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小青，小青

　　「他們要死！但是他們既不是死於非命，也不是無辜而死，他們的死，都是奉獻，都是有意義的。」陳星河沉聲說道。臉色莊嚴肅穆，似乎很認真。
　　然而他的話怎麼聽來怎麼覺得荒唐，死就是死了，這些人不知情就死了，難道還不算無辜？還不算死於非命麼？
　　陳星河低聲說道：「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哪一次改變是順順利利的？哪一次改變沒有犧牲一些東西麼？我們陳家所謀劃的，是一個更好的四九城，是一個更好的天下，為了這個天下，為了這樣的四九城，這些人雖然死了，但是卻也是死得其所！」
　　「荒唐……」我低聲笑道：「你就用這麼一種高尚的理由給他們的死亡埋單麼？」
　　「林楊，你還是太天真了。你難道真的以為只有用你這種膚淺的手段保護這些人，就是對他們好麼？就是正確的麼？那我倒是要問問你，你能夠保護多少人呢？十人？百人？可是你能不能保護這四九城裡千萬百姓麼？」陳星河厲聲問道。
　　我不得不承認，我被他的問題問住了。苦笑一聲後，我歎道：「的確是這樣，我的確不能夠保護多少人……可是我卻能夠爭取多救下來一個人。」
　　「呵呵，如果我要是告訴你，這一次的改變如果成功，萬龍之王如果再次回歸的話。這四九城會變得更加風調雨順，這陰陽兩界將會更加太平呢？」陳星河冷笑著望向了我的眼睛。
　　在陳星河的逼問下，我整個人的腦子都快要亂掉了，我徹底不知道到底該相信誰，該聽信誰，我現在唯一知道的就是陳星河放出了厲鬼，害死了那麼多人。他的做法是錯的，是不對的！
　　想到這裡，我心中的怒火再次洶湧起來。我猛地一按玻璃，幾乎已經要將地鐵上的玻璃按碎：「給我住口！不要再給你自己做的惡事找理由找借口了，陳星河，你害死了那麼多人，我不能再讓你錯下去！」
　　陳星河並沒有在我暴戾的舉動下屈服，而是悠悠歎了口氣，說道：「林楊，你還是不懂……如果我們陳家現在坐以待斃，不採取任何舉措的話，那麼到時候死的人將會更多，悲劇只會更加嚴重……你口口聲聲說什麼天劫天劫……要知道，我們現在就是在幫助你減少這場天劫的傷害啊……」
　　我被陳星河的話說得雲裡霧裡，我感覺我整個人都快要暈了。什麼天劫，什麼好人壞人，什麼改變……這地宮到底是什麼，姚廣孝有什麼樣的作用，王龍之王到底是個好人還是個壞人……
　　我懶得去想，也不想去多想。
　　這時候我感覺陳星河的兩隻肩膀已經快要被我燒壞，而按住他的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想要幹什麼，是替天行道？直接殺掉陳星河，免得陳家在將那些地宮中的厲鬼放出人間？還是將陳星河帶走調查，問問清楚他口中的「改變」指的到底是什麼？
　　我心中疑惑，遲遲不能做出抉擇。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
　　「林楊？」
　　陳小青？！
　　我驚詫回頭，看到小青穿著一身老舊的秋裝，手中提著我送給他的那柄匕首，呆呆的站在車廂入口。
　　「小青？」
　　我沒有鬆開按住陳星河的一雙手，任憑身上的妖火燒灼著按照輩分還是小青爺爺的陳星河。
　　「你要……殺了星河爺爺麼？」陳小青伸出手來，指了指被我按在車玻璃上的陳星河，臉上的表情糾結而又複雜。
　　「如果……是呢？」我低聲問道，但是這句話說出來的聲音連我自己都聽不見，我忽然發現，在小青面前，我最開始對陳家的那些激動，那些暴戾，全都變得無影無蹤，我甚至害怕讓他看到我傷害陳星河的樣子，我更不希望和他兵戎相見。
　　「小青，胡說什麼，我和林楊之間只是有些誤會。」陳星河連忙說道，但是他這句話說出來，別說是小青，就算是個傻子也絕不可能相信。
　　我看了看陳星河的臉，又看了看小青，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按住陳星河的那雙手。
　　滋啦啦一聲響，我看到陳星河的肩膀上已經爛掉了兩大塊肉，兩道黑煙緩緩升起，飄裊在車廂的頂部。
　　「你怎麼在車上？」陳小青臉色有些凝重，沒有之前重逢的那麼歡脫，但和我說話的語氣還是那麼慢條斯理。
　　「我這幾天恰好來了地宮，正好坐車回去。」我低聲說道，有點不敢去正視小青的眼睛，小青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他能夠察覺到很多東西。
　　「對了，上禮拜的時候我去了一趟陳家林，你沒在。」我想了想，補充道，不知道陳玄策有沒有將陳家幫助萬龍之王的事情告訴小青，如果有的話，那麼現在的情況可就複雜的多了，我將要面對的不僅有曾經給過我很多幫助的陳玄策陳老爺子，甚至還會有和我曾經並肩作戰的好朋友，陳小青。
　　「哦。」陳小青淡淡說道：「太爺爺說了，陳家林那個地方最近不安全，讓我換個地方呆著，上個禮拜的時候，我可能已經走了。」
　　我點了點頭，忽然問道：「那你身上的傷……都好了？」現在的陳小青隱隱約約差不多已經是青色二三品的能力了，看樣子傷勢應該已經恢復的很好，甚至能力較之以前還有提高，不過畢竟還是要親口問一句才踏實。
　　陳小青點頭說道：「好了，全都好利索了，沒有任何後遺症。」
　　說話的時候，小青還是沒有任何表情，整個人好像都呆了，我知道我剛才我和陳星河的爭執都已經被他看到聽到了，我也知道這樣突如其來的事情會讓小青措手不及。
　　轉眼列車已經快要出站，我也差不多到了下車的時候了。
　　陳小青忽然說道：「林楊，好像你現在變得比以前厲害多了？」
　　我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是啊，遇到個還算不錯的機遇，能力提升了不少，怎麼樣，要不要找個時間找我去過過招？」
　　小青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說道：「算了吧，最近我們家事情太多了，太爺爺是不會讓我輕易離開的。」
　　「那就算了吧，我還說要是能跟你多切磋切磋，咱們兩個的進步都會更快一些。」我笑著說道，語氣之中多少有些遺憾。
　　「你快到站了，林楊，該下車了。」小青低聲說道，語氣裡帶著一抹難以察覺的悲傷。
　　我點了點頭，沒有多看陳星河一眼，而是再回頭看了看小青瘦削的身形。
　　列車停站，車門發出嘟嘟的提示音，我剛準備邁步離開，小青忽然低聲喊道：「林楊！」
　　我回頭，看著小青無助的眼神，疑惑問道：「還有什麼事情麼？」
　　「不許你傷害我的家人，如果你傷害他們的話，我一定和你拚命……」小青沉聲說道，聲音在顫抖：「我不許你傷害我的家人，就算你是林楊也不行！」
　　似乎是為了表示這句話很重要，小青特地又加重語氣將這句話說了一遍。
　　而聽到這句話的我卻腦子有些空白……
　　「好……我記住了，你放心。」我沒有著急走下車廂，而是回頭再次看了看陳小青。
　　陳小青倔強地站在兩個車廂交界的位置，一隻手提著我送給他的匕首，另一隻手則緊緊攥成拳頭，他還是沒有看我，我看到他的眼眸之中似乎有晶瑩剔透的東西流動。
　　「小青，我最不願意做的事情就是傷害你……」我悄悄地說，自言自語：「可是啊……有時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