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8章 困獸一搏

　　堵路的男子被單位的人架走了，這路自然也就很快恢復了暢通。駕車往家中駛去，我心裡祈禱著可千萬別又堵了。還好，一直到上了高速，都沒有再堵車。
　　「老紀啊，你這麼幹不是個辦法。我們都是幾十年的老同事了，我勸你一句，拿了賠償金就算了吧啊？你這麼鬧騰，最後再把自己鬧進去怎麼辦？」將紀龔架回了單位，車間主任抹去了頭上的汗水對他說道。
　　「那我閨女就白死了？20萬塊錢，就買了她的性命和清白？梅主任你說說，我家的閨女是那種出去賣的人？前段還打電話給我，說是公司老總器重她，見天兒帶著她談生意。怎麼隔幾天人就沒了呢？滬部的警察怎麼說，那是人話麼？說我閨女是去酒店出台，然後吸毒過量致死的。我的閨女，我養大的人，我能不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紀龔雙手在臉頰上使勁搓動了幾下，然後從兜裡摸出一盒煙來，哆嗦著手點上之後說道。
　　「可是人家警察是經過屍檢才公佈結果的...老紀啊，兒女在外，做點什麼事情，你也不可能全都知道吧。你家情況不好，沒準孩子想掙點快錢補貼一下呢。」車間主任這番話才出口，就被紀龔一巴掌給扇在了臉上。這是紀龔在單位近30年來，第一次跟人動手。平日裡單位的人笑話他，他可以忍。可是他不能讓別人去恥笑，去非議自己的女兒。尤其是在女兒死後，他更容不得別人說半個不字。他是打了一輩子光棍，他家裡是窮。可是他還沒有到那種需要女兒去賣身養家的地步。自己的女兒，是自己一手一腳拉扯大的。女兒是個什麼樣的人，作為父親他最清楚。
　　「她絕不是你嘴裡的那種人。不要拿你們行事的準則，去看待其他的人。我是窮，可是我不會聽見巡視組來了就嚇得幾天不敢來上班。我的每一分錢，都來得堂堂正正。我敢說這個話，你們敢說嗎？沒人給我公道，我自己要給女兒一個公道。老子不幹了！」這是紀龔工作近30年來，第一次拍領導的桌子。人生中有許多的第一次，對於紀龔來說，這幾天他已經失去了很多個第一次。例如第一次去堵路，第一次在人前訴苦，第一次扇了領導的耳光，第一次拍了領導的桌子。還有，第一次，或許也是最後一次，說出那句老子不幹了！人，都是被逼出來的。有的逼成了富翁，有的逼上了梁山！
　　「你，你可要考慮清楚。申請表在這裡，你這字一簽，今後可就跟單位無關了。」幾十年不曾發過脾氣的人，陡然發了脾氣，讓領導們覺得肝兒有些顫。沒有去追究紀龔扇耳光拍桌子的事情，車間主任只是從抽屜裡拿出一張「協議終止勞動合同」的協議書來，嚥了口唾沫對紀龔說道。他們不明白，為什麼老好人了半輩子的紀龔，今天表現得會這麼毅然決然。
　　「你就說我滾蛋能拿多少補償金吧，說清楚了我就簽字。」紀龔弄不明白合同裡的那些彎彎繞，那些都是文化人寫出來的東西。他沒多少文化，看不明白裡面的內容。他只關心一件事，自己從這家干了快30年的單位滾蛋後，可以拿到手多少錢。
　　「去年的平均工資是4600塊錢，28年工齡，大約12-3萬塊錢吧。你真確定要走？再熬兩年，可就能內退了啊。」將手裡的合同往紀龔面前一推，單位領導捂著臉說道。在職的時候，他們可以任意將人揉扁搓圓。可是人家現在不伺候了，他們也就不怎麼敢再對人放肆。因為出了這個廠門，沒人把他們當幹部。
　　「什麼時候給錢？」紀龔拿起筆，俯身準備簽字，頓了頓又問道。
　　「一個月之後就能打你賬上去。」見紀龔停筆不寫，領導們臉上閃露出一絲的得意來。小樣兒，滾蛋了收拾不了你。你要是還想留下，老子有的是機會收拾你。他們在心裡如此想道。
　　「你說的，一個月之後我拿不到錢，別怪我找你們家去。我啥都沒了，現在我也啥都幹得出來。」紀龔在空格處，鄭重地簽上了自己大名。然後把筆一扔，起身對在場的人說道。紀龔眼神中的絕然，讓在場的人心裡齊齊打了個顫。
　　「20萬有點少，畢竟那麼大的閨女了，還有工作，能添點兒麼？」從單位出來，紀龔抬頭看了看天。然後又轉身看了看身後那道進出了接近30年的廠門，拿出了手機撥打了出去。
　　「想通了？我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早這麼識相不結了麼？你是鬧不過我們的。這樣吧，你也挺不容易的，我這個中間人做主給你多加10萬，30萬這事兒就了了成不成？」電話那頭，人家很輕鬆的對紀龔說著。30萬，其實在某些人眼中，就跟30塊差不多。
　　「成，你給我打卡上吧。」紀龔拿著電話的手崩得緊緊的，他眼角滴落下兩行淚水，言語中卻要故作輕鬆的對人家說道。
　　「50萬，應該夠了吧。」也不知道是不是紀龔在單位發狠起了作用，一個禮拜之後，單位就將補償金打到了他的工資卡裡。在賣房合同上簽上自己的名字，接過人家的房款之後，他略微收拾了幾件衣服，然後將女兒所有的照片都帶上，又將女兒用過的筆記本電腦拿在手裡，離開了這個居住了20多年的家。
　　「懸賞：求滬部處.女賣銀吸毒致死案元兇。活的，賞金5萬。死的，賞金50萬！」這是在某論壇上發佈的一條信息，吧主們很快就將它給刪了。只不過隨後，越來越多的內容相同的帖子又冒了出來。
　　「大叔，已經註冊了好多個號兒幫你發帖了。」網吧裡，一群孩子從紀龔的手中接過了報酬。一條信息兩塊錢，今天紀龔僱人發帖都花了近千塊。就算吧主們刪得再快，他也相信一定能有人看到這條信息。講道理講不通，他只有傾其所有困獸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