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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麻風少年

  又死人了。
  瞧見這一幕,我下意識地打量了一下我身邊的這幾人,琢磨著到底哪一個比較像柯南一點,怎麼走哪兒,哪兒就死人呢?
  這也太不科學了啊?
  對於這種突發狀況,我有些心慌,然而馬一岙和馬丁都是精明幹練之輩,瞧見情況之後,立刻就湧進了房間,一人檢查地上的屍體,另外一人則擰開一根油紙包裹的竹筒,光亮立刻充斥房間裡,隨後他四處打量,找尋著兇手可能留下的痕跡。
  我和肥花剛剛想要踏腳進屋,卻給馬一岙伸手攔住了,說先等等。
  我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直等到馬一岙檢查完畢,回到了房中來,他才示意我隨意,然後沉聲說道:「動手的至少有三人,體重不一,有一個可能是小孩或者女人,事發不久,應該就在附近。」
  馬一岙正在檢查屍體,聽到之後,抬頭,說是本行內的人麼?
  馬丁搖頭,說不確定,都有可能——你這邊什麼發現?
  馬一岙說:「出手相當狠辣,用的是匕首,男的是一擊斃命,看著好像是偷襲的,女的中了三刀,頭部一刀,胸口兩刀,這是不給人留活路的做法——很顯然,動手的人彷彿是在想要掩飾什麼,殺人滅口……」
  馬丁眉頭一跳,說莫不是之前在山前殺人的那幾個?他們好像……也是三個人,對吧?
  後面這句話,卻是對我說的。
  我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形,點頭說對,是三個人。
  馬丁皺眉想了一會兒,而這個時候,旁邊的馬一岙身子卻是一下子就繃了起來,朝著裡屋快步走去,過了幾秒鐘,他開口吼道:「誰?出來!」
  沒等多久,我聽到小孩的哭喊聲,隨後瞧見馬一岙拎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來到了正屋裡來。
  那少年給馬一岙抓著,又哭又鬧,拚死掙扎,不過他哪裡是馬一岙的對手,完全沒有辦法掙脫開,還是馬一岙主動將他扔在了地上。
  少年一落地,在地上翻滾一下,突然間發力,朝著門口這兒衝來。
  我一直盯著他,當他抬起頭來的那一瞬間,卻是嚇了一大跳,頭皮發麻,就彷彿瞧見厲鬼一般——卻見這少年的臉上,五官畸形,就彷彿被人用力地揉了麵團一般,不但如此,他的臉上有著許多淋巴一般的斑疹和斑塊,顏色淡紅、紫紅或褐黃,有的發膿透亮,有的上附少許鱗屑,十分可怖。
  這張臉上,各種瘤狀物體累積,就彷彿從地獄裡走出來的惡鬼。
  我嚇了一跳,整個人的身子都變得僵直,彷彿被那人攝了心魄一般,眼看著他就要撲向我來,突然間斜刺裡伸出一隻腿,猛然一戳,將惡鬼一般的少年給踢了回去。
  而這個時候,我方才發現,那少年雖然長相醜陋如惡鬼,但身體素質,卻與常人一般。
  甚至還不如常人。
  當瞧見那少年「哎喲」一聲,摔倒了地上那一對死去男女的身上時,我方才回過神來,這時馬丁將手中燭燈扔在了地上,我發現地上那一對男女,卻也和這少年一般,長相醜陋,宛如惡鬼。
  不但如此,他們的身體也是畸形扭曲的,除了血腥味,還散發著惡臭。
  馬一岙瞧見我和肥花都是目瞪口呆,渾身發抖,忍不住笑了,說別怕,不是什麼妖魔鬼怪,只是麻風病人而已。
  啊?
  聽到馬一岙的話語,我方才驚醒過來。
  我曾聽人說過,麻風病是由麻風桿菌引起的一種慢性傳染病,得了這種病的人,皮膚和神經都會病變,嚴重的會殘廢和畸形,這種病症因為獨特的病理,會讓病人變得異常醜陋,而正因為如此,建國前的許多鄉村,那些得到了麻風病的患者,經常會被驅逐,有的慘死路邊,有的則逃進了深山之中,苟延殘喘。
  我之前讀書的時候,就聽一個老家西川的同學講起,他們那兒的山裡面有一個村子,就算專門收容麻風病人的。
  那樣的麻風村,與世隔絕,他們不出去,外面也沒有人進來。
  而此時此刻,想必我們也是闖進了一個類似的麻風村裡來。
  難怪在山外遇到那些村民時,他們聽到我們幾個準備進山來尋親,臉上的神情顯得那麼的不自然呢。
  原來是這個原因。
  如果是這樣的話,兇手的殺人動機我們都可以理解了,因為在這深山之中,驟然瞧見這樣容貌醜陋的人,是個人,多少也會有些恐懼。
  有的人恐懼時會害怕,會逃跑;而對於某些凶人,恐懼時,可能就會動手殺人。
  面對著麻風病患者,馬一岙態度平和,而馬丁卻顯得凶狠許多,他走到了那個麻風病少年面前,對他喝問道:「老實點,別亂動,否則我們不客氣了!」
  馬一岙上前,溫和地說道:「你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的——地上這兩人,是誰?你的父親母親麼?」
  少年從地上爬起來,滿臉恨意,望著我們,卻並不說話。
  我猜想他以為是我們殺了地上這兩人,趕忙解釋道:「我們是剛剛到這兒的,只是想要借宿,人不是我們殺的……」
  馬一岙伸手攔住了我的解釋,說道:「他知道的。」
  他繼續減緩語氣,對少年說道:「兇手應該離開了,你或許看到他們了,或許沒看到,但沒關係,我們只是來借宿,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聽到我們的話語,少年的臉色方才變得平和一些,猶豫地打量著我們,還是不說話。
  馬一岙率先走出了屋子,左右看了一會兒,然後開口說道:「去廟裡。」
  麻風病是一種有傳染性的慢性病,它分作直接接觸傳染和間接接觸傳染,不管是身體接觸,還是帶菌者咳嗽和噴嚏時的飛沫,又或者傳染患者用過的衣物、被褥、手巾、食具等,都有可能傳播。
  對於這一點,大家都瞭解,所以不願意在這兒多待。
  我們回到了剛才的那個破廟之中,將廟裡的一破桌子劈了柴生火,而我回頭,瞧見那個十來歲的麻風少年扛著鋤頭,在家門不遠處開始挖坑。
  他年紀不大,身體不好,那鋤頭都比他人高,挖得十分吃力。
  肥花看不過,說道:「要不然,我們去幫幫他——他也夠可憐了,這一晚上……」
  話未說完,正在生火的馬丁冷冷說道:「先管好你自己吧。」
  我們這邊生火之後,從背包裡拿出了乾糧和飲用水來,圍在一塊兒,簡單食用了一頓之後,開始講起了明日之事來——一路上馬丁和馬一岙對於我們的目的地都語焉不詳,彷彿達成了某種默契,但是事到臨頭,卻不得不給我們都提個醒,免得到時候來不及反應。
  雖然馬丁的父親曾經去過霸下秘境,但是對於這件事情,老頭兒一直都諱莫如深,很少有所提及。
  他彷彿在裡面遇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嚇破了膽。
  馬丁之所以知曉,卻是在後來整理父親遺物的時候,得到一本筆記,上面敘述了霸下秘境的大概方位,以及找尋方法。
  但是,那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時過境遷,具體什麼情況,他也沒有把握。
  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我們已經很近了。
  馬丁告訴我們,明天早上起來,從我們這兒,往南,如果找到「禿子坳」這麼一個地方,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筆記裡對一應的山川地理,記敘得還算詳細,他很有信心能夠找尋得到。
  將明天的任務分配妥當之後,馬一岙抬起頭來,對一直往外張望的肥花問道:「那孩子怎麼樣了?」
  肥花一臉憐惜:「剛剛埋了,兩床薄被子包裹,蓆子一卷,放進了土裡去,坑挖得不深,不過他很堅強……」
  我聽到,忍不住說道:「看樣子這村子裡只有一個人了,他以後可怎麼生活?」
  「他怎麼生活,用不著你管,」馬丁咬著一塊梆硬的干牛肉,冷冰冰地說道:「世界上那麼多的可憐人,不知道有多少人連口飯都吃不上,你管得過來麼?」
  他這話語讓我有些無言,卻也知道他說得很實在。
  放下不管,才是我們最理智的選擇。
  我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這個時候,肥花卻喊道:「他朝著我們這兒過來了。」
  啊?
  包括馬一岙在內,大家都很驚訝地站了起來,隨後瞧見那個長相醜陋不堪的少年帶著一身泥水走進了破廟之中,在昏黃的油燈照耀下,他的臉顯得格外扭曲,渾濁的黏液從他鱗片一樣的皮膚深處滲出,雙目通紅,盯著我們。
  好一會兒,他方才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們要去的地方,不過我想跟你們說,它不在禿子坳。」
  這少年的一句話,就將我們都給震住了。
  我下意識地望著門外望去,從他家到這破廟,至少隔著十幾米,那麼遠的距離,而且他還在忙著掩埋自己的父母,他是怎麼聽到我們談話的?
  偷聽麼?
  這不可能啊,要知曉,剛才肥花可是一直都在看著他的,他若走近來,肥花怎麼會沒有警示呢?
  馬丁的臉色也變了,他冷冷說道:「小孩,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少年抬起頭來,倔強地說道:「我知道,不信你們明天去,找得到,當我什麼都沒有說——這世間,知道霸下秘境如今在哪裡的人,除了我爹娘之外,就只有我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