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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魚骨令

    我走到爺爺身後,看見爺爺的手中捧著一個黑色的小木盒子。
    我輕輕叫了聲:「爺!」
    爺爺沒有反應,他就像老僧入定一樣,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又叫了聲:「爺!」
    這次我提高了聲貝,爺爺應該是聽見了,他收回目光,回頭看了我一眼:「噢,小七,你醒了嗎?」
    我點點頭,指著爺爺手中的木盒子,好奇地問:「爺,你在想什麼呢?這個盒子又是什麼東西?」
    爺爺微微歎了口氣,手指在盒子上面輕輕敲打著:「這是郵局剛剛寄來的包裹!」
    「爺,你在外面還有朋友嗎?是不是給你寄的糖果呀?」我那時也是小孩子心性,看那盒子就跟高檔的糖果盒似的,於是迫不及待地打開盒子。
    誰知道木盒子裡面的東西竟讓我微微一怔:「咦?這是什麼東西?」
    我滿懷好奇地將盒子裡面的東西拿出來,在手裡把玩著,那是一個巴掌大小的青銅物件,泛著青色的幽光,看上去年生久遠。仔細一看,這個青銅件的造型還有些奇特,竟然是一塊魚骨!能夠清晰地看見魚頭、魚尾,是一副完整的魚骨架!
    這個青銅魚骨捧在手裡沉甸甸的,而且有些陰冷,那種冷是滿滿滲透肌膚,一直浸到骨子裡面。
    我看這東西怪怪的,趕緊將其放回盒子裡,疑惑地問爺爺:「爺,這……這個青銅魚骨是什麼來頭?誰送的?」
    爺爺關上盒子,背負著雙手站起身來,眺望著遠方即將沉淪的夕陽,緩緩說道:「這是何家送來的!」
    「何家?!」我怔了怔,隨即說道:「你說的是荊江何家?」
    「對!記性不錯!」爺爺點點頭:「長江巡江人分為五大家族,何家便是荊江段的巡江人!」
    我摸了摸腦袋,有些不明所以:「何家幹嘛給你送來這件東西?」
    爺爺微微頷首道:「這可不是一個普通的青銅件,這是長江巡江人的象徵!」
    我怔了怔:「啊?你說那青銅魚骨是巡江人的象徵?」
    「沒錯!」爺爺轉身看著我:「這件青銅魚骨叫做『魚骨令』,剛才那件青銅魚骨的背面還有一個『何』字!」
    「那……那何家為何要把他們的青銅魚骨寄給你呢?」我有點丈二和尚莫不著頭腦了。
    爺爺正色道:「小七,你有所不知!在我們五大家族裡面,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誰家出了大事需要求助的時候,就給另外四大家族寄去魚骨令。其他家族在收到魚骨令之後,必須義不容辭地趕去救援,這是五大家族祖傳下來的同盟合約!」
    我張了張嘴巴:「那……那何家給我們寄來魚骨令,豈不是意味著……何家出大事了?」
    爺爺面色沉重地點點頭:「何家在五大家族裡面算是實力最強的一家,很難想像長江上還有何家搞不定的事情。現在何家都要向我們求援,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怎樣的大事!」
    我聽得小心肝撲通撲通亂跳,何家是五大家族裡面實力最強的家族,連何家都無法對付的東西,真是難以想像,怪不得爺爺看上去顯得憂心忡忡,心情沉重。
    「爺,你要去荊江嗎?」我問。
    爺爺點點頭:「這是老祖宗訂下的同盟合約,當然要去!雖然我們耿家人單力薄,但是做人要講誠信,哪怕是一個人,我們也是要去的!更何況,我們還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
    「兩個人?」我看了看爺爺,又四下裡看了看,突然反應過來:「爺,你要帶我去嗎?」
    「你也不小了,出去見見世面也是好的,沒有讓你要上戰場,主要是增長見聞,豐富閱歷!」爺爺說。
    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出過遠門,那個年紀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也想像不出這次行程的凶險。在我天真的腦袋裡面,我還為能夠出遠門而感到高興。
    「咱們什麼時候走?」我問爺爺。
    爺爺說:「最遲明天晚上,我在等金沙江段的蔡家,到時候一塊兒過去!」
    「成!那我現在去收拾東西!」我隱隱有些興奮,就像要去春遊一樣,心裡還有點小激動呢。
    爺爺把臉一板:「有什麼好收拾的?簡單拿幾件換洗的衣服就行了,你以為這趟是出去旅遊呀?不是爺爺嚇唬你,這趟行程弄不好就是一次生死劫難,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生死劫難?
    我暗暗咋舌:「不是吧?有這麼誇張嗎?」
    第二天傍晚,我背著小書包,跟著爺爺來到河灘邊。小書包表面還有個聖鬥士星矢的圖案,這個書包還是去年生日的時候爺爺送我的,我特喜歡,一直都沒捨得用。包裡帶了幾件換洗的衣服,還有風味豆乾、乾巴牛肉等零嘴兒。從這裡去荊江,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按照當時的船速,晝夜兼程,也差不多需要一兩日的時間。
    爺爺穿著一套中山裝,青灰色的,衣服褲子熨得筆直,但是並不老土,反而顯得精神挺拔,有種江湖高手的氣勢。
    爺爺背負著雙手站在江邊,河風吹亂他花白的頭髮。
    遠方的夕陽搖搖欲墜,海天相接的地方可以看見點點白帆,江面被染成緋紅色。
    「長江的落日怎麼樣?」爺爺問我。
    「挺美的!」我瞇著眼睛,看夕陽的餘暉一點點染紅天際,那些撕裂的雲朵就像一條條紅色的絲帶,在風中變幻出各種各樣的形狀。
    爺爺微微笑道:「他們都說黃河的落日很美,但我覺得長江的落日同樣很美!黃河的落日帶著一種悲壯,像個粗獷的漢子。而長江的落日多了一份寧靜,一份安詳,如同一個婉約的女子!」
    說到這裡,爺爺朗聲念道:「何處望神州,滿眼風光北固樓。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
    「哈哈哈!哈哈哈!」遠處的江面上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循聲望去,只見一艘黑色的鐵皮船慢慢靠近河灘,馬達發出突突突的聲響。
    一個身穿黑衣黑褲的勁裝男子傲然立在船頭,他身形筆直,就像一根標桿。
    船是墨黑色的,船上的人也是一身黑,給人一種怪異的冰冷氣息。
    這讓我想起了長江上的送葬船。
    如果你在長江上行駛的時候,看見船身黑漆抹黑的那種船,請一定要避開,最好避的遠一點,這種船就是送葬船。船裡裝著的死者通常都是溺死在江裡的人,怨氣很重。
    鐵皮船緩緩在河灘邊上停了下來,船上那漢子啪地衝著爺爺一抱拳,哈哈笑道:「好詩!好詩!三爺,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喜歡文縐縐的東西!」
    我驀地一怔,敢情這個黑衣漢子跟爺爺認識呀,莫非我們要等的人就是他嗎?
    爺爺微微一笑,抱拳還禮道:「虎子,我算是聽出來了,你是在嘲笑我附庸風雅吧!」
    「豈敢豈敢!」黑衣漢子縱身跳下船頭,幾個縱躍來到爺爺面前,笑著道:「我哪裡敢嘲笑三爺您呢!怎麼樣,我的老哥哥,最近身子骨還好吧?」
    「還行!」爺爺跟虎子握了握手,將我拉到身前:「小七,快叫叔!」
    「叔!」我脆生生叫了一聲。
    「哎,乖!」虎子摸了摸我的腦袋:「這小子長得挺俊俏呀,跟他爸長得真像!」
    「我都沒見過我爸!」我說。
    虎子的掌心有些粗糙,感覺有一層厚厚的老繭,這是長年累月習武磨練出來的,我想這個虎子絕對是練家子裡面的高手。剛剛虎子從船頭跳下露的那手輕功,也足以說明這一點。
    「啊?!」虎子可能意識到說錯了什麼,乾笑兩聲,趕緊轉移話茬:「三爺,久等了吧,快上船去,我已備好了美酒,今晚好好喝個痛快!」
    「小七,出發了!」爺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跟在爺爺他們身後往船上走去,上船之前我特意看了一眼河灘,河灘上幾乎沒有虎子的腳印,這身輕功還真不是蓋的,我不由得在心裡對虎子產生了深深的敬意。
    走進船艙,才發現艙位還有一個小男孩,年齡跟我差不多。這個小男孩的衣著打扮也是黑衣黑褲,小臉煞白煞白的,一聲不吭地坐在角落裡,把我著實嚇了一大跳。
    我咕嚕吞了口唾沫,環顧了一下黑沉沉的船艙,不是吧?這還真是一艘送葬船呀?這……這個小男孩是具屍體嗎?
    我顫巍巍地把手伸到小男孩的鼻子下面,想要探一探他的鼻息。
    小男孩突然開口說話了,他的語言簡潔明瞭:「活的!」
    呀!
    我觸電般縮回手臂,長吁一口氣:「坐在那裡又不做聲,我以為你是死人呢!」
    「你才是死人!」小男孩冷冰冰地回擊我。
    我搖了搖頭,對這個小男孩的第一感覺就很不好,覺得他不是一個容易相處的人。
    「哼!」我吸了吸鼻子,坐在離他較遠的地方,沒好氣地說:「裝什麼酷呢!」
    鐵皮船慢慢駛離河灘,變成了江面上的一帆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