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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矩陣

    空不二掛了電話,表情沒有變化,把電話放進公文包裡,繼續看著玻璃後面的手術室。
    我們面面相覷,他是根本沒打算告訴周維民。我實在忍不住,說道:「不告訴周總一聲嗎?」
    「告訴他,他會聽嗎?」空不二用手裡的佛珠指指玻璃後面的周維民。此時的老周,緊緊盯著那團胚胎,眼裡冒火,像是賭徒在搏最後一張牌。
    現在箭已在弦,要停也停不下來。空不二道:「三位稍安勿躁,一切皆緣。」
    我們不再說話,繼續往裡看著。其中一個醫生拿起手術刀,切進了胚胎,隨著他的動作,一股股泛著黃粘稠的液體從裡面湧出來,眾人聚精會神地看著。
    旁邊的醫生拿著水管,把黃液體沖刷掉,讓搭檔能更好得看清下刀的紋理。
    這兩個醫生一看就是老司機,下刀極穩,遇到再怪的情況,也有種泰山崩於前不變的氣質。很快,胚胎表面剖開一條細細的刀口。醫生用鑷子夾住兩旁,輕輕往兩旁撕扯,液體越流越多,就像割開一個得了嚴重腹水的病人肚子。
    那麼大的盆裡幾乎盛不下那些黃水,胚胎被完全剖開。胚胎外膜失去了裡面液體的支撐,軟塌塌粘在酷似胎兒的那個東西身上。這麼一來,使得整個胎兒顯得怪模怪樣,像是皮外生皮,如同一隻老邁的沙皮狗。請就是對我們最大的支持,謝謝!
    這個胎兒躺在盆中的液體裡,半沉半浮,好像有心跳,身體在有規律的收縮。
    房間裡鴉雀無聲,那醫生沒有繼續幹下去,做出一個出乎意料的舉動,他推門而出。另外一個醫生趕緊跟了出去。
    周維民附身細細查看這個胎兒,眼珠冒光,他完全被這種詭異的東西吸引住了。
    電影都沒有這樣的情節,我們也看得心怦怦跳,眼神幾乎離不開那個怪胎,它有種極為詭魅的吸引力。
    周維民回過神,發現兩個醫生都不在了,趕忙推門也出去,此時手術室內空空無人。
    鳥爺走到玻璃前,趴在上面,聚精會神看著盆裡的怪胎。
    我也走過去,感歎道:「這玩意是邪性。」
    鳥爺喃喃:「屍體吸收女人的靈氣,然後在體內孕育出這麼個東西,生命的奧秘還真是玄妙。」
    尤素走過來說:「剛才電話裡老鮑說了,這個胎兒其實就是黃九嬰本人的魂魄,它用自己的肉身當母體,在裡面自我孕育。」
    「我明白了。」鳥爺一拍大腿:「難怪黃九嬰能夠從明朝活到現在,我終於知道了他的長生秘訣!他**衰老死亡的時候,就會把自己的魂魄注入其他人的**裡,繼續繁殖孕育,慢慢長大。這種**,在科幻電影裡叫母體,也叫矩陣。」
    「借雞生蛋?」我說。
    「就是這個意思。」鳥爺越說越興奮:「自然界裡有些昆蟲就是這樣,把自己的卵寄生在其他昆蟲的體內,然後裡面的小蟲子慢慢長大,破身而出。」
    尤素呲牙:「如果黃九嬰靠這種方式長生,可真他媽夠損的。」
    鳥爺興奮地眨眼:「我倒覺得沒什麼,生存方式而已,優勝劣汰!不能因為獅子吃綿羊,所以就說獅子損。」
    我們正說著,周維民和兩個醫生從外面又走了回來。他們應該是商量妥當了計劃,準備實施。兩個醫生示意周維民不要近前,他們來到手術台,把胎兒從黃液體裡取出來,換了一個乾淨盆放進去,鑷子細細清理外面的那層薄膜。
    可以看出,薄膜粘度很高,粘在胚胎外面,如同帶血的繃帶粘在皮膚上,要取下來需要極高的耐心和技巧。
    我們三人站在玻璃前,凝神看著,不願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稍一分神能感覺出時間在飛快地流逝。
    終於那層薄膜一點點清理乾淨,盆裡逐漸顯露出胎兒的模樣。
    醫生盯著胎兒,愣在當場,手術刀「噹啷」一下掉在地上。雙眼充滿了恐懼,緊緊看著胎兒,一屁股坐在地上,爬起來抹身往外跑。
    周維民想拉沒拉住,急聲問:「怎麼了?」
    那醫生像是說了一句什麼話,不停歇地跑了出去。另一個醫生也放下東西,跟出去。鳥爺擺擺手:「走,走,我們也去,看看怎麼回事。」
    我們三人急匆匆推門出去。空不二還坐在那裡,盯著手術台上的胎兒,手裡不停拈動佛珠,念著經文。
    來到外面的走廊,兩個醫生正在和周維民激烈地爭吵,他們的字眼裡不斷出現「怪嬰」二字。
    我們走過去,周維民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招呼我們:「小馬小尤你們來的正好,他們非說那個嬰兒是怪嬰,不想再繼續做手術了,你們好好勸勸。」
    我們禁不住苦笑,可不就是怪嬰嗎,人家醫生說的沒錯。從屍體肚子裡取出來的嬰兒不是怪嬰是什麼。
    負責解剖的那個醫生,坐在長椅上,臉發白,嘴唇不斷地哆嗦,看樣子他恐懼到了極點。
    這就怪了,嬰兒就算再怪,也不至於把一個老資格的醫生嚇成這樣,按說他們幹這一行的,啥怪胎見不著。
    尤素蹲在他身旁,輕聲問:「大夫,到底怎麼回事?跟我們說說唄。」
    那醫生抬起頭,眼睛裡竟然充滿了淚水,磕磕巴巴地說:「剛才,那個怪嬰……看了我一眼。」
    「然後呢?」我問。
    醫生說:「他的頭很大……上面全是眼睛……他用的是頭上的眼睛來看我……」說著,他開始抽泣。
    「我們醫院能夠查閱一些內部檔案,」另一個醫生說:「香港在六十年代的時候曾經也出過類似的病例,和現在的怪胎差不多。我不知你們懂不懂相書周易,但凡出現類似的怪嬰,必主不祥,誰見誰亡。周總,今天這個事,我們無能為力,你還是盡早把那個怪嬰帶走。」
    「你是個醫生,居然還信這種事?」周維民冷笑。
    「沒辦法,沒看我們兩個都快退休了嗎,人上歲數就愛胡思亂想,你就成全我們。」醫生說。
    周維民想了想,下定決心:「我就不信了,沒你們兩個屠夫,我就吃不了混毛豬。你們三個跟我來,把嬰兒抱走。」
    我們三人現在成周維民的碎催了,什麼髒活累活都得跟著他幹。
    走進手術室,聞到一股強烈的氣味,筆墨形容不上來,是一股濃濃的藥香。看氣味發出來的位置,正是那一盆泛黃的液體。我們徑直來到手術台前,藉著光亮往盆裡看,胎兒側臥在盆裡,身上覆蓋著少量的薄膜,已經可以看清模樣了。
    我不由自主倒吸口冷氣,胎兒的模樣和醫生形容的有幾分相像。它的頭很大,至少佔了全身三分之一。腦袋上遍佈皺褶,一層一層的,只是沒看到眼睛,雖然看上去很怪,卻也沒脫離人的生理特徵,不知道那醫生為什麼這麼害怕。
    此時來不及多看,鳥爺順手從手術架子上取來一副手套戴上,他可真行,一俯身進到盆裡,把嬰兒抱了出來。
    這嬰兒全身黏液,醜陋無比,此時似乎正在酣睡。我們把它放到白大褂上,隨手一捲,當成個襁褓,然後抱著就走。
    出了門,兩個醫生驚恐地看我們,周維民道:「不管怎樣,兩位都算是幫我忙了,後天我讓秘書把錢打到卡上。」
    「周總,」一個醫生叫住他,猶豫一下說:「這個嬰兒實在是不祥,你斟酌處理。」
    周維民沒多說什麼。
    鳥爺把嬰兒抱上車,我和尤素抬著黃九嬰的乾屍,也回到車上。這一頓折騰,天已經擦黑了。
    我們在麵包車上,誰也沒有說話,氣氛很是壓抑。鳥爺抱著嬰兒,不時用手摸摸它皺褶的頭皮。這個嬰兒被白大褂包裹著,顯出了極其怪異的體形,頭大尾尖,乍看上去,像是一隻放大了幾百倍的大蛆。
    一路開著車,回到了山莊。
    我們來不及吃飯,直接去道觀後院,這裡已經被周緯民封禁,誰也不准進來。
    周維民吩咐我們,把嬰兒和屍體抬到密室。
    我看著他的屍體,有種強烈的預感,黃九嬰的肉身乾屍已經廢了,不會再有靈通,他的精華已經全部搾取完畢,轉移到了這個嬰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