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陰間之死後的世界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在路上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在路上

    我眼睜睜看著老爸被日本人揪起來,大雨滂沱,他上了背銬,身後頂著刺刀,軍犬在旁邊咆哮。他押在日本士兵中間,深一腳淺一腳走遠了。
    我靠著樹。淚水模糊了眼睛。歐陽林拍拍我的肩,沒多說什麼,只是道:「走,我們還沒有脫險。」
    日本人留下一支五人小隊,牽著狗繼續搜索,大部隊按原路返回。這五個人,面對茫茫大山,幾乎不再起任何作用,他們不可能再找到我們。
    失去了幾個同志,隊伍裡的氣氛很壓抑,沒有人說話,都在默默前行。
    歐陽林找對了方向,我們走了很長時間,終於從山裡走了出來。
    出密林是山道。歐陽林通過這個時代稀有的手機和外面聯繫。當走出這條空無一人的道路時,一輛運貨車已經等候多時。
    來接應的同志把我們迎上車。他和歐陽林低聲說著什麼,應該是問其他同志哪去了。歐陽林悲慟的表情告訴了他答案。那位同志神情寞落,感傷不已。
    現在不是收拾心情的時候,我們還在城裡並沒有脫離危險,大家上了車,悄無聲息地往城外走。
    他們走的是鄉間小路,極為顛簸,我坐在後車廂裡心情晦暗。老爸這一去凶多吉少,想要救他,必須和他一起離開這個世界。唯一的辦法,就是殺掉歐陽林。:嘿言格
    這一路我們有驚無險。當車子行駛在郊道時,我才知道已經出了城。大家知道過關了,眾人都長舒口氣,緊張的神情終於放鬆下來,一個個癱軟在地上。再沒有力氣。
    到了深夜,車子終於停了,我雙腿無力。被人從車上攙扶下來。天空昏暗,雨停了,我看到不遠處燃著篝火。和眾人走過去,這裡搭建了四五個簡易帳篷,有人正在埋鍋做飯。
    這時有人輕輕拍我,我轉頭看,正是歐陽青青。她看到我,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馬上投入我的懷裡,緊緊抱住,低聲抽泣:「你個壞蛋,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歐陽林輕輕咳嗽,青青羞紅了臉,從我懷裡出來,可還是緊緊把著我的胳膊,再也不願撒開。
    歐陽林道:「馬連科的爸爸,我最好的朋友,馬國強同志,為了掩護我們撤離,已經落入了日本人的魔爪。」
    「啊。馬叔叔他……」青青驚叫一下,抓我更緊了。
    歐陽林看著我:「連科,你放心,我會安排人手積極營救你的父親。你們爺倆都是好樣的,我會盡全力救他脫離虎口。」
    我心情晦暗,掉到日本人手裡,再往回救哪有那麼容易。老爸這時候說不定已經遭受到了嚴刑拷打,種種酷刑。
    歐陽林清點人數,我也趁機看看這些都是什麼人。
    雖然到了城外,但僅僅是一站,接下來關山遙遠,還要越過國境,其中行途艱險,無法想像。
    隊伍裡大部分都是傷員、婦女和家屬,他們看似不起眼,其實有很多都是抗日同盟會大佬的親眷,這次行動策劃了很長時間,就是要把他們整個安全轉移出國內。
    人了,在這裡就要分道揚鑣。一些傷員會去往根據地進行療傷,他們是活躍在戰場的戰士,傷好了還要回來繼續開展工作。更多的人組成一隊,按照計劃,向邊境進發。
    歐陽林本來要留下來,返回城裡繼續工作。可剛才來了通知,上面經過開會決定,歐陽林不能回城,而是擔任親眷家屬的保衛工作。就在剛才,日本人抄了我們的家,歐陽林已經暴露,無法再擔任地下工作。
    日本人抓住了老爸,很容易順籐摸瓜,他落網後,我們全都成了通緝犯。除非出國,否則在國內永無寧日。
    想起美津熊二郎和源子小姐,我心裡還有點小遺憾。我如果能留下來,未嘗不能過著舒服,相對安寧的生活。算了,就當我為這個世界的抗日事業添磚加瓦。
    歐陽林正在分派任務的時候,帳篷裡突然傳來一陣哭鬧聲。他臉不好看,走進帳篷,把裡面的人拽出來,正是他兒子歐陽小復。
    歐陽小復哭得泣不成聲,用手指著在場所有人,歇斯底里地喊:「你們都是壞分子,我不跟你們走。姐姐,你騙我,我不走,我要回去上學。」
    「啪」一聲,歐陽林一個大嘴巴扇過去。歐陽小復的哭聲像是掐滅在萌芽裡,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孩子捂著自己的臉,整個打蒙了。
    歐陽林陰沉著說:「小復,你記住了,如果你再提日本一個字,以後就不是我的兒子!」
    歐陽小復被打,最心疼的是青青。她趕緊跑過去,把歐陽小復扶起來。小復像傻了一樣,哆哆嗦嗦地說:「爸爸,爸爸……」
    「爸!你看!」青青尖叫一聲。
    篝火燃燒著,大家清楚地看到歐陽小復耳朵裡流出了血,順著臉頰往下淌,孩子臉泛著奇異的棗紅,癡癡傻傻的。
    一個大媽走過去,跺著腳埋怨:「歐陽啊歐陽,有你這麼打孩子的嗎,給兒子打壞了,我看你後不後悔。」
    歐陽林心疼地看著自己兒子,兀自嘴強:「他不老實就得打。」
    歐陽小復這時候才知道疼,捂著耳朵嗚嗚哭著,不停抽泣:「媽媽,我要媽媽……」
    青青心疼地摟著自己弟弟,陪著掉眼淚。
    旁邊有人輕輕說:「這孩子也夠可憐的,媽媽在紡織廠工作,遇到大火,一車間的人都沒跑出來。如今這麼小又要背井離鄉,命苦啊。」
    聽到這裡感傷之餘,我突然心念一動,在這個世界裡,我的媽媽又是什麼人?自從來了這裡,誰也沒有提起過,像是從來沒有這個人一樣。
    我歎了口氣。這個世界實在是讓人壓抑,有種透不過氣的窒息感。
    眾人有條理的工作著,收拾了帳篷裝車,撲滅篝火。
    我對這個世界大概有所瞭解,這裡並不像我原來的世界那樣發達先進,不管什麼犄角旮旯都有攝像頭。這裡的情況有點像上個世紀四五十年代的平面延伸,科技發展似乎凝滯了,只有少數一些東西能依稀看到我原來世界的影子。
    我們這些人如果在我原來的世界,想要在全國通緝中長途跋涉,在滿街攝像頭的關照下於市井裡穿梭,最後到達邊境,簡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可是在這裡安全係數就高了很多。
    我們分了幾輛車,在路口告別,看著一輛輛車離去,我心裡生出了幾分惆悵,這可能是我在這個世界最後一次看到他們了。
    我們坐的都是貨車,後車廂安排了簡易的座椅,男女老少坐在上面,誰也沒有說話,鴉雀無聲。青青緊緊依偎著我,握著我的手,生怕就此失去我。這個女孩承擔太多的東西,我看著她緊閉的雙眸,她的眼角竟然生出魚尾紋。
    車廂裡亮著一盞微弱的燈泡,車門緊閉,什麼也看不著,無法確定方位,無法知道路途,就知道一件事,我們在路上。
    迷迷糊糊中睡著了,做了很多噩夢,想起老爸,我就睡不踏實。再醒來時,車子停下。歐陽林打開車廂門,招呼我們下車,外面已天光大亮。
    青青揉著迷濛的雙眼問怎麼了。歐陽林面凝重,看著我們,歎口氣:「過不去了。」
    所有人下了車,一起來到高處,憑空遠眺。不遠處是片城鎮,到處冒著濃煙,槍聲不斷。空中劃破一聲長哨,緊接著城裡的一處建築陡然坍塌,發出劇烈的爆炸。
    我們面面相覷。
    歐陽林道:「下面是沅水城,剛剛接到情報,城裡抗日組織昨天夜裡發佈起義聲明,正式和日本人幹起來。現在已經全面潰敗,兩幫人正在進行最後的巷戰。城裡死傷無數,整個地區已經被封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