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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鐵鎖橫江

  申德旭叫來的人也被現場的突發情況鎮住,都沒有了最初鎮定自若的神態。那個老水鬼走到申德旭面前說:「那東西不能碰!」
  申德旭說:「你看見了什麼?」
  老水鬼身上冷得發抖,「不是我們能碰的東西,你應該明白是什麼。」
  撈屍工的大佬醒了,看著江面上隨著駁船轉動的屍體,嘴裡念叨兩句,那些屍體,就沉入了水中,不再漂浮在江面滲人。但是江上的漩渦突然大了很多,滾裝船和運沙船也不能再維持原位,開始劇烈的傾斜。
  「要打雷了,」一個一直沒有說話和動作的年輕人提醒申德旭,「還有一場大雨,逆風會達到五級。」
  他說完,天空就響起了炸雷。
  申德旭想了很久,對那個年輕人說:「長江上還有能治水的人嗎?」
  「都改行了,」年輕人說,「就我們這一家了。」
  申德旭說:「還有一個人。」
  年輕人說:「趙先生死了幾年了。」
  「他有個徒弟。」申德旭說,「我聽說過。」
  「也很久沒消息了。」
  「把他找來,」申德旭說,「我聽說他從北京回來了。」
  「我請不動抱陽子,」現在長航局的人才發現,從這個年輕人跟申德旭交談的神態來分析,竟然是申德旭招來的人之中,地位最高的一位。
  「我想親自去請,」申德旭說,「可是我走不開。」
  年輕人的治水人說:「那我去吧,他師父欠我老頭一個情。」
  申德旭感激的看著年輕人,他知道術士之間欠一個人情,不到生死關頭,是不會找人討回來的。而且以抱陽子的這種身份和能力。
  申德旭其實對抱陽子很熟悉,但是以他的身份,他請不動抱陽子。
  因為抱陽子曾經是北京某個秘密宗教研究所的一把手,和他同級。原籍宜昌,本領高強,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辭去了這個職位,回到宜昌隱居。
  他是一個道士,能夠在被宗教局認可道名後帶上「子」的道士,全國寥寥無幾。那都是實打實的修道人士。
  抱陽子的俗名姓王,大名王鯤鵬。是湖北湘西川東一帶最聞名的術士。比他的師父趙一二,更加赫赫有名。
  申德旭想了一會,對治水的年輕人說:「王鯤鵬當年我在北京見過一面,他現在放棄了職位,也不能怠慢,我還是專門寫個紙條請他來吧。」說完就寫了一個紙條,跟剛才的發佈的命令不同,他寫了很久。
  一個長航局的水手知道王鯤鵬的厲害,好奇的問治水的年輕人,「你說你老頭,當初有恩惠給王鯤鵬的師父,王鯤鵬會認這個帳嗎?」
  「會的。」治水的年輕人說,「一定會,他和他師父一樣,都是一諾千金的人,而且他們師徒兩個人,都不願意欠人的人情。」
  「他師父趙一二我也聽說過,」水手說,「當初在宜昌蠻厲害的,就是脾氣不好,他本事那麼大,你老頭怎麼有機會幫他的忙。」
  「趙一二當年本事厲害,但是人很窮,」治水的年輕人說,「有段時間沒有錢吃飯,人也生了病,得了肝炎。我老頭看不過去,就收留了趙一二。那時候我家裡條件還行,反正在水上做事的人家麼,不愁吃喝。趙一二也不客氣,天天就躺在我老頭的船上睡覺,我爹也有點本事,撈了十幾條菊花魚給他燉湯。其實趙一二自己會治病,就是沒錢買菊花魚做藥引,你也曉得菊花魚有多貴撒,十幾年前,就是一百多塊一斤。趙一二病好之後,就走了,走之前跟我老頭說,我這輩子是還不上你的人情了,看來只有以後我徒弟來還。」
  「就這麼一句話,你也信?」水手問,「那趙一二忘記跟他徒弟說了怎麼辦?」
  年輕人說:「吃我們這碗飯的,都要面子,說了的話,就一定兌現。他們門派的人都驕傲得很,我說有,王鯤鵬就肯定會相信。」
  這邊在說話,那邊申德旭把邀請函已經寫好了,遞給了治水的年輕人。年輕人拿著信函就下水,衝鋒艇都沒有要。看來是祖祖輩輩在長江上混飯吃,水性好,時間緊迫,乾脆就不坐船上岸了。
  年輕人走後,長江上安靜下來,漩渦也沒了。但是江面上開始颳風,申德旭不停的看著水面,彷彿要把江水看穿,一直看到江底的那個鐵板一樣。
  三小時後,天亮了,太陽升起來。已經封鎖的江岸開過來一艘衝鋒艇。申德旭連忙走到船舷旁邊等著來人上船,他叫來的幫手也恭敬的站在他身後,想看看在鄂西首屈一指的術士,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結果治水的年輕人帶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上來了,中等身材,穿一身商務夾克,還是「金狐狸」的,年輕人帶著一個金絲眼鏡,臉上坑坑窪窪的有痘疤。看不出來有什麼大師風範。
  大家都在懷疑來的人是不是王鯤鵬的時候,申德旭突然向這個年輕人行了一個道禮,年輕也回了道禮。
  看來真的是王鯤鵬無疑。所有人都好奇的看著王鯤鵬,實在是沒想到曾經風光一時又退隱的術士,竟然這麼年輕,還是一副生意人的打扮。
  但是所有的質疑,在王鯤鵬上船後不到一分鐘就全部煙消雲散。王鯤鵬跟申德旭打了招呼,又跟其他所有人點頭示意後,馬上走到船邊,看著江水下面。
  看了一會說:「風馬上就停了,停了就要起霧。」然後就站著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麼。
  果然片刻之後,江面上起了晨霧,完全沒有能見度。打撈的工作更難。申德旭有點著急,走到王鯤鵬跟前說:「下面的鐵板到底是什麼東西?」
  王鯤鵬看了很久,對申德旭歎了口氣說:「我的意見是停止打撈,我的能力就是讓所有人都活著離開,只能做到這點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長江上過了一輩子的,可他們完全不明白王鯤鵬在說什麼,但是看著王鯤鵬一本正經,不像是在敷衍申德旭。
  那個老水鬼上來之後,冷得厲害,又喝了一斤酒,人已經有點醉了,就大聲問王鯤鵬,「你說不行就不行啊,來了這麼多人,空著手回去啊。」
  王鯤鵬就說:「你快點把衣服脫了,還來得及。」
  水鬼就說:「你什麼意思?」
  申德旭知道王鯤鵬絕對不是在說瞎話,就上去把水鬼的上衣扯下來,扯下來才看到水鬼的背心皮膚上掛了密密麻麻的魚鉤,不曉得有幾十上百個,只有背後靠近心臟的地方,沒有魚鉤,但是一個青黑色的手掌印子。
  所有人看見了,才曉得水鬼在水底下遇到了事情,但是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一個老水鬼了,對水下的任何異常情況都能立即做出反應,但是身上被下了上百個魚鉤,都沒有察覺出來。
  「還是那句話,」王鯤鵬說,「我只能保證現場所有人安全離開。」
  申德旭還在猶豫,長航局的那個老船工突然喊出來了,「江渝四號當年也是處船,當天也是這麼大的霧!」
  這句話說了之後,船上所有人都突然意識到,江面上的能見度已經不超過三米了。別說處於現在這種環境,就是尋常時候,航道也是禁止通行的。但現在情況是所有的通訊設備都失靈,電話也打不出去。岸上想營救也找不準方向,反而可能會引起船隻碰撞。
  而且大家已經能夠感覺到船體開始傾斜的厲害,在開始繞圈移動了。
  「太可惜了。」申德旭說,「這麼好的機會。」
  王鯤鵬看見申德旭妥協了,就對申德旭說:「你把姓黃的叫過來。」
  申德旭笑了一下,知道什麼都瞞不住王鯤鵬。於是把一個年輕人喊來了,這個年輕人打從上船,沒說過話,也沒做過什麼,但是既然叫來了,肯定是有來頭的。
  王鯤鵬對那個年輕人說:「你爺爺還好撒?」
  「死了,半年前,」年輕人好奇的問,「你認得我?」
  「認得。」王鯤鵬笑了笑,「你們家的黃蓮清跟我認識,把你身上的東西借我用用。」
  黃姓的年輕人愣了很久才說:「那東西在我身上。」
  「我知道,」王鯤鵬說,「你站在船頭就行。」
  申德旭沒有什麼話好說了,王鯤鵬輕鬆的說:「有黃家的人在,鐵鎖橫江也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