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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儀式

    「年輕人,你這身功夫是在哪學的?」忠叔不動如山,看著對面的鳥爺。
    「無師自通。」鳥爺笑。他緩緩把牙劍平在胸前,整個人蓄積待發,猶如一隻捕食的猛獸。
    忠叔道:「不願說出師承也就罷了,用不著說自己無師自通,你把師尊置於何地。」
    「要戰就戰,哪來這麼多廢話。」鳥爺說:「我從來不和凡人浪費口舌。」
    兩人突然間就動了,我根本看不清動作,他們太快了。鳥爺,我是有思想準備的,他被黃九嬰神識上身,神出鬼沒也正常。沒想到的是忠叔,看著睡不醒似的,誰知道也有大功夫在身。
    鳥爺揮劍頗有章法,快中有慢,架勢也好看。而忠叔動作剛猛,一出手全是奔著要害骨節去,從這點來看,忠叔以前可能當過兵,而且不是普通的兵。
    兩人打在一起,根本不像武俠片,什麼兔起鶻落踩著葉子滿天飛,打的論起來沒什麼觀賞性,一觸就分,大部分時間都是忠叔強突,而鳥爺在隨招遊走,一個剛猛,一個四兩撥千斤。
    忠叔這麼打就吃虧了,畢竟鳥爺手裡還拿著劍,這柄牙劍看似古樸無光,實則鋒利無比,劃的忠叔全身傷痕纍纍,鮮血淋漓。忠叔根本就不在乎,甚至感覺不到疼痛,就是盡力出拳,拳拳到肉。:.醉心張節
    這時候我才看出,忠叔的打法近乎搏命,大開大合,自己受傷哪怕死都無所謂,死了拉倒,就算死了也要拉對面當墊背的。如果有可能,忠叔都能用牙去咬鳥爺。而鳥爺的動作瀟灑飄逸,有種不沾世塵的意思,顯得孤傲自賞,不讓忠叔這破布纏住自己的腿。
    這時從山路上來了幾個保安打扮的年輕人,高聲喊:「忠叔,我們來了!」
    鳥爺一看形勢不對勁,向後一跳,然後劍頭指我,意味深長地點點頭,轉身就走絕不戀戰。速度極快,瞬間消失在道路盡頭。
    看他走了,忠叔再也支持不住,噗通一聲坐在地上。我趕忙跑過去扶住他:「忠叔你沒事?」
    「不行了,上歲數了。」忠叔的毛衣幾乎劃爛,露出來的肉全都是血,肉皮翻翻著。
    那些年輕人過來,還要忿忿地去追,忠叔擺擺手,讓他們都消停會。
    「把我煙拿來。」他說。
    我把他的夾克從樹枝上拿下來,掏出裡面的煙,點燃一根遞給他。
    「那是侯鵬,他怎麼變的這麼厲害?」忠叔叼著煙看我。
    我簡單地把過往經過說了一遍。忠叔沒有說話,靜靜聽著,等我說完,隨即歎口氣。
    忠叔披上夾克,我們一起順著陡坡爬上去,來到洞口。忠叔用手電往下照,神有些抑鬱。
    我生出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藉著光往下看,黑森森洞裡,隱約能看到尤素還坐在地上。他一動不動,臉朝著黑暗的深處。
    「尤素,尤素。」我叫了兩聲。
    忠叔把夾克穿好,一縱身跳進去,來到尤素和華玉的身前,仔細查看了一番,抬起頭對我說:「都死了。」
    雖然早已料到,但乍聽到這個噩耗,我還是受不了打擊,靠在樹上全身癱軟。
    忠叔從洞裡爬出來,問我打算怎麼處理,如果需要他幫忙,他可以聯繫火葬場和墓地。
    我還處於極大的悲慟中,心疼得沒法說,像是有把鋼刀在裡面絞動。停了一會兒,我勉強鎮定下來,說道:「忠叔,我朋友臨死前說要和這個女人埋在一起,他不想動地方了,就在這。」
    忠叔拍拍我,拿著一封信遞給我:「這是我在屍體的衣服裡發現的,上面寫著你的名字。」
    我接過來看看,信封寫著:致馬連科。友尤素絕筆。
    我心一痛,眼淚控制不住往外湧,看樣子尤素很早就有赴死之心。我實在沒有心情去看信,順手揣在兜裡。忠叔道:「我們定位了你手機的位置才找來的。現在找到了你,還要你馬上跟我回去。」
    我明白了,他來的任務就是帶我回去。
    忠叔招呼那些年輕的手下,找來樹枝和土,一起把地上的深洞掩埋,最後用腳踩實。我看著頭上氤氳的陽光,心中悲哀,尤素竟然就埋葬在這裡,連塊墓碑都沒立。
    尤素的母親早亡,父親也過世了,他孤零零一人,去了也就去了。而華玉的失蹤勢必會造成學校內的影響,她的父母可能會因此悲慼,誰又知道呢。以前聽華玉說過,她出生的農村重男輕女,自己一個人在外學習工作,女孩子基本上就和家庭脫離關係了。
    不知是可悲還是可喜,兩個人和這個社會的瓜葛不多,去了也就去了。人生三十年,遇到愛人,相擁而去,也不枉活過這一次。
    我跟著忠叔回到山莊。
    空不二看到我,心平氣和地問我發生了什麼。
    旁邊就是忠叔,也沒法撒謊,我把經過講述一遍。空不二道:「原來黃九嬰打的是這個主意,他要把你們三人聚合在一起修行,互為修煉鼎器。現在尤素已死,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你。」
    我心灰意冷:「長老,我要和你告個假,我要回老家看我媽。看過她,我就放心了,以後不管鳥爺找不找來,我肯定不能遂他的心願,無非一死而已。」
    「赤子之心。」空不二道:「不過你現在還不能走,有個最重要的儀式需要你參加。」
    「什麼?」我問。
    空不二告訴我,老周現在修煉到了走火入魔的狀態,要解這個結,只能請到黃九嬰。現在能聯繫到黃九嬰的媒介,只有周秀和鳥爺。鳥爺神出鬼沒,如今唯有周秀。
    所謂的儀式,就是周維民要通過周秀,溝通到黃九嬰的神識。
    我一聽就愣了,要做到溝通到黃九嬰,唯一的辦法就是周秀髮生關係。周維民可是她的親哥哥啊。
    我把疑問說出來,空不二雙手合十:「這是老周的選擇,誰也不能替他做決定。」
    儀式定在今日夜晚,周秀的狀況目前非常不好,躺在病床上,不定什麼時候就死了,趕早不趕晚。
    我在山莊簡單吃了點飯,焦躁中熬到夜晚降臨。
    空不二讓我幫忙,推周秀從病房出來。這間病房是臨時的,醫療器械卻是全套都上,周秀躺在病床上,戴著呼吸機,心跳無力,不過呼吸還算平穩,現在的她已經沒有知覺了。
    此事關係重大,難怪他們費勁巴拉把我找回來,我算是唯一還能幹雜活的知情人。經歷這麼多,我現在豁出去了。
    我和忠叔推著周秀的病床,穿過走廊,從後門來到外面。伴著夜,一路推到了道觀前。
    道觀現在緊閉大門,門口加了雙崗。站崗的人看到是空不二,趕緊把門打開。我推著病床車進去。空不二在左,忠叔在右,兩人都默不作聲。
    我們來到後院,這裡三層閣樓,樓梯極陡,病床上不去。忠叔把周秀身上插著的醫療器械,全部拔下來,然後一抄手,把她輕飄飄背在身後。
    周秀的面容形如老嫗,我竟然想起了華玉。兩個人魂魄的精氣神,全都讓黃九嬰抽走了,如今行將就木,差一口氣吊在喉嚨裡。
    空不二在前引路,忠叔背著周秀,我跟在後面。我們三人穿廊過屋,一路深進,來到了那間密室前。
    空不二敲敲木門,裡面腳步聲響,門隨即打開,門口站著那位叫玄貞的小道姑。
    小女孩臉紅撲撲的,身材竟然有些豐腴,看樣子這些日子吃喝挺好,養起來了。
    我們走進去,密室裡氣溫很高,熱氣滾滾,我扭了幾下脖領。龍虎帳依然懸掛在那裡,裡面熄著燈,看樣子並沒有人在。
    這時,那個小男孩舉著一盞古舊的燈台走過來,上面燃著幽幽的綠光:「你們跟我來。」
    我們三人跟在男孩的後面,繞過龍虎帳,來到密室的角落。這裡布著一道神龕,香案上擺滿了五牲和燭火,香案後面放著一把籐椅,多日未見的周維民正坐在上面。
    我一看到他,就嚇了一大跳,頭髮根幾乎豎起來。
    周維民現在皮包骨頭,跟非洲難民差不多,皮膚呈半透明,和上次一樣幾乎能看到內部的臟器。他坐在籐椅上,形象幾乎和當日的黃九嬰乾屍極為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