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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算沙部:搖光玉衡就位

  徐雲風說了這些話,方濁也黯然。只有黃坤內心的震赫,一時難以平靜。徐雲風對方濁說:「七個星位的人,都找齊了。你去牛扎坪和尋蟬匯合吧。」
  方濁本來在沉思,現在猛然驚醒,「徐大哥,到了分手的時候了。」
  「到了。」徐雲風微笑,「真的要分開了。」
  黃坤根本就沒有心理準備,「這就開始了?」
  「那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徐雲風看著黃坤說,「再不就位,王八的陣法就白費了。」
  方濁突然哭起來,哭著哭著就蹲下來,把徐雲風的衣服下擺揪著,不停的搖晃,「你一定要撐住,陣法結束後,我一定要看見你好好的。」
  徐雲風也蹲下,把方濁的腦袋摟在胸前,下巴擱在方濁的頭頂,「我好像從前說過,如果我們能挺過去,以後我們就到處玩吧,我做個江湖游醫,應該能吃上飯。」
  方濁哭著說:「你不能騙我,你答應過我了。我不要你帶著我到處跑,我們就找個地方,在山裡也好,在宜昌的小胡同也好,能好好的過下去就行。」
  「答應了。」徐雲風繼續笑著,「唯一不好的是,清靜派要絕戶了,不知道尋蟬會不會找我的麻煩。」
  方濁擦了擦眼睛,「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徐雲風說,「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方濁乘船離開,黃坤看著師父走到了水邊,雙腳已經被清江的河水淹沒,但是渾然不知,只是看著船上的方濁,船到了對岸,方濁下船,慢慢的走上對面的馬路,身形越走越遠,直到看不見。
  黃坤這才看到師父眼眶紅紅的,腮幫緊咬。
  黃坤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徐雲風把一本書掏出來,遞給黃坤,「陣法之後,把這本書交給方濁。」
  「你為什麼不親自給她。」黃坤拒絕,「你答應過她的。」
  徐雲風懶得跟黃坤囉嗦:「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到底你是師父,還是我是師父。」
  黃坤大喊:「你也是術士高手了,怎麼能說話不算話!」
  徐雲風對黃坤大罵:「別他媽的給我鬧了,現在給我做事!」
  黃坤不敢再違背,把書拿到手上,看見書封上寫著《青冥志》。
  「這本書上有整個湖北四川湘西過陰人的名冊,」徐雲風說,「過陰這事,總得有人去幹,下次在七眼泉,應該沒人是你的對手了。」
  黃坤茫然,心裡已經知道很不妙。
  徐雲風對著黃坤說:「從今天開始,我親自教你五種算術。我們只有兩天的時間,你就不要偷懶了。」
  「我怎麼能這麼快學會?」黃坤問。
  徐雲風說:「你把衣服脫了。」
  黃坤不知道師父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還是照做了。
  「走到水裡去。」徐雲風再次命令黃坤。
  黃坤走到水裡。
  「看看你的腰。」徐雲風說。
  黃坤低頭,看見一個黑色的紋身從腰上顯現出來,這個紋身隨著江水的水花,慢慢飄動。但是他還沒明白什麼情況。
  「你被水猴子拉進水裡,」徐雲風說,「可是你根本淹不死,你自己不覺得奇怪?」
  「避水符。」黃坤懂了,「我爺爺給我的。」
  徐雲風說:「你仔細想想,你六歲的時候,你爺爺是不是把你放進水缸,每天幾個小時。」
  黃坤仔細回憶,「在我們家後面的一個水井,每天中午很熱,他把我放進水井泡著,我以為是給我避暑,當時我還很害怕。」
  徐雲風讓黃坤走上來,黃坤離開江水之後,腰上的避水符就消失,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從來看不見。」
  徐雲風用打火機點了一支煙,把煙交給黃坤,「用煙頭燙你的胸口。」
  黃坤雖然很奇怪,但還是照做了,本來打算忍著燙傷的疼痛,可是煙頭接觸到胸口之後,竟然沒有任何疼痛。胸口上顯出了一個紅色的印記,整個紋身如同火焰一樣,向上飄散,一直從胸口蔓延到臉上,整張臉佈滿了紅色火焰。
  徐雲風看到了紋身後,把煙拿回來,抽了一口,「你七歲的時候,生過一場大病,但是肯定是你爺爺用艾蒿熏你,還在你身上拔火罐。」
  「有這麼一回事,」黃坤說,「我當時還給學校請了病假,在家裡休息了一個多月。」
  徐雲風說:「這是你爺爺給你種的祝融符紋身。」
  「為什麼是紋身?」黃坤問,「我爺爺沒有給我紋過身。」
  「一定紋過。」徐雲風說,「只是你不記得而已。」
  「我怎麼會不記得?」
  徐雲風說:「因為黃松柏給你紋身的時候,你剛剛滿月。」
  黃坤知道徐雲風一定沒有騙他,徐雲風繼續說:「如果我沒猜錯,你父親,可能就是不能忍受你爺爺對你這麼做,所以一輩子都跟你爺爺關係很不好。」
  黃坤慢慢回憶,然後點頭說:「是的,沒錯。」
  「你爺爺在你九歲的時候,」徐雲風說,「會給你種鍛金符,我想想,他會怎麼做,是不是給你刮痧,用銅錢。」
  「我爺爺刮痧從來都是用銅錢,」黃坤說,「而且不止一次給我刮痧。」
  徐雲風從身上掏出一個硬幣,讓黃坤含在嘴裡,黃坤照做。徐雲風讓黃坤轉身,黃坤的背後,顯出一個白色紋身,是一個大鼎的形狀,佔據了整個後背。徐雲風點頭,「鍛金符在背後。」
  黃坤自己盡量扭頭,看向後背,可是卻什麼都看不到。
  徐雲風說:「你肋下的紋身很好看,想不想看看?」
  黃坤哪裡有什麼拒絕的權力,徐雲風回頭對著申德旭的手下喊:「你們有沒有墨斗?」
  申德旭的手下回答:「我們白丹派也是術士,怎麼可能沒有這東西。」然後跑過來,把墨斗交到徐雲風的手上。
  徐雲風把墨斗給黃坤肋下繞了一圈,然後彈了一下,一道青色的墨線印在黃坤的肋下,然後這道青色的墨線,本來是筆直的一圈,突然開始彎曲,然後線條開始變得蜿蜒複雜,線條開始繁複,終於一條青龍張牙舞爪的顯現出來。龍爪十分的張揚,龍口張開。
  「剖木符。」不用徐雲風提醒,黃坤也知道了。
  「還有最後一個開山符,」徐雲風說,「你要記住了,開山符是你命格的根本。」
  「為什麼?」黃坤問道。
  徐雲風說:「你自己想想你叫什麼名字?」
  「黃坤、黃坤。」
  黃坤長了二十多歲,第一次認真的琢磨自己的名字,五行正中為土,顏色尚黃。而坤,取自於天地乾坤。
  「所以開山符不會在你身上顯現出來。」徐雲風說,「因為你自己就是開山符。」
  「可是我身上的五行符,跟你教我的算術有什麼關係?」黃坤問。
  「這就是王八為什麼要讓你做我的徒弟的原因,」徐雲風說,「因為你和我一樣,天生就會,不需要學習。」
  徐雲風說完,把一個沙漏扔給了黃坤,「最艱難的算沙,只有你能繼承。」
  黃坤有點茫然不知所措,「原來,我爺爺,早就謀劃著讓我投身詭道?」
  「不知道。」徐雲風說,「我不喜歡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想明白,我只看現在。」
  「兩天,」黃坤點頭,「那就開始吧。」
  「水分通避水符,晷分通剖木符,看蠟通祝融符,聽弦通鍛金符,」徐雲風把聲音壓低,「你不到生死關頭,不能使用算沙,算沙通開山符,也就是你自己。。。。。。」
  方濁離開龍舟坪,路經宜昌,她在紫光園找到了王鯤鵬。
  王鯤鵬問方濁:「瘋子沒犯渾吧?」
  「沒有,」方濁回答,「他已經就位了。陪著秦曉敏。」
  「那就好。」王鯤鵬說,「我就怕他腦袋發熱,不肯就搖光星位。」
  「王師兄,你這麼做,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方濁對王鯤鵬說,「你故意讓徐大哥守著星位,他就不會跟著你去七眼泉跟張天然做最後的一搏。」
  「這樣不是挺好嗎?」王鯤鵬笑著說。
  方濁輕聲的說:「你什麼時候才能想著自己。」
  王鯤鵬擺擺手,「你也要就玉衡星位了,去牛扎坪,我開車送你吧,走西壩,我剛好去西壩有點事情。」
  方濁答應了。
  王鯤鵬帶著方濁到了西壩,但是並沒有從大壩上走到江南,而是在一個小區門口停了車,王鯤鵬站在小區門口。方濁也下車,不知道王鯤鵬要做什麼。
  過了很久,方濁看到一個少婦牽著一個小女孩從遠方走過來,就明白了王鯤鵬在等誰。
  董玲遠遠就看見了王鯤鵬的車,牽著女孩走到王鯤鵬面前,王鯤鵬一把將小女孩抱起來,對著小女孩臉上親了兩口,小女孩抱著王鯤鵬的腦袋,高興的叫著爸爸。然後揪著王鯤鵬的鼻子,王鯤鵬抱著小女孩,用手胳肢小女孩。
  方濁對著董玲說:「嫂子,又見面了。」
  董玲用手摸了摸頭髮,「是啊,有兩年沒見了。」
  方濁把小女孩從王鯤鵬手裡接過來,抱著小女孩:「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大方的回答:「董軒。」
  「真好聽。」方濁對董軒說道,眼睛看著王鯤鵬和董玲。
  王鯤鵬和董玲對視了很久,董玲說:「這個月的撫養費不是給我了嗎?」
  王鯤鵬從車裡拿出一個文件袋,放到董玲的手上,「房產證,股票,還有我給你們娘倆買的保險,幾張銀行卡,都在裡面,密碼是你生日。。。。。。」
  董玲一把把文件袋扔在王鯤鵬的臉上,一言不發。王鯤鵬默默的把散落在地上的文件都慢慢的收拾到文件袋裡,然後放好,又遞在董玲面前。
  方濁抱著董軒,董軒卻沒有哭鬧,而是安靜的看著,和方濁一樣的安靜。
  王鯤鵬輕聲說:「只是讓你替我保管一下而已。。。。。。」
  董玲冷冷的說:「你在我面前,還要說多少謊話。」
  王鯤鵬知道自己無法再說謊了,只能說:「我爹媽在沙市,你今後逢年過節,帶著董軒去看看他們。」
  「有意思嗎?」董玲大聲說,「有意思嗎,別人做道士,好好的過一輩子,你這哪裡是在做道士,你是在做黑社會才對!」
  「牽扯的人太多,」王鯤鵬說,「我回頭也來不及了。」
  「世界上哪有什麼英雄,偏偏就真的有一個,」董玲聲音嗚咽,「還偏偏是你。」
  「我師父曾經給我說過一句話。」王鯤鵬把文件袋塞到了董玲的包裡,「有些事情,總是要人去做的。」
  董玲走到方濁面前,把董軒放到地上,然後牽著女兒,頭也不回的走進小區。王鯤鵬看著董玲和女兒,然後猛地把車門打開,對著方濁說:「走了。」
  方濁坐到後座,王鯤鵬把車點火,正要掉頭,卻看到小區的門內,董玲牽著女兒站著,看著他。王鯤鵬把頭伸出窗外,用手揮了揮。董軒也向著父親擺手。
  王鯤鵬一狠心,終於開車走了。到了牛扎坪。三峽的雲層很低,雲霧瀰漫在牛扎坪的山頂。尋蟬已經在星位上入定,如同一個石雕。身體在飄渺的雲霧中,忽隱忽現。
  方濁回轉身對著王鯤鵬鄭重的說:「這句話我對徐大哥也說過了,我希望你也好好的,嫂子和軒軒等著你。」
  「除了瘋子可以看淡生死,」王鯤鵬說,「誰不怕死,只要有一絲機會,我就一定會全力以赴的活下來。」
  「我相信你。」方濁說,「我一直認為你是無所不能的術士。」
  王鯤鵬說:「這麼想就對了,我們一定能全身而退。」
  方濁點頭,「我也開始了。」
  王鯤鵬轉身,「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