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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算沙部:開山斧

  「水分而已,」徐雲風說,「詭道有五種算術,我只用了一種。」
  馬接輿的身體透濕,肩膀抖了抖,衣服表面發散出霧氣,片刻之間,衣服變干。接著對著徐雲風說:「我很多年沒跟人交過手了,上次交手還是二十多年前。」
  「本事生疏了?」徐雲風問,「我以前跟人打架也是這麼說的,就怕自己打輸了,給自己找點面子。」
  「你作為一個術士高手,」馬接輿好奇的問,「說話不應該這麼刻薄吧。」
  「我脾氣不太好,」徐雲風哼哼兩聲,「說話就這樣。」
  馬接輿笑起來,「你故意要激怒是不是,何必在我面前使用這種小心眼,你是要驅動七星陣法的術士,不該這種小伎倆。」
  「你是要教我為人處世嗎?」徐雲風的心思被馬接輿看透,心裡暗自佩服馬接輿果然是個老江湖,嘴上仍舊不放鬆,「你不就是會隔空移物的本事。」
  馬接輿剛才已經處在下風,但是臉色仍舊平靜,根本不受影響,對徐雲風說:「我如果只會蠻力,豈不是對不起開山道士的名頭。」
  馬接輿說完,手一伸,江水裡一個直徑兩尺的鵝卵石,騰空而起,在他身邊旋繞,繞了幾圈,然後狠狠的甩向徐雲風。
  徐雲風想躲避,可是身體被馬接輿的無形力量狠狠摁住。在鵝卵石即將觸碰到徐雲風的胸口之前,突然一個巨大的手掌伸出來,把鵝卵石給握住。
  手掌上長滿了鱗甲,手指甲有五六寸長,手臂上也是佈滿了厚厚的鱗甲。
  馬接輿看的清清楚楚,一個巨大的人傀站在徐雲風的身後,探手伸到徐雲風的身前,捏住了鵝卵石。
  人傀身材高大,全身都是藍綠色的鱗甲,一張青面獠牙的面孔,頭髮垂到了腰間。方濁站在人傀之後,看見了人傀後腦勺長著秦曉敏的臉孔,現在人傀激發出來,一直被壓抑的臉,替代了本身的樣貌。
  馬接輿用力把人傀死死的拉到一邊,他低估了人傀的力量,人傀只是踉蹌的偏了一步,並沒有跌倒。
  馬接輿被突然出現的人傀弄得猝不及防,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在人傀的身上,忽略了徐雲風。徐雲風立即拿著徐夫人劍,劍尖點到了馬接輿的咽喉。
  馬接輿又把注意力放在徐雲風的徐夫人劍上,劍尖點到了馬接輿的皮膚,刺破了表皮,隨即徐夫人劍脫離徐雲風的手掌,高高的拋起。
  馬接輿不能同時兼顧,人傀被鬆開,大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了馬接輿的頭部,把馬接輿拎起來。
  人傀的另一隻手揪住馬接輿的腰部,就要把馬接輿生生的擰斷。
  馬接輿大喝一聲,用手把捏住自己腦袋的手掌攥住,接著身體冒出火焰,人傀的手掌被灼燒,只能鬆開馬接輿的身體。
  但是人傀的另一隻手被馬接輿揪住,馬接輿雙腳重新站到地面,反而用手把人傀的腰部抓住,兩手托舉,把這個身長兩米多的人傀,舉了起來。然後狠狠的扔向徐雲風。
  徐雲風連忙躲避,也無法用劍去刺馬接輿的咽喉。
  人傀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壓倒兩三棵松樹,才又站立起來,慢慢走到徐雲風的身後。和徐雲風一起,用銅鈴一樣的眼睛看著馬接輿。
  馬接輿看著亭子裡一直躺著的小女孩已經不見了,立即醒悟,這個人傀的來歷。
  「鍾家養的人傀,」馬接輿的胸口不停的起伏,現在他終於不再輕視面前的這個詭道傳人。
  徐雲風也知道馬接輿已經開始認真,也不敢有任何懈怠,就盯著馬接輿的眼睛。
  馬接輿的手臂再次伸開,身體暴漲。他的兩個手臂伸長了一倍,腿部也一樣,長長了一倍。
  然後手臂從背後掏出一個巨大的斧頭。
  這才是開山道士的絕技,用巨斧劈斬,無堅不摧。
  徐雲風也把十一個稻草人全部移動到身前,人傀全身都發出爆裂的聲音。
  兩方都使出了各自真正的本領。
  方濁仍舊在一旁袖手旁觀,上次她見過徐雲風使出十二地支,還是在七眼泉的時候,徐雲風用來對付王鯤鵬,現在第二次施展,用來對付馬接輿。
  無論是徐雲風,還是馬接輿,臉都變了,馬接輿的臉色鐵青,徐雲風的脖子纏繞著一個蛇屬,蛇頭的信子在不停的伸縮。
  現在他們都沒有退縮的可能了。
  七眼泉的王鯤鵬已經把四十九根桓木都釘到了水面之下,他剛剛做完這個巨大的工程,但是立即抬頭,看著長陽方向。身體站在水中,一動不動。
  他最擔心的玉衡仍舊穩定如常,可是搖光星位現在殺氣鼎盛。
  瘋子遇到了一個極厲害的對手,王鯤鵬立即醒悟過來。可是王鯤鵬無法想像,瘋子到底遇到的是一個什麼人,竟然這麼快就使出了人傀來對付敵人。
  天下能和徐雲風比拚的術士已經不多了,張天然不算在內,王鯤鵬心裡慢慢清點,只有幾個道教正宗的頂尖高手,才會讓徐雲風動用人傀。但是到底會是誰呢。
  王鯤鵬心裡頓時一沉,張天然在第一輪就能調遣最高能力的術士,幸好對付的是搖光,如果是其他的六個星位任意一個……
  王鯤鵬簡直不敢細想,他的七星陣法還沒有聯合,陰陽四辯骷髏還無法調動整個北斗七星,星位之間無法相互照應。現在只能靠各自的星位硬扛。
  事情也太巧了,為什麼這麼厲害的術士,沒有去攻擊玉衡,卻偏偏找到最強的徐雲風搖光。
  王鯤鵬想了很久,終於想明白了,是尋蟬和方濁知道無法和對手抗衡,把對手帶到了最強的搖光星位。
  方濁突然變聰明了,可是就算是她知道把對手引到搖光,那她到底用什麼辦法說服對手主動去搖光,與徐雲風一決高下呢?
  王鯤鵬就算是聰明十倍,也想不明白,因為他根本就想不到張天然會把馬接輿請出山。
  但是有一點,王鯤鵬是絕對相信的,那就是來人如何厲害,他畢竟不是張天然。只要不是張天然,瘋子就一定能對付得了。
  鄧瞳正在用力把自己的右手從鐵鏈上拉開,他已經扯了好長時間了,現在不僅滅荊寶劍扯不下來,他發現自己的身體也會被鐵鏈吸附。
  柳濤在下面勸解鄧瞳,「你別費勁了,我能把你和滅荊都解開。」
  「我他媽的根本就不知道怎麼治你的眼睛……」鄧瞳恨恨的說,「我就不信我一個大活人,被一個鐵鏈子給吸住,我非得自己掰開。」
  鄧瞳的左手把右手從鐵鏈上掰開,可是右手掰開了,左手又被鐵鏈吸附住。鄧瞳又用右手掰開左手,右手脫開,左手又吸住……
  這個動作已經重複了幾百遍,在柳濤來之前就開始了,現在柳濤已經站立了快半個小時,鄧瞳的左右手仍然不停地掰開,吸住,再掰開,再吸住……週而復始。
  柳濤也是服了鄧瞳,他竟然重複這個動作這麼久,還沒有放棄。
  鄧瞳突然不動了,安靜了一會,突然大喊:「我靠,搖光又來了?」
  「什麼意思?」柳濤閉著眼睛問。
  「搖光又打起來了,」鄧瞳對著柳濤大聲說,「你不是剛從搖光回來嗎,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柳濤說,「我走的時候,徐雲風還挺悠閒的,他說還有三個星位之後,第二輪的對手才又到這裡和搖光。」
  「他現在明明打起來了,」鄧瞳說,「打得還挺熱鬧。為什麼我就沒遇上一個正兒八經的術士呢,蜘蛛算什麼意思!」
  「難道王鯤鵬預測錯了,」柳濤焦急起來,「張天然為什麼非要揪著搖光的徐雲風死死不放?」
  「你操這麼多閒心幹什麼,」鄧瞳大喊,「都他媽亂了,你快想把辦法把我和滅荊都解開,我的對手說不定也馬上就來了。」
  「鐵鏈有磁性,」柳濤說,「得用火燒,燒了之後,滅荊就吸不上去了。」
  「那我呢?」鄧瞳說,「難道連我的手一起燒嗎?」
  玉泉寺的黃溪看著黃坤正在和兩個女孩聊天,黃坤被策策不停的詢問,三人中就是策策說的話最多。黃坤十句插不上一句,而陳秋凌更是一句話都沒說。
  突然黃溪感應到了搖光的震動,對著黃坤大喊:「黃坤,快過來,你師父又和人打起來了。這次的對手,厲害百倍。」
  「什麼?」黃坤跑到鐵塔下,「為什麼這麼快,玉衡、天權、天樞、開陽不是還沒動嗎,怎麼搖光反而提前了?」
  「我也不知道,」黃溪搖頭,「也許搖光太顯眼,或者是張天然認為搖光是弱點吧。」
  「我師父怎麼可能是弱點,」黃坤說,「一定是王師伯故意安排的,讓最強的星位看起來是最弱的一個。」
  「也只能這麼想了。」黃溪贊同黃坤的推測。
  何重黎的屍體都擺放好了,現在他正在挖掘墳墓,石林裡的煞氣太重,屍體並不安分,突然何重黎停止工作,茫然的看著長陽的方向,然後又警惕的看著四周。嘴裡喃喃的說:「搖光到底怎麼了?連戰兩場,不合規矩啊?一定是王前輩的安排。」
  宋銀花站在水庫邊,水庫的水面,長滿了蓮花。但是現在並非夏天,蓮花卻已經含苞欲放,幾十個金色的青蛙,剛剛從蝌蚪化作指甲大小的青蛙,尾巴都還沒有收回去。
  青蛙在荷葉上跳動,發出呱咕的叫聲。現在水庫已經沒人來釣魚了。宋銀花有的是辦法讓釣魚人不敢靠近水庫。
  搖光又在動手了,宋銀花十分奇怪,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她也察覺到,搖光星位的殺意,不應該現在就出現。
  而且宋銀花能夠察覺到,搖光星位的對手,是道教的頂尖高手,宗師級的人物。已經開始動真格的了,宋銀花也開始緊張起來。
  只有申德旭知道發生了什麼,姜家廟和牛扎坪分列峽口的兩端,距離十分接近。他在煙囪頂上,甚至能看見牛扎坪發生的一切。
  他知道是一個術士到了牛扎坪,但是他也看見了術士離開。現在那個本領高強的術士到了搖光,正在和徐雲風玩命。
  申德旭知道那個術士是誰,開山道士馬接輿,差點就成為道教協會會長的道士,當年他聽說馬接輿不守清規,於是轉而支持馬接輿的競爭者,能力稍弱的黎禺杭。
  馬接輿手裡的開山斧向著徐雲風劈斬下來。
  徐雲風沒有避讓,十二地支的牛屬,頂到了馬接輿的小腹。馬接輿用隔空的力量把牛屬扔到一邊,但是手中的斧頭力氣減弱,人傀走上前,把馬接輿的胳膊推了一下,開山斧劈斬到了徐雲風腳邊一尺旁。
  地面瞬間裂開,這就是開山道士的霸蠻的法術。
  開山道士發源於西域,早期與中原道家並沒有多大的淵源,只是到了唐朝之後,慢慢吸收道家的方術。但是開山道士的法術還是秉承了最初的剛勇。
  當年馬接輿對付北方的薩滿,就是用這種無堅不摧的破壞力,近乎於毫無道理的法術,把薩滿巫師鎮住。
  現在他對付徐雲風,已經全力以赴,開山斧立即收起。馬接輿的腹部被牛角頂了一下,力量減弱。
  其他的地支瞬間都撲倒馬接輿的身體上,然後又都被馬接輿無窮的力量彈開,空氣中到處飛舞著稻草,但是落到地上,又恢復了十一個地支。
  馬接輿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如此剛勇的法術,從來都是讓對方防守戒備,現在竟然第一次束手束腳,反而自己處在守勢。
  馬接輿不再用手抓著斧頭,斧頭在空中飛旋,在馬接輿的控制下,尋找破綻砍向徐雲風。
  但是這剛好是徐雲風的目的,把馬接輿的力量引到自己的身上,讓人傀和地支有機會吞噬馬接輿。
  馬接輿的力氣遠超過徐雲風,但是徐雲風的地支和人傀,數量上佔了巨大的優勢。
  馬接輿要對付徐雲風,就沒有力氣抵擋地支和人傀,把力氣放到地支和人傀身上,徐雲風的蛇屬移動迅速,徐夫人劍就刺向他的大椎穴和咽喉。
  如此膠著了很久。馬接輿和徐雲風都無法真正的傷到對方,這樣打下去,不知道打到什麼時候才是個了結。
  突然方濁身體微微顫抖一下。
  方濁察覺到了,馬接輿的力氣在減弱。原來徐雲風真的不會輸,他就是在用地支耗盡馬接輿的力氣。當馬接輿再打下去,終有力氣耗盡的時候,也許還等不到力氣耗盡,當馬接輿只能扔開十個地支的時候,龍屬與蛇屬就會同時把他纏住……
  這個道理,馬接輿當然明白,但是他已經無法扭轉這個局面。
  馬接輿不打算這樣下去了,他驅動在空中旋轉的斧頭,飛舞的越來越快,斧頭破空的聲音發出隆隆的聲音,聲音進而變得越來越尖銳,空氣和斧頭開始摩擦,表面迸出火焰。
  火焰從綠色變成藍色,藍色變成橘色,然後無數的火焰把地支都點燃,連徐雲風蛇屬都不能倖免。
  方濁正在緊張的看著馬接輿和徐雲風纏鬥,突然自己的被移動到井水裡,馬接輿嘴裡大聲念起祝融咒,火焰在身邊全部燃燒起來,整個小島一片赤紅火焰。江水突然升起了一個巨大的水浪,十幾米高。所有的樹木都紛紛折斷。
  地面開始到處開裂。
  馬接輿在拚命了。
  徐雲風身上的衣服著火,卻一點都不驚慌,只是看著馬接輿說:「你輸了。」
  馬接輿一愣,徐雲風向著他一步一步的走過來。馬接輿用身體的力量去阻攔徐雲風,可是力量瞬間空蕩蕩的,馬接輿的力量源源不斷,卻都在徐雲風的身體上小微五行。
  不僅如此,徐雲風身體上的火焰越來越旺盛。此消彼長,徐雲風的力量竟然變得比馬接輿更加強大!
  「火!」馬接輿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那就是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命格炎火,根本就不怕火燒,自己反而助長了他的能力。這種命格,在道教歷史上有一個人曾經擁有過。
  北宋的黃裳,詭道掛名!
  徐雲風把徐夫人劍扔到水面,水面立即凍成冰牆。而地支和人傀把地面的裂縫填補。
  徐雲風走到了馬接輿身前,冷冷的說:「其實第一招你就輸了。我只是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而已。」
  「什麼?」馬接輿一片茫然,現在徐雲風穩操勝券,沒必要欺騙自己。
  「你摸摸你背後的大椎穴。」徐雲風走到了馬接輿身前兩步,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