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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江湖險惡,不行就撤

    這樣的動態視角,在今夜,已經是第二次出現了。
    時間如流水,然而在此時此刻,卻如同那被截斷的水流一樣,停滯不動,讓我感覺自己整個人彷彿抽身事外一般。
    這種感覺很奇妙,但僅僅只是在一瞬之間。
    當時的情況,是原本在爛泥水田之中撲騰的白衣男子突然伏地不動,而下一秒,那黑影依然伏地,但馬一岙的身後,又出現一人,卻是光著膀子的岳壯實。
    這傢伙金蟬脫殼之後,面目猙獰,顯然是想要在瞬間置馬一岙於死地。
    而在馬一岙身後的小虎也反應過來,奮力朝著那傢伙撲了過去……
    高手較技,生死只在一瞬之間。
    砰!
    下一秒,我瞧見馬一岙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蹲在水田之中,隨後腰間轉動,那右腳如同出膛炮彈一樣,陡然蹬了出去。
    角度——斜四十五度角。
    這不是一臉憂鬱地仰望星空,而是馬一岙教過我的終極殺招。
    黃狗撒尿!!!
    作為老師,馬一岙無論是力量,還是角度,還是那騰然一腳踢出去的氣勢,都遠勝於我。
    從理論上來說,白衣男子岳壯實的實力,應該是能夠碾壓我們在場的所有人的。
    然而他到底還是太久沒有與人爭鬥了,失去了作為大妖的銳氣,一開始就給馬一岙的火海濃煙弄得發暈,隨後又給暗算,渾身著了火焰。
    他即便是弄出金蟬脫殼的詭異手段,想要突襲,卻終究還是沒有預料得到,馬一岙這人的“陰險”和謹慎。
    砰!
    馬一岙這一腳,由下而上,重重地踹在了白衣男子的襠部,結結實實,即便是對方罡氣佈滿全身,也終究還是扛不住,發出一聲慘叫。
    這痛感,男人都懂。
    他給一腳踹得飛起,這時小虎也是適時而至。
    小虎上前,袖口一展,卻有一物落到了無比“蛋疼”的白衣男子後背上去。
    “啊……”
    這一聲,遠比前面的慘叫要來得慘烈。
    緊接著那白衣男子的身上突然間冒出了騰騰的黑色妖氣,就像是爆開了的自來水管子一樣,四處噴濺,將整個一片水田都給染得濃稠不堪。
    緊接著,這個傢伙的身體開始變異。
    他腳下的黑色長褲裂開,緊接著一大坨黑乎乎的玩意兒,從那屁股後面冒了出來。
    那玩意呈現紡錘狀,流線型,黑黃兩色,十分古怪。
    隨後他的身體裡開始有東西往外掙脫,沒多時,一對鋒利而堅韌的節肢,就從腰腹部生長出來。
    而他的臉也開始往外撐開,臉皮碎裂,裡面血紅的肌肉翻滾,最後化作了三角形的碩大腦袋來——這腦袋,一對又黑又亮的巨大複眼幾乎佔據了大部分的地方,緊接著是如鉗子一般的口器,還有一對足有一米多長的黑黃色觸角,高高挑起。
    而他的後背,也伸出了一對薄如蟬翼的翅膀來。
    變化是在幾秒鐘之內產生的,滾滾而出的黑色妖氣讓我們下意識地往外退開,而當他真正顯露出本相來的時候,我才發現,這玩意還真的就是一隻大馬蜂。
    一隻擴大了千百倍,身長足有四米大的恐怖昆蟲。
    這玩意顯化本相之後,並沒有立刻發動攻擊,而是在爛泥水田之中不斷翻滾著。
    緊接著他又振翅,在半空中飛了兩下,隨後鎖定了小虎,朝著他猛然撲去。
    小虎哪裡能夠讓這傢伙如願,撒丫子就跑。
    他跑的方向也是有心思的,根本不往外面走,而是朝著村子的火海撲去。
    那大火連綿,已經將整個村子都給燒著,吊腳樓、竹樓和周圍的植株、草垛等一起燃燒,熱浪撲向了幾百米之外去。
    那大馬蜂懼熱,每每下定決心,準備向前衝去,卻又給滾滾熱浪逼得往後退開。
    它發出了尖銳的叫聲,與振翅之時的“嗡嗡”聲相映成趣,隨後還沒有等他再次發動進攻,就突然跌落下來,又砸在了水田之中。
    瞧見他這舉動,我突然間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得手了。
    對,肯定是小虎的長線蛇虺蠱得手了。
    也只有這樣,才能夠讓這頭實力上限幾乎比得上妖王的傢伙變得如此狼狽。
    相比較於事先知曉一些情況的我,馬一岙則是完全懵了,朝我喊道:“他怎麼了?失心瘋?”
    我指著在火海邊緣徘徊的小腹,說道:“長線蛇虺蠱,是長線蛇虺蠱!小虎的看家蠱毒,那東西咬中了岳壯實,哈哈哈,我們成功了,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甭管他有多吊,現在該吃屎就吃屎,沒得商量!”
    馬一岙聽了,興奮得直發抖,說好,好樣的,我們快過去,趁熱打鐵,拿下那畜生。
    他快步上前,而我也是沒有停留,提著棍子就往前衝。
    原本烏雲壓頭,山雨欲來,所有人的心情都是壓抑得不知道該怎麼自處。
    最壞的結果,就是死亡。
    然而事情在一瞬間卻陡然起了變化,這讓我們立刻燃起了生的希望。
    既然對方中了小虎的蠱毒,那麼我們就得“趁他病,要他命”,不能夠給他半分喘息的機會。
    因為如果小虎被那傢伙抓到,他就有可能翻盤。
    沒有人會懷疑白衣男子的翻盤能力。
    事實上,如果不是他給我們機會的話,此時此刻,我們所有人恐怕都已經葬身在這爛泥溝裡面了,沒有一人能夠例外。
    殺!
    我感覺一股氣息在胸膛之中不斷迴盪著,渾身就如同火燒一般。
    一種說不出來的興奮感,讓我像個剛剛見識了女人的毛腳小青年一般,忘記了所有的膽怯和恐懼,也顧不得那玩意恐怖的提醒和古怪模樣,提棍而上。
    很快,我和馬一岙先後衝到了那傢伙的跟前。
    馬一岙飛撲進去,結果給一翅膀甩開,而我的長棍,這紮在了那怪物的胸腹之間。
    我拿棍作長槍,猛然一捅,才發現對方的身子看似柔軟,其實堅硬如鋼,根本捅不進去。
    不但如此,那傢伙腰腹間伸出來的一對“手”,將軟金索長棍死死抓住。
    我進也不是,退了不是,一時間有些慌張。
    好在這個時候,馬一岙即使趕到,也伸手過來,幫我這抓住了那長棍,然後往回拔。
    三方如同拔河,掙扎了好幾秒鐘。
    此時此刻的這大馬蜂怪物力大無窮,倘若是正常狀態,我和馬一岙完全都沒有辦法抗衡。
    但最終我們還是將棍子給抽了回來。
    打敗那傢伙的並不是我們,而是小虎的長線蛇虺蠱。
    疼!
    那傢伙放開了軟金索長棍之後,又在泥地裡打了幾個翻滾兒,隨後搖搖晃晃地撐到了不遠處的村道邊。
    他揮動翅膀,先是在地上撞了兩下,隨後居然強撐著疼痛,飛向了村子的後山方向去。
    他選擇逃跑了。
    我還待追擊,卻聽到身後傳來聲聲大叫,扭頭過去,卻瞧見披頭散髮的落花洞女們,在那大孃孃的帶領下,正衝著小虎殺去。
    這些女人乍一看暮色沉沉,七老八十,然而此時此刻,卻如喪考妣一樣,拿著鋤頭和鐮刀,就衝了過來。
    這幫人也是剛剛脫離火海,給熏得跟鬼一樣,有的甚至給燒傷了半邊身子。
    但那又如何?
    我們這些人,將她們最親愛的郎君逼迫成如此模樣,這讓她們如何甘心?
    殺、殺、殺!
    唯有用我們的死亡,方才能夠安慰那心懷天下的山神。
    我趕忙朝著那邊趕去,一邊跑,一邊問馬一岙:“你剛才跟那大馬蜂說的話,是真的麼?”
    馬一岙也跟著我跑:“什麼話?”
    我說你說你找到解藥,能夠讓她們擺脫控制的事情,是真的麼?
    馬一岙苦笑,說如果是男人的話,我還是有把握的,但女人,特別是這幫將那妖怪當成性命和信仰了的落花洞女們,我也不知道……
    他說得很委婉,但我卻一下子就聽懂了。
    或許從生理上,馬一岙能夠用藥物的辦法,讓這幫落花洞女們認清現實,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但她們是否願意認清現實,是否願意從夢中醒過來呢?
    身體上面的傷害可以治療,但精神上呢?
    當我和馬一岙衝到了跟前時,小虎已經被那幫老太太打得抱頭鼠竄,瞧見我們趕來,他大聲喊道:“別來了,這幫老太婆太強了,我們趕緊走,別跟她們正面對決。”
    哀兵!
    我瞧見這鋤頭、鐮刀和豬草耙子,以及一幫兇神惡煞的老婦人,心頭直顫,趕忙點頭,說好。
    我們且戰且退,繞開了路,來到了進村的青石板山道前。
    小虎緩了一口氣,左右打量,然後喊道:“月娘呢,月娘在哪裡?”
    楚小兔扶著不知道怎麼就陷入昏迷的蔡月娘,在遠處喊道:“在這兒呢,我管著她,沒事兒的。”
    小虎放了心,與我、馬一岙且戰且退,朝著不遠處的山坡跑去。
    那幫落花洞女還待追擊,馬一岙從懷裡又摸出了兩個瓶子來,往地上一扔,緊接著轟的一聲,又有烈焰騰起,將道路阻隔。
    趁著這功夫,我們快步奔走,與那幫老嫗拉開距離。
    而當我們爬過一個山坡,前面突然走出幾人來,我嚇了一大跳,提棍就要上,卻聽到有人喊道:“馬兄弟,馬兄弟是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