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會演戲的老北

　　車子到了我家門口，正是準備吃晚飯的時間，我爸坐在門口抽著煙，看樣子是剛從外面回來呢，腳上的鞋子都全是泥。
　　他在看到我們車子停下來的時候，有點不安地朝著我們這邊看了看。之後趕緊站起身來，對著屋裡喊道：「優璇回來了！優璇回來了！」
　　我媽從屋子裡走了出來，身上還繫著圍裙，看到我沒什麼好臉色。
　　宗晟拎著菜下了車子，叫道：「阿姨，我來做吧。」
　　宗晟這麼一說，我媽趕緊就換了態度：「不用，不用，我來。回來了就回來了，怎麼還買那麼多菜啊。你們一走，就我們兩個老的，也吃不了那麼多。」
　　我不是滋味，怎麼我媽看到宗晟整個人的態度就變了呢？對我能冷著臉，對宗晟就不會。
　　雖然沒有刻意去說那天的事情。真的就是沒有刻意去說的，那天的事情，我媽不願意說。她受了委屈，她的性子就是這樣，受委屈就是丟臉，丟臉的事情，還是不要提的好。我們也沒有說。說了萬一我爸媽問起到底是怎麼回事的話，我們也不好跟他們解釋。
　　宗晟家那邊，宗晟一直說要玲玲大廈，但是他好像根本就沒有跟他爺爺奶奶提過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也是他爺爺奶奶寵著他，要不怎麼可能這麼由著他，連個理由都沒有呢？
　　這頓飯，還是我媽做的，大家都好好吃著飯，說著我實習不在那家酒店了準備去宗晟他們家的售樓部。
　　我媽非常的贊成，她現在是一點也不喜歡沙恩酒店了。
　　吃過飯，也到了七點多，天黑的時候了。我媽問我媽是在家裡住，還是回市區。我猶豫了一下，看著宗晟，宗晟就說道：「我們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那也好，優璇你去看看你要拿什麼去，天也涼了帶幾件厚衣服去吧。」
　　我回到房間裡收拾我的衣服。其實在我們農村有這這樣的習俗，沒結婚的時候，女方去男方家，要是同房，家裡人意見也不大。但是如果是在女方家的話，那是絕對不可能住在一個房間裡的。就算是已經結婚了的，嫁出門的，回娘家都不能睡在一張床上。除非的上門女婿。不是嫁出門的那種。聽老人說是有關什麼家裡人丁胎神什麼有關的。大家都這麼講究。我媽突然問這個，我都不知道怎麼回答呢。
　　宗晟跟著我進了我的房間，我站在只有這一盞昏黃的小燈泡的房間裡，對他說道：「我家沒你們家條件好，估計你也看不習慣這樣的房間吧。」
　　宗晟的房間，不管是市區的房子，還是他們老家裡給他準備的那大房間都一點不遜色。而我現在的這個房間，就比他的差了好幾個檔次了。
　　他坐在我那張古老的木頭床上，看著我收拾著衣服。我讀初中出去住校之後，就很少回家睡了。初中那會，寒假暑假還回來，週末一般都不回的。上了高中一個月就兩天假，更加不願意回來。讀到大學，除非大過年。要不我也不會回來的。我就是在躲避著這個村子，每次回來都會有人跟我提到宗晟，那時候覺得那是很可怕的事情。而且只要我一回家，宗晟奶奶就肯定會過來看看我。這張木頭都還是我讀小學時候，和奶娘一起睡的木床呢。
　　宗晟看著我。說道：「不會，我以前在外面的時候，住過比這裡條件更不好的房子。就是人家工地的工棚，一張折疊的彈簧床，冬天的時候，冷風還會灌進去，還要拉好被子，要不就要被冷到天亮了。」
　　「那你就沒想過要回來？」我問著，「你家的條件那麼好。」
　　他沉默了一會，我也把我的一些好點的舊衣服給裝在袋子裡。實習之前，我就把宿舍裡的東西都搬回來了。一心想著，實習之後，能留在沙恩酒店上班。根本沒有想到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情。
　　我拉上袋子拉鏈，抬頭看著他，他就坐在床上同樣看著我。
　　「嗯？」
　　「回來幹嘛？回來會被人當怪物。就算是現在回來，長這麼大了，他們還不是把我當怪物一樣。還不如在外面，半年一年換個地方，沒有人知道我的秘密。就算住得差點，就算半夜被冷醒，至少在那裡沒有人把我當怪物。」
　　「對不起。」我輕聲說著。
　　「有什麼對不起的？那時候的老北也很照顧我。他會讓我睡在裡面，他睡在外面，因為那樣他能用他的身體幫我擋點風。」
　　話剛說完，他的手機就響亮起來。我正在為他說的話傷感的時候，就聽著他對著手機說道：「奶奶。」
　　房間裡很靜，那種屬於農村的安靜，讓我就連他手機裡的聲音都能聽到。手機裡傳來了宗晟奶奶的聲音：「宗晟啊，你是不是回來了？在宗優璇家裡？」
　　「對。不過準備回市區了。」我們回到的時候，有不少人看到車子，也認出了我們，這件事會傳到宗晟奶奶那裡去也不奇怪。
　　「你回家一趟，就現在，趕緊回來一下。」
　　「奶奶，我知道我在公司裡的事情，他們跟你說了，我現在不想跟你吵架。我做的事情，總有我的道理。」
　　「叫你回來你就回來，就是吃個飯，用得著說這麼多嗎？爺爺奶奶辛苦幹了半輩子，還不是為了你一個人。你想怎麼花錢，只要奶奶出得起，你就儘管花。我倒要看，誰敢說閒話。我賺錢就給我孫子花了，他們敢怎麼著？」奶奶那叫囂著的聲音，估計不只是說給宗晟聽的，她身旁說不定還有別人呢。
　　奶奶繼續說道：「你老北爺爺在我們家裡吃飯呢，趕緊回來！」
　　宗晟臉上沉了下去。這讓我也很驚訝，腦海裡馬上想到了前天晚上在那密室裡，老北淡定的面對那具被他用桃木釘紮在胸口的孩子的屍體。還有他哭著跟宗晟說的話，當然也想起來了沈繼恩從血缸裡坐起來的畫面。加上這裡是農村，空氣中總帶有一種陰冷的感覺，就是缺少人氣的感覺。我一下就怕得打了個冷顫。
　　宗晟趕緊掛斷了電話：「我過去一下。」
　　我趕緊拎上包就跟著他出門了。我媽看著我們這麼急著走，還想說點什麼的，我跟我媽說是宗晟奶奶打電話來，讓我們馬上過去的，我媽趕緊說：「那就快去吧，快去吧。」上次宗晟奶奶去鬧場的事情，我媽估計也恩給你想明白了，這就是在幫她呢。畢竟就我媽一個人，被一群陌生人圍著，還不允許離開，這種情況下，一個熟人出現了，還綁著她說話，還是那麼強大氣場的宗晟奶奶，那就是給我媽很大的安全感了。
　　車子去到宗晟家，果然，房子上上下下燈火通明的。還能聽到裡面的人喝酒的聲音。
　　我和宗晟下了車子，走進院子的時候，那個大齡剩女姑姑就叫著：「喲，可算回來了。真是的，有個女人都不知道自己家門往那邊開了。宗晟啊，你要是去當上門女婿也不錯。就是傷了你爺爺奶奶的心了。」
　　宗晟看都不看她一眼，就朝裡走去，我趕緊跟上他。不過那姑姑卻一下拉住了我：「宗優璇，他怎麼了？一副生氣的樣子，在你家被你爸修理了？哈哈，我就知道，他這種怪物，誰會接受啊。」
　　「姑姑，別亂說話。小心他真變成怪物，拔了你的舌頭。」
　　「哼！宗晟回來你就敢在我們家橫了！以前見著我都躲著走。真的虛偽！」
　　我急著進去看情況，也就沒答話，這種人說什麼她都有話嗆出來的。不就是為了那點錢嗎？就是不嫁出門。
　　宗晟就站在客廳的大門口，看著客廳裡的情景。一張大桌子上全是菜。桌子旁坐著宗晟爺爺，奶奶，還有家裡叔叔伯伯，有點輩分的都來了。老北穿著一身很簡樸的衣服，坐在正對著門的主位上，這麼安排就是顯示著，他在這些人裡的地位比較高受人尊敬的意思。
　　他看到宗晟，呵呵笑著：「回來了。吃過飯了？過來再吃點。」那是一副很和藹的笑容，跟那天晚上對著屍體的模樣完全不同。
　　宗晟臉上的怒氣根本就沒有辦法壓抑，不說他，我都覺得很奇怪，既然都已經撕破臉皮了，怎麼還能這麼淡定的在這裡吃飯呢？
　　宗晟冷冷地說道：「你來幹什麼？」
　　宗晟奶奶趕緊吼道：「宗晟，怎麼說話的！老北是你爺爺，來吃飯還不行了？」
　　老北對著宗晟奶奶招招手：「沒事，沒事，這孩子就是生我氣，之前回來的時候，我讓他自己回來的，我跟人看地去了沒帶著他。這還摔斷了腿。宗晟，爺爺腿斷了，在你這養幾天行嗎？」
　　沈繼恩會演戲，這個老北也同樣會演戲。他這是想通過宗晟爺爺奶奶給宗晟施壓呢。就算宗晟一次次說他討厭這個村子，討厭這個家，希望奶奶當初讓他死在棺材裡。但是他還是回來了，回來住著爺爺奶奶給他安排的房子，也回老家來，在祠堂上了香。他還是想要這個家的。至少這個家裡，有他的爺爺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