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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恩怨情仇

    瞧見老秦欲言又止的樣子,馬一岙喝了一口茶,然後說道:“老秦,咱們兩個之間的關係,用不著繞圈子,你直接說就是了。”
    老秦尷尬地笑了笑,他的半邊臉都毀了,本來挺難看,這麼一笑,更難看了。
    他沉吟一番,然後說道:“後天是二郎山花老太的八十大壽,她在這二郎山盤踞一甲子,又偏偏頗能生養,兒孫滿堂,經營多年,幾個兒子也都爭氣,知交遍天下不敢說,但在這西川、隴西、陝西一帶,卻還是朋友頗多的,這一次生日是大壽,請了不少人。這人一多,就容易龍蛇混雜,我前兩天,就瞧見了黃風寨的人。”
    馬一岙聽到,眉頭皺起,說黃風寨啊,他們還真的是陰魂不散呢。
    我在旁邊聽著,腦子一動,說好像在哪兒,聽過這名字。
    馬一岙苦笑,說巫山黃風寨,妖王魯大腳,上次在贛西江州與我們一起的馬丁,就是受到了他的要挾,想起來了麼?
    我點頭,說原來是這傢伙,這都多少年過去了,還惦記著你呢,當真是睚眥必報。
    老秦在旁邊說道:“這件事情到底怎麼回事,大家自有公論,但魯大腳那廝是個好面子的人,當初他通告全西川,說要殺你洩憤,但最後還是沒有成功,讓你走了,自以為奇恥大辱;事後他不但放出豪言,讓你一輩子都無法進西川,而且還到處掛懸賞,說要你性命——這話兒到底是說說呢,還是用了心,誰也不知道,但現如今整個西川的江湖人物都集合這兒,他自然也會到……”
    他話還沒有說完,馬一岙便點頭,說老秦,別說了,我瞭解。
    我在旁邊聽著,方才曉得那魯大腳對馬一岙的仇恨有多深,而馬一岙必然也是知曉的。
    按道理說,魯大腳對馬一岙雖恨,但世界這麼大,他未必能夠找得到馬一岙。
    但現如今馬一岙自己找上門來了,問題可就不同了。
    而馬一岙在明知道來西川就有可能遇到魯大腳和黃風寨的情況下,還義不容辭過來了。
    這情分,我真的是有一些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我想了想,對馬一岙說道:“要不然……”
    沒有等我把話說完,馬一岙卻對老秦說道:“我這次過來,也不是想要跟魯大腳唱對台戲,而是為了離別島的黃大仙。”
    “黃大仙?”
    老秦倒抽了一口涼氣,說一個魯大腳還不夠,還要攤上一個黃大仙?小馬,你這可真能惹事的啊。
    馬一岙搖頭,說:“沒有,你想多了,是那黃大仙惹到了我們——我這兄弟侯漠,他有一個外甥,堂姐的兒子,給黃大仙擄走了,他堂姐在家裡尋死覓活著呢,我就尋思著過來看看。那黃大仙吧,江湖風評不差,看看能不能講一講理,把人家孩子給送回去。”
    老秦說你這是攬事,跟惹事差不多啊。
    馬一岙指著我,說侯漠是我兄弟,他的事情,不就是我的事情麼?
    老秦沉吟了一番,方才說道:“黃大仙呢,這人的脾氣很怪,他好起來的時候,奔波千里,只為一諾,那叫一個義薄雲天;而惱怒起來,動輒殺人,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般來講,他從不做無意義的事情,那麼我問你,他擄走侯兄弟的外甥,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馬一岙看向了我,而我則看向了楚小兔。
    這事兒當時我並不在場,能夠瞭解那黃大仙動機的,也就只有她一個了。
    提到黃大仙,楚小兔的眼裡滿是仇恨,瞧見我們都朝著她望了過來,她搖頭,說道:“不知道,他就好像是喝醉了酒,或者瘋了一樣,進來就亂殺人,然後將人擄走,我們如何得知?”
    老秦猶豫了一下,然後跟馬一岙商量,說小馬,這事兒呢,我覺得別著急,要不然你先回去,然後我這邊再找人幫忙問問?
    馬一岙說怎麼問?
    老秦說當然是先找打聽打聽,到底有沒有這麼一回事兒。而如果確定之後,就一個名望比較高的前輩高人當中間人,幫忙傳個話,問問黃大仙他本人的意思咯。
    馬一岙看向了我,還沒有等我說話,就搖頭說道:“不,我還是想要見一見他。”
    老秦低下頭,彷彿在思索。
    好一會兒,他說道:“花老太的大孫子,就在離別島,而且地位還挺高,因為這一層關係,據說這一次的壽宴離別島的人也會來參加,而黃大仙,據說也是客人之一。”
    馬一岙有些驚訝,說果真?
    老秦歎氣,說唉,按理說,我不應該跟你說這個的。
    馬一岙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看了一眼裡屋,站起了身來,對老秦說道:“我明白,花老太的寨子,應該是在二郎山的青鋼嶺,對吧?”
    老秦點頭,說對。
    馬一岙點了點頭,陳懇地說道:“謝謝,多謝——我們走了,你當我們沒有來過。”
    他往外走,老秦上前來攔,說唉,也別急著走嘛,來都來了,吃個飯唄,家裡也有菜,你們等等,我搞個火鍋,再叫小寶去打點米酒來,咱們好久沒見了,走一個……
    馬一岙擺手,說不用,不用,我們來的時候,去吃過了的,就是徐維映家,她們家的橋頭堡涼拌雞肉是真好吃,我有一次做夢,都能想起來。
    老秦將我們送出了屋,門關上之後,走了幾步,我回了一下頭,問馬一岙,說這……
    我以為我們今天晚上,能夠在這兒留宿呢,沒想到馬一岙卻急著要走。
    楚小兔也不明白,說為什麼啊?
    馬一岙沒有回答,一直領著我們走出了街口,方才說道:“老秦以前呢,是個灑脫的人,但現在不同了,有小寶在,他不想去冒險了。現在的情況,你們也知道的,黃風寨的人倒也罷了,他們還去找了當地的袍哥會——袍哥會,又叫做哥老會,最早起源於湘南鄂北,盛行於西川和渝城,各地都有分會,而且彼此不相關聯,算得上是地頭蛇。既然是地頭蛇,辦法肯定很多,咱們就不要給老秦惹麻煩了。”
    如果只是老秦一個人,我們可以說他膽小怕事,不夠朋友。
    但如果是為了那個男孩小寶,我們都沒有太多怨言,反而更加能夠理解一個父親的心情。
    他不怕事,但怕自己出了事,兒子沒人照顧。
    楚小兔問道:“小寶媽媽呢?”
    馬一岙苦笑,說給魯大腳那個神經病孫子給禍害了,等發現的時候,人已經死透了。
    原來如此。
    楚小兔嘴一撇,還想再說什麼,我攔住了她,然後問馬一岙,說我們現在去哪裡,難道去二郎山青鋼嶺,守株待兔麼?
    馬一岙點頭,說只有如此了。
    我說你認識路麼?
    馬一岙點頭,說之前聽說過,尋摸尋摸,問題應該不大——那黃風寨的人一旦跟本地的袍哥會拉上關係,城裡面估計到處都是找我們的人,還不如到鄉下去,往山裡走來得安全。
    三人商量妥當之後,沿著建築的陰影往外走,出了城。
    我們沒敢搭車,害怕暴露,只有徒步趕往。
    十月下旬,在這川西之地已經臨冬,中午還好一點,早晚的溫度都很涼,到了夜裡,那冷風颼颼刮來,還是挺冷的。
    三人迎風而行,走了好幾個小時,到了下半夜,大家就都有些疲憊了。
    壽宴定在後天晚上,所以我們也用不著這般著急,幾人商量一番,決定先找個地方歇下來,養精蓄銳,等到了明天,再過二郎山去。
    不過既然已經被盯上,我們就不敢住旅店,去民居更不合適。
    睡在哪兒呢?
    這大冷天的,總不能找個野地就直接睡下去吧?
    正頭疼間,我們來到了一個小鎮子,川西邊境的小鎮十分簡樸,一眼望去黑乎乎的,只有幾盞燈在亮著,而大部分都是木頭房子,磚石結構的,都是當地公營單位。
    我們摸黑進了鎮子,很快找到了一個不錯的去處。
    糧站。
    這個名字,很多小一輩的人估計都沒有聽過了,但在當年的時候,即便是供給關係取消了,但很多地方還是存在著的,它是農村收穫穀物後,換取金錢和完成任務的地方。
    而在90年代,每家農戶都有穀物上繳要求,也是通過糧站來完成的。
    我們來到糧站,繞開了門口的保衛,翻過了院牆之後,馬一岙弄開了一個穀倉的門鎖,然後我和楚小兔先進去,而馬一岙,則在外面把門又用那鐵將軍鎖上,然後通過一個通風口翻了進來。
    穀倉之中堆放著許多稻穀,角落裡還堆著一些生石灰袋子來防潮。
    楚小兔找來了幾個麻布袋,在谷堆旁邊鋪好。
    我們各自躺下,穀倉之中的溫度還算不錯,沒有特別冷,所以睡著還是蠻舒服的。
    第二天還有許多的事情,我們又是一直趕路,十分疲憊,所以幾乎是一躺下,沒多一會兒,就睡著了過去。
    然而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睡得迷迷糊糊的我卻給人推醒了過來。
    我沒睡熟,一下子就醒了,有些驚慌,而這個時候,聽到馬一岙在旁邊低聲說道:“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