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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中伏

    紅衣女鬼的事情告一段落,因為跟其他三個家族鬧得有些尷尬,我們也沒有在何家過多逗留,乘船返回宜都之後,爺爺跟何老作別告辭。
    爺爺既然要走,虎子叔也不願意留下,跟爺爺一塊告別何家,踏上回家的歸途。
    我們披著晚霞出發,黑色的送葬船很快在血紅色的江面上化作一個黑點。
    跟黃家和盧家前來的船隻相比,我們所乘坐的送葬船多少顯得有些寒酸,但又非常特別。
    我們雖然沒有黃家、何家、甚至是盧家富有,但是我們也能夠驕傲地帶著尊嚴離開。
    夕陽的餘暉照進船艙,船艙裡還有很多食物,都是那支送葬船隊送來的。
    虎子叔負責開船,四喜在甲板上逗弄黑子,黑子盤繞著送葬船左右飛舞,時而扎入水中,帶起飛濺的水珠。
    「爺!倘若以後再接到魚骨令,你還會去嗎?」我問爺爺。
    「去!當然要去!」爺爺回答的斬釘截鐵。
    「可是……」我抿抿嘴,不悅地說:「可是除了虎子叔以外,我一點也不喜歡其他人。他們那種狗眼看人低的態度,想著就來氣!再說了,這次你跟他們的關係也鬧得有些僵,以後大家各走各路,才不要去幫他們呢!」
    爺爺板起面容:「胡說!小七,你怎麼能有這種思想?五族同盟是老祖宗立下的規矩,這不是為了我們自己,而是為了整條長江上的安寧,怎麼能說散就散呢?那要是真的散了,長江上將永無寧日!還有,換句話講,如果有一天需要求助的是我們呢?我們耿家實力最為薄弱,難道我們就不會有求助別人的時候?」
    爺爺一席話說的我啞口無言,我漲紅了臉,細細一想,剛才自己說的話確實是太幼稚了。
    「對了,爺!」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之前我完全把這個問題遺漏了:「我媽在懷孕的時候就已經……已經死了……那她……是怎麼生下我的?」
    爺爺吁了口氣:「我沒有找到你爸爸耿熠的屍體,只找到了小瑤的屍體,當時我將小瑤從水裡打撈起來的時候,她整個身體都已經僵硬了。我原本想把她好好埋葬的,但也許是老天爺不讓我們耿家絕後,就在埋藏她的時候,我竟意外地發現她腹中的胎兒尚未斷氣!」
    說到這裡,爺爺扭頭看著我:「母體已死,你卻未死,你是從母親的屍體裡面出世的,屬於天生鬼胎,所以這也是你命中缺少一魂的原因!當時你媽媽懷著你還不到九個月,你能存活下來本身就是個奇跡!」
    以前我問爺爺為什麼我天生會缺少一魂,爺爺總說跟我的母親有關,原來竟是這麼回事,沒想到我居然還是一個鬼胎。
    天色漸漸昏暗下去,虎子進艙張羅著吃飯。
    四喜把手指放進嘴裡,吹了個響亮的口哨,召喚黑子回來。
    就在這時候,忽聽嗖的破空聲響,一支弩箭閃電般激射而至。
    「黑子,小心!」四喜縱聲疾呼。
    黑子也不是普通魚鷹,靈性過人,翅膀凌空一折,在間不容髮之際避開了那支弩箭。
    當!
    爺爺一把推開我,弩箭貼著我的頭皮飛過去,一下子釘在我們吃飯的小方桌上。
    弩箭長約三寸有餘,箭尾有翎,在桌上嗡嗡顫抖著,可見勁道之大。
    「媽的!誰敢偷襲我們?」虎子勃然大怒,衣袖一甩,飛身躍出船艙,像截木頭樁子,傲然挺立在甲板上。
    四喜指著正前方說道:「義父,弩箭是從前面射過來的!」
    天色昏暗,入夜的江面上飄蕩著一層薄霧,我們不太看得清前方的狀況。
    虎子暗運內力,聲音遠遠傳遞出去:「前方是哪路點子,速速報上名來!」
    回答虎子的只有潺潺流水聲,前方水面一片寂靜,沒有人聲。
    虎子有些怒了:「前面的人聽著,老子是金沙江巡江人蔡滸!我不管你是哪路點子,要是敢找老子的麻煩,老子一定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這一次,回答虎子的卻是漫天箭雨。
    但聞嗖嗖嗖的破空聲響,十數支弩箭就像飛蝗一樣,盡數射向虎子。
    虎子勃然大怒,追魂劍出手,劃出一道道飛旋的流光,將那些弩箭叮叮噹噹全部擋了下來。
    虎子手腕一抖,追魂劍迸發出一團青色劍氣,發出嗡嗡聲響。
    爺爺讓我呆在船艙裡面,然後抽出定屍筆,也縱身躍上甲板,與虎子相互而立。
    殘陽一點點殲滅,黑暗籠罩夜空,一彎冷月升了起來,江面上泛起朦朧的銀輝。
    十數個黑點自朦朧的銀輝中緩緩顯現出來。
    那是十數艘黑色的烏篷小船,就像十多具黑色的棺材,陰氣森森,在江面上一字兒排開,攔住了我們的去路。
    烏篷小船的篷頂上插著一桿黑色的標旗,河風吹得旗幟獵獵作響,旗幟上面有一個白色的漁網圖案,與黑色的旗幟形成鮮明的對比,顯得格外突出。
    這種模樣的烏篷小船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在哪裡見過呢?
    啊!
    我想起來了,在回漩沱的時候,那個打漁子的黑衣人,乘坐的便是這樣的烏篷小船。
    我的心中猛然一驚,莫非攔住我們去路的正是打漁子門人?他們這是做什麼?報仇嗎?
    「哼!」爺爺冷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九流派當中的打漁子!」
    虎子皺起眉頭:「三爺,你跟打漁子有過節?」
    爺爺說:「之前有個打漁子門人在宜賓作怪,被我廢了武功,有可能他們是來尋仇的!」
    虎子道:「三爺,你有沒有覺得不太對勁?看打漁子這陣勢,很明顯是事先埋伏在這裡的,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們的航行路線?」
    爺爺面沉如水,臉頰很不自然地抽搐了兩下:「我們的行蹤被人洩露了!」
    虎子大驚:「你的意思是……有人出賣了我們?將我們的行蹤洩露給打漁子?」
    爺爺沉重地點點頭。
    虎子氣得渾身發抖:「媽的!有誰知道我們的行蹤?難道……難道是何家人?」
    我們的行蹤被人洩露,除了何家以外,誰還知道我們的行蹤呢?要不是黃家?抑或是盧家?反正這三個家族都有可能。可是,我想不明白,我也不敢相信,大家同是巡江人,他們為什麼要出賣我們?
    「狗日的!」虎子狠狠跺了跺腳:「三爺,待我們離開這裡,我一定要掉頭回去問個清楚!」
    十數艘烏篷小船漸漸圍攏上來,呈一個扇形的包圍圈逼近。
    每艘烏篷小船上面都有兩個打漁子門人,一前一後,後面那人負責掌舵,前面那人高舉著精鋼閃爍的弩弓,就像狙擊手,冷冷瞄準我們。這些人全都是清一色的黑衣勁裝,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面。他們的眼神犀利如刀,在黑暗中發出野獸般的光芒,看樣子全是打漁子門下的精銳好手。
    沉寂。
    死一樣的沉寂。
    空氣變得非常凝重,我的掌心已經溢滿冷汗。
    當烏篷小船靠近送葬船的時候,十多個黑衣人整齊劃一地放下弩弓,齊刷刷從背後抽出一把月牙形狀的彎刀,刀刃非常鋒利,反射著冷冷月光,讓那刀刃看上去就像一條極細的銀線。
    不知是誰吹了個響亮的口哨,那十多個黑衣人像是得到了進攻指令,同時發一聲喊,全部躍上送葬船甲板,將爺爺和虎子團團圍住,雙方立刻爆發出一場激戰。
    叮叮噹噹!
    兵器相交,迸濺出耀眼的火星。
    刀光霍霍,彷彿把那天上的月亮都給斬碎了。
    爺爺和虎子不愧是一流高手,即使陷入敵人的圍攻,兩人也是從容不迫,逼使那些黑衣人一時片刻都無法靠近。
    「呀--」一個黑衣人呼喝著搶上前來,掄刀劈向爺爺後背。
    爺爺但聞勁風聲響,心中早有防備,也不回頭,定屍筆凌空飛旋,反手擋在背後,噹的一聲,硬生生架住了那把弧月刀。緊接著,爺爺迅速轉身,定屍筆畫了個圈,黑衣人手中的弧月刀光當落地。爺爺欺近一步,定屍筆在黑衣人身上連點三下,黑衣人身上騰起三團血霧,慘叫著跌入冰冷的江中。
    而另一邊,虎子叔出手更不留情,追魂劍出,每出一劍,必殺一人。
    但見劍光飛旋,虎子從兩個黑衣人中間穿梭而過。
    兩個黑衣人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登時就僵住了。
    匡當!
    他們手中的弧月刀無力地落在地上,兩人的脖子上都出現了一條極細的血線。然後那條血線迅速裂開,變成深邃的血口,滾燙的鮮血直接從血口裡面飆射出來,猶如在空中綻放的血色花朵。
    撲通!
    兩個黑衣人同時跪倒在地上,就那樣直挺挺地死掉了。
    「船艙裡還有兩個小孩,把他們也殺了!」敵人發現了我和四喜,兩個黑衣人提刀衝進船艙,砰地踹翻了木頭方桌,舉刀便向我們當頭斬落。
    生死關頭,我的鬥志也被激發出來,就地一滾,躲過當頭一刀,起身一拳擊中黑衣人腰眼,黑衣人捂著腰眼蹬蹬蹬後退幾步,眼睛裡透露出驚怒之色:「小兔崽子!」
    我心中暗叫可惜,如果我的勁力足夠強大,這一拳就算不能要了黑衣人的命,也足以令他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