冷。
  難道曹元沒回來,大門只是被風吹開的?
  我把門關上,坐在客廳裡等著,如果是曹元惡作劇,遲早他都要出來,到時候看我怎麼收拾他。
  等了能有十來分鐘,外面傳來腳步聲,有人推了推門,門開了,曹元滿身疲憊走進來。他看到我笑:「你小子是不是偷懶了,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仔細看他,覺得不像作偽,剛才那是怎麼回事?真的就是一陣風?
  我沒和他說什麼,這種疑神疑鬼的事還是少說為妙。我們吃了點東西,晚上沒事,坐在沙發上嘮嗑。我和他一人拿著一瓶小燒,我說:「曹元,你來也快一年了,到底還是知道一些林場故事的,隨便講一個聽聽。」
  曹元坐起來,神秘地說:「其實咱們這個工作還是很危險的,曾經就有林場的工作人員死在這間屋裡。」
  沒來由的,我頭皮猛地一炸,看著他:「你別嚇人。」
  曹元「嘿嘿」笑:「我也是聽說的,很久以前,大概能有四五年左右,也有兩個巡山的像咱們一樣,到這裡巡山,住在這個木屋裡。」
  「呦,這屋子年頭挺久啊。」我說。
  曹元道:「那是,據說這木屋最早是關東軍建的日本軍營,面積相當大,好多房子呢,後來多少年過去了,就留下這麼一間。小日本其他不說,做事就是認真仔細,這屋子到現在多少年了,照樣結實,收拾收拾跟新的一樣。講遠了,當時那兩個工作人員巡山,結果其中一個撞了邪。」
  我坐起來仔細聽。
  曹元道:「具體怎麼撞邪的就不知道了,最後是在山溝溝裡發現了屍體,發現的時候屍體都風化了,跟木乃伊似的。說來也怪,從他失蹤到發現屍體中間也就兩三天,屍體就風化成木乃伊,不是撞邪是什麼。」
  「真的假的?」我撇嘴:「你剛才還說那人死在這間屋裡,現在又說死在山溝裡,也不知哪句真哪句假。」
  曹元急了:「那是我口誤,事肯定是真事。老張滿嘴跑火車,你到相信,我跟你掏心窩子,你還懷疑上了。這個事是胡頭兒說的,你自己掂量吧。對了,我還記得死的那人姓什麼。」
  「姓什麼?」我問。
  「姓程。」曹元說。
  我一開始沒反應,陡然想起什麼,一股電流從尾巴骨直竄到腦瓜頂。我眨眨眼:「姓程?」
  曹元被我看得有點發毛:「你別這麼看我,眼神怪嚇人的。」
  我示意他跟我到二樓的辦公室。
  到了辦公室,我把筆記本電腦打開,找到那個隱秘的文檔給他看,曹元打開文本,瞅著上面那句話愣了半天。
  他臉色有些發白:「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
  「我聽完你的故事,直接拉著你上來,哪有時間惡作劇?!這文本的名字是『程』。會不會是當年死的那巡林員留下來的?」我問。
  曹元揉著肩膀:「我哪知道。我怎麼渾身發冷,這事有點邪性,不說了,趕緊回去睡覺,明天還有最後一天,混完了咱們就回去。這無字碑的立界禁區不是沒有道理,確實邪。」
  我想起一件事:「你們都說無字碑,怎麼進來的時候,我沒看到那個碑?」
  曹元苦笑:「別說你了,我也沒見過。老張說是山神立的,大概咱們凡人看不見吧。」
  夜色降臨,外面黑森森的,這座小木屋像是沉浸在濃墨大海裡的一片輕舟。曹元連累帶嚇沒心思跟我說什麼,直接回屋睡覺去了。
  第二天早上,他說自己不舒服哪都不想去,沒辦法,只能我一個人巡山。曹元千叮嚀萬囑咐,說別那麼死心眼,出去轉一圈意思意思就回來,最後一天別出事,什麼都是次要的,安全最重要,真要出事了他沒法交代。
  我一個人背著包進了山,向西走出去五六里路,實在走不動,找到一個樹墩子坐著休息。
  就在這時,天空淅淅瀝瀝飄起了小雨。雨倒不大,就是煩人,空氣陰冷陰冷的,天空極其陰森,大白天的陰雲密佈。樹林裡寂靜無聲,透著那麼一股子肅殺。
  我是最煩這種天氣的,小肚子一抽抽,嘰裡咕嚕叫,要拉肚子。我戴上頭罩擋雨,勉強找到一塊還算乾燥的避風地方,脫了褲子蹲在地上拉屎,一股陰風帶著雨點吹來,屁股全濕了,我這個鬧心,拉屎都拉不痛快。
  正磨磨唧唧方便的時候,不遠處的山裡突然響起一個女孩的聲音:「救命啊,有沒有人啊,救命啊……」
  我打了個激靈,我考,真的假的,荒山野地的,怎麼跑出個大姑娘。
  我小腹有點發熱,草草擦了擦屁股,提上褲子出來。順著聲音深一腳淺一腳過去,聽聲音就在附近,可走了大半天也沒看個人影。
  周圍濃葉茂密,密不透光,我有點害怕了,轉身往回走。這時,一個細細的聲音從下面傳來:「你走什麼,救救我啊。」
  我探頭往下看,在山坡下面不遠的地方,還真有個女孩坐在地上,揉著腳踝。
  看年紀歲數不大,也就二十出頭,穿著衝鋒衣,梳著馬尾辮,長得很白很乖巧,五官極其精緻,正似嗔似怒地看著我。
  我本來還覺得自己見鬼了,可看到這女孩一身現代的打扮,便放了心。女鬼在我的印象裡都是聶小倩那種的,穿著大袖紗衣,挽著髮髻,紮著簪子什麼的。而眼前的女孩,一看就是那種還在學校的大學生。
  我趕忙從山坡上滑下去,來到她的身邊:「你怎麼跑到這個地方了?」
  「哎呀,你怎麼那麼多廢話,我腳疼,走不動路啦。」女孩皺著眉,把腳遞給我。
  她穿著登山鞋,褲子拉上一塊,露出雪白的腳踝。我看得頭暈眼花,幾乎流鼻血,我也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深山老林的出現一個這麼漂亮的女孩,簡直就像老天爺為我量身打造一樣。
  我蹲在地上,抓住她的腳踝,女孩噗嗤一下笑了:「你幹嘛?」
  我這才回過神,尷尬地說:「你別誤會,我在這裡林場工作,是守林員,今天巡山,這是我們林場的標誌。」我指了指工作服袖子上的徽章,繼續說:「幸虧你遇到了我,要不然這方圓幾十公里根本沒有人煙。」
  女孩哈哈笑:「好啊好啊,你是不是叫小鑽風?」
  我一愣,女孩唱起來:「大王叫我來巡山,我把人間轉一轉……《西遊記》沒看過嗎,巡山的小妖怪就叫小鑽風。」
  我無比尷尬,怎麼有點尬聊的意思。我便問她怎麼跑到這個地方了。
  女孩告訴我,她是遼寧林業學院的學生,叫胡婷婷,學的是森林生態,利用假期跑遍了東北的山山水水。一開始是跟著同學一起探險,後來覺得人多沒意思,就一個人自由行。
  我問她能不能走,她勉強站起來,只有一隻腳能放在地上,另一隻腳明顯是崴了。她單腿蹦了兩下,苦著臉說沒法走了。
  我說:「這樣吧,我扶你回我們的營地,先好好在那休息,明早我們把你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