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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行宮

    我登時癱軟在椅子上,看著地上一灘鮮紅,怎麼也想不到是自己噴出來的。
    摀住胸口,我不無悲涼的想,自己莫不是要死了。一股巨大的陰霾籠蓋在頭上。我回憶整個經過,猛然想起樹林裡我掙扎要走時,突然聽到那個鐘馗喊了一聲「咄」,當時心口窩像針扎似的,莫不是那時候中了邪?
    我冷靜下來,凝神思考,始終想不出所以然,腦瓜子生疼。吐血還在其次,關鍵是一想到老爸留下來的項鏈丟了,就像魂飛魄散一樣,難受不得了。
    過午夜了,我又累又乏,卻毫無困意睡不著。
    熬了一晚上,凌晨三點來鐘,我簡單睡過去。可是一閉眼,腦海裡就出現那張鍾馗的花臉,巨大無比,表情詭譎。臉上鮮艷的彩如水一般流動變化,壓得人喘不上氣。
    我慘叫一聲,從夢裡驚醒,渾身難受,關節酸痛,摸摸自己的前額,居然發起了高燒。
    外面天光已亮。我長歎一聲,再難受還是要討生活去上班。我掙扎起來,服了兩片感冒藥,沒有一絲力氣,悶坐了一會兒,越想越不對勁。那個地方必須要探明白!
    不過我個人的能力已經罩不住了,必須找朋友幫忙。
    我的腦海裡蹦出一個人,這位好朋友可是個神人,在俗人眼裡他有點神叨,不合群脾氣怪癖,但此人絕對有大智慧,找他沒錯。<
    在單位混了一天,下班後我去這位好朋友的店裡找他。
    他在電子城樓下開了一家專門賣動漫產品的外設店,還代賣很多益智類玩具。這人性格悶,單身狗一枚,我見過他幹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在自己店裡研究各種類型的魔方。
    我心急火燎到了店裡,卻是鐵將軍把門,卷閘門緊鎖,人不知道哪去了。
    我暗暗叫苦,這個死宅吊絲,平時哪都不去,就窩在店裡,來時我以為肯定能找到,就沒打電話聯繫。誰知道今天這麼不湊巧。
    我趕緊打電話,時間不長接通,電話裡出現一個很沉的聲音:「老馬啊,啥事?」
    「尤素,有事找你幫忙,三言兩語講不清。你在哪?」我問。
    「我在鳥爺他家小區廣場呢,你過來。」他說。
    鳥爺也是朋友,不過我對這人不怎麼感冒。鳥爺這人社會氣太重,像個老油條。
    我趕緊趕過去,鳥爺住在另外一個市區,到的時候已華燈初上。小區廣場晚上燈火通明,跳廣場舞扭秧歌遛彎的人絡繹不絕。小區的角落裡,有個露天的卡拉ok,方便老百姓唱歌,一塊錢唱一首。
    這個卡拉ok的攤主就是鳥爺。
    此時外面擠滿看熱鬧的人,裡面一個大媽正在聲嘶力竭地唱著最炫民族風。我看到鳥爺和尤素坐在簡陋的音響台後面抽煙,鳥爺真拿自己當dj了,時不時調下共振,喇叭嗡嗡響。
    鳥爺看見我招呼:「老馬,這邊,給你留著位置。」等我過去,他隨手甩了我一根煙。
    尤素上下打量我,突然問:「咦,你項鏈呢?」
    此時天熱,我敞胸露懷,前胸空空的。鳥爺反應過來:「對啊,你怎麼摘了?洗澡都沒見你摘過。」
    我苦笑,坐在他們旁邊,正要點煙。尤素提鼻子聞了聞,皺眉說:「不對!你身上怎麼有股邪氣。」
    我直愣愣看著他,豎起大拇指:「我服了,你怎麼知道的?」
    尤素笑:「打你一過來我就看著了,臉發灰,蓬頭垢面,氣極差。再加上項鏈突然不戴了,這些徵兆不是失戀就是撞邪。」
    我正要說什麼,播放歌曲的音箱在嗡嗡作響,頓時心煩氣躁,對他倆說咱能不能換個地方。
    尤素拍拍鳥爺:「攤子收了,看來老馬真是遇到為難事了,咱們幫他參謀參謀。」
    鳥爺一臉詭笑:「你不等華玉了?」
    華玉是附近音樂學院的一個女學生,和尤素有種說不清的關係。華玉知道我們有這麼個卡拉ok攤點,只要尤素在,她都要過來唱幾曲,為我們捧場拉拉人氣。總是大媽唱,老百姓看也看膩了,華玉這麼個漂亮女孩一到,嗓子一亮,周圍看熱鬧的能擠成人山人海。
    提到華玉,尤素一臉不高興:「鳥爺,以後別拿人家開玩笑,我和華玉一點關係也沒有。我31,人家小姑娘才23,我都能當叔叔了。」
    鳥爺一笑,他懂分寸,知道尤素不喜這個話題,便止住話頭。過去和唱歌的大媽協商,把眾人都打發散了。我們三個協力把裝備拆卸下來裝進電動三輪車裡,一起往鳥爺他家趕。
    其實鳥爺不是靠這個為生,用他的話說就是為了服務大眾,這也是我把他當朋友的一個主要原因,這人本質還是善良的。
    鳥爺開著三輪車,把我們拉到他家,我和尤素幫著他把機器搬到後面的庫房。鳥爺從冰箱拿出兩瓶冰鎮可樂扔給我們,我拿起來剛喝一口,就覺得胸口火辣辣的,緊跟著一陣咳嗽,下一秒鐘我猛地張開嘴,把剛喝的可樂連著一大口鮮血全都噴出來,噴在牆上,形成了淋漓的圖案。
    尤素和鳥爺張著大嘴看我,都被嚇著了。
    「你沒事?」尤素問。
    「血都噴出來了,能沒事嗎?」鳥爺道:「老馬,你不會是得了肺結核?」
    我渾身癱軟坐在地上,臉煞白,腦子嗡嗡響,沒有一絲力氣。
    兩個人把我扶到屋裡,遞過來紙巾,我擦擦嘴,好半天才緩過來。
    「我不但撞邪,很有可能還被輻射了。」我說。
    尤素和鳥爺面面相覷,鳥爺眨著眼問:「沒聽說咱們市內有輻射污染源啊,你不會是闖進什麼禁區了?」
    我看著他們苦笑,一字一句把昨晚的經歷說了一遍。
    這時間就夠長了,說完時已經夜幕降臨。兩個人一直保持著坐立的姿勢沒有變,都聽傻了。
    我說完好半天,鳥爺突然一拍大腿,喊了一聲:「好!」
    我瞪著他,你他媽什麼意思,我都這樣了還好?
    鳥爺摩拳擦掌:「你們不知道,我最近在直播網站上註冊當了主播,搞了兩次戶外直播,可人氣一直上不來,死不死活不活的。我一直琢磨要想找個什麼機會打翻身仗,沒想到天賜良機啊,哈哈。」
    我苦笑:「你可拉倒,那地方又危險又恐怖,還有大狼狗,到那直播不是作死嗎?」
    尤素說:「我也不贊同你到那地方直播,感覺裡面玄機太多。」他把手機掏出來,點開衛星地圖遞給我:「你把那一片標記出來給我看。」
    我在手機上找到地方,遞還給他。尤素看著手機,摸下巴思考,時不時把地圖的比例尺放大又縮小。
    「怎麼樣,看出什麼來了?」我問。
    尤素遲疑一下:「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片山脈的地形怪怪的,可具體怎麼個怪法,又說不出來。」
    「你還懂風水?」鳥爺笑。
    「不懂。」尤素搖頭:「不過我的直覺力很強大,世間萬物不管是什麼組成不管是什麼形態,最終都要講究和諧與均衡,一種趨於穩定的態勢。可這片地形怎麼看怎麼不得勁,總覺得有點問題。」
    他頓了頓道:「要查出那裡的秘密,必須要實地先考察一下地形再說,不能莽撞行事。」他擴展衛星地圖,找到山脈旁邊的一棟高樓:「這個好像是商務樓,高度夠了,咱們想辦法上到樓頂,居高臨下地觀察。」
    別說尤素的心是細,我就沒想到這一點。
    定下計劃,他們兩個勸我去醫院看看。我含糊地說,看看再說。其實我是諱疾忌醫,再一個我覺得吐血很可能和那天晚上的「鍾馗」有關係。與其看大夫花冤枉錢,還不如直接去找那個門崗老頭。
    我們商定明天下午先到那棟大樓的最高層去查看山脈的地形。
    尤素做事有章法,跟著他幹,我心裡就踏實。再急也得慢慢來。
    第二天在班上時,我躲在廁所裡又吐了一口血,看著水池裡鮮紅一片,我的喉頭不停動著。再要弄不出個結果,光這一天一口血就得把我吐死。
    手機響了,接通後是老娘來的,她說她想我了,問我這些日子過得怎麼樣。我擦拭著嘴角的血,看著空蕩蕩的前胸,實在是沒勇氣把真實情況告訴她。
    自從老爸多年之前走了之後,一直是我們娘倆相依為命,我如果告訴她我吐血了,她能心疼死。
    我含糊地支吾幾句,老娘告訴我在外面工作好好保重,又念叨了幾句,把電話掛了。
    我知道這件事不能拖,必須要趕緊解決。
    下班後,趕到小區大樓的集合點,尤素和鳥爺已經到了。這兩個都是閒人,說好聽點是自由工作者,時間非常充裕。我們三個匯合,往大樓裡走。
    「我托一個有門路的朋友打聽過這片山區是怎麼回事。」鳥爺說。
    我緊緊盯著他:「他怎麼說的?」
    鳥爺遲疑一下,點上根煙,緩緩說:「說法有點離奇。」
    他道:「這片山區連帶你們的小區都隸屬於君天房地產。據說,」他頓了頓:「山裡藏了一座會館,是這家房地產公司老總金屋藏嬌的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