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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蛇丸

    老爸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趕緊拱手:「歐陽兄大義,為了國家,完全不顧個人安危,失敬失敬。歐陽兄,需要小弟為你做點什麼?」
    歐陽林看看我說:「你們爺倆不是外人。我們同盟會最近確實在謀劃一個大計劃,我要提前和你們打好招呼。咱們是鄰居,只隔了一層薄板,這個招呼不打不利於下一步開展工作。」
    老爸道:「慚愧慚愧,歐陽兄,雖然我老馬是凡人一個,不值一提,但知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古話。需要我配合什麼工作,你說話,小弟義不容辭。」
    歐陽林從包裡拿出兩份請柬模樣的東西交給我:「小馬,今晚有東京能劇社的表演,你陪青青去看,我和你爸爸聊點事。」
    我答應一聲。歐陽林還算不錯,怕把我們小輩牽扯進秘密裡。在敵占區可是殺頭的買賣。
    青青看著我,特別高興,拉著我的胳膊輕聲說:「我去換衣服。你到樓下等我。」
    老爸給我使個眼,讓我回家。我拿著請柬,暈暈乎乎來到房間,隨手拿了件外套披上。看看窗外,街道燈火透亮,偶爾有幾個行人,氣氛極為森嚴,滿大街都是日本兵。
    現在到底是什麼局勢?我揉著腦袋思考,忽然想到一件事。我曾經和解鈴在檢查老房子的時候,發現了一本日記,上面寫著南京事件後,國內形勢危急,日記主人要帶著全家人逃往內地,具體時間是1987年。現在看來。這本日記應該是這個世界的「老爸」所寫,在這個世界裡,就是歐陽林。
    剛才看電視,統勳先生強調了現在是2015年。也就是說距離日記的記載時間,這個世界已經過去了漫長的二十八年。二十八年的時間,從日本入侵到現在。都發生了什麼呢?
    我無從去想像一個世界的文明走勢。
    這個世界裡,沒有珍珠港襲擊,斯大林格勒戰役全面失敗,沒有核彈襲擊廣島和長崎,更沒有後來的冷戰。軍備競賽,紅浪潮的十年,等等。
    所有的近現代史都要重寫。
    我正思索,門敲響了,打開門是歐陽青青。天有點涼,她穿了一身淺紅大衣,紮著馬尾巴,清純可愛。
    她拉著我:「走啊,想什麼呢。」土大來扛。
    「想你呢。想你漂亮。想你可愛。」我說。
    青青掐了我一下,甜蜜說:「喝蜜了嗎,和以往的你不一樣,嘴這麼甜。」
    我嘿嘿笑著,和她出了樓,剛走出門洞,一股肅殺的冷氣撲面而來,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青青關切地說:「冷嗎?」
    空氣裡充滿了不安的情緒。我抬起下巴,點點遠處巡邏的日本兵,輕聲說:「沒事?」
    青青道:「我們有良民證,還有劇院的請柬,怕什麼呢。大男人,膽子這麼小,跟我來。」
    她主動拉著我的手,女孩的手真嫩,拉得我的心撲騰撲騰亂跳。
    我們順著街道來到路口,這裡設了路障,有一個出入的金屬門,人群排著隊,默默地往前走,一個接一個從金屬門穿過。路障一旁設了警衛亭,寫著中日兩國語言,站著十幾個穿著黃綠軍式風衣的日本人,背著槍緊盯路人。
    看著他們一張張臉,心裡覺得毛毛的。這些日本軍人並沒有我原來世界拍攝的抗日神劇描述的那麼猥瑣和可笑,他們長得都很正常。可仔細去看,卻感覺這些人臉上透出一股很怪的氣質,這股氣質,遠遠比電視劇裡惡搞的演員給人的感覺可怕得多。
    這裡的日本軍人有一種極度陰森的氣場。說不清楚,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來的幽靈之軍。
    終於輪到我了,我來到電子門前,笨手笨腳不知道怎麼弄,一個日本軍官走過來,默默打量我。他的眼神很銳利,偏偏又有東方式的內斂,像是一把即將出膛的刀。
    他對我行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軍禮,用規整的漢語說:「先生,出示你的良民證。」
    青青從後面過來,輕聲說:「長官,我男朋友剛從鄉下來,沒見過世面,不好意思啊,我教他弄。」
    青青幫我把良民證塞進金屬門的取卡器裡,時間不長,門上綠燈亮了,日本軍官彬彬有禮做了個手勢,示意我可以通過。
    我長舒口氣,想著趕緊離開這裡。剛走了兩步,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我嚇得全身都僵了,回頭看,那日本軍官拿著我的良民證遞給我,友好地笑了笑。
    我點點頭,就這一來一回,兩條腿都軟了。心想抗日劇都是假的,老百姓看見當兵的永遠都是腿軟。
    青青拉著我的手,拐到街道的另一邊,這裡陡然是另外一個世界。燈紅酒綠,夜生活剛剛開始,車子川流不息,很多人拿著手機打電話。夜風中,各夜店的招牌不斷閃爍。
    青青笑著說:「剛才害怕了嗎?」
    我擦擦頭上的汗,不好意思地說:「是有點。看見他們,我就害怕。」
    青青湊在我耳邊輕輕說:「沒事,別害怕,有我呢。」
    我情不自禁抱了抱她。這個寒風凜冽的夜晚,感覺到一絲溫暖:「青青,你真好。」
    青青掙開我,來到我的前面,一邊倒退著走一邊笑我,調皮地擺手:「馬連科長大了,馬連科也有喜歡的女孩了。」
    我們來到大劇院門口,這裡貼著滿滿一牆的大海報,上面寫著「東京能劇社特聘福岡能樂堂來中表演」,旁邊有一行小字「日本振袖始,大蛇丸」。海報內容是清幽山嶺,中間一枝老樹,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女人,挺立在樹前。這個女人背對著海報外的我們,長長頭髮披散,最詭異的是,下身居然是蛇尾,半人半蛇。
    青青摟著我的胳膊,哈著冷氣說:「這個能劇好陰森的樣子。」
    我久久盯著畫上的紅衣女人,不知為什麼,竟然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引起了很滄桑的情緒。
    「怎麼了?」青青問。
    我笑笑,拉著她的手進了大劇院。劇院裡站著不少日本兵,全都荷槍實彈,嚴肅地盯著每一個出入的人。進劇場要經過搜身,過電子安檢,檢驗票據,把身上的手機打火機之類的物品全都暫時沒收,非常嚴格。
    通過安檢進到裡面,我不由感歎,真是壯觀。宏大的劇院修成了秀的模樣,四面是觀眾席,中間是一方天地,中間水光粼粼,居然引進了大片的湖水。
    此時快要開演,劇場已經快坐滿了。還得說歐陽林很有能量,他找來的這兩張票都在前面,視角非常好。
    我和青青剛坐好,忽然大喇叭裡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全體起立。」
    聲音乾啞,沒有感情,透著肅穆。所有人齊刷刷站起來,喇叭喊:「脫帽,低頭。」
    足有上千人,鴉雀無聲,全部低頭。喇叭拉響警報,在靜悄悄的劇場里長鳴不已。除此聲音,沒有一個人說話,掉根針都能聽見。
    拉了足有一分鐘,舞台上方「騰」一下從上至下展開兩面巨大的旭日旗,下端碰到了水面,後台吹了風,十多米高的旗子迎風輕輕擺動,紅的太陽鮮艷刺眼。
    足足折騰了五六分鐘,喇叭裡喊:「諸位民眾恭迎九香宮親王來中視察。」
    劇場後門打開,沿著紅地毯走出一隊人。為首的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瘦削嚴肅,一身戎裝。旁邊跟著許多人,有穿西服的文職官員,有穿軍裝的軍官,後面是一大隊日本兵,沿著舞台前方,順著樓梯進入二樓的豪華包間。
    這位親王不苟言笑,留著小鬍子,坐在包間的第一排,摘下白手套,戴上圓邊眼鏡,入神地看著舞台,然後點點頭。
    喇叭裡隨即喊:「諸位請坐,能劇節目即將上演,請保持肅靜,不要隨意發聲。」
    一大隊日本兵分散站在過道,一個人看一排,殺氣十足。那麼多觀眾連個咳嗽的都沒有,氣氛森嚴到令人窒息,青青在下面緊緊握著我的手。
    劇場裡燈光暗滅,一片黑暗。陡然舞台中心湖的彼岸燈亮了,湖水黑暗處升起一塊白幕,上面畫著一棵無枝無葉的老松,昏暗的光線裡,猶如一個蒼老的鬼怪。湖面艷光粼粼,映射出無數怪異的影子。
    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女人緩緩從天而降,下身是長長的蛇尾,頭髮披散,臉上戴著白的面具,舞台四角的燈亮了,隨之響起了幽幽的三弦聲,一聲梆子敲響,幽冥深遠。
    現下的氣氛裡突然看到這麼一幕,難言的陰森和詭譎。
    我緊緊捏著青青的手,完全傻了。我才明白為什麼剛才看到這個女人的海報有種特別熟悉的感覺,因為這個紅衣女子赫然就是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