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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真宮12

    王八身後的炎劍祭起。向少都符砍過去,我身上的撕裂感停止了。
    少都符的身體越來越大,他根本就沒把我們放在眼裡。王八的炎劍落在地上,變成了當初的模樣,一個紅色的知了殼子。王八慌亂起來,他也許沒想到,就算是趁著少都符最虛弱的時候,來找場子。我們在他面前,仍舊是不堪一擊。
    王八又把養的鬼魂招出來,幾個小鬼把我們圍住。勉強頂著少都符的身體。
    我把螟蛉撿了起來,螟蛉瞬間化作炎劍,在我的手裡,無比的順手。彷彿就是天生長在我手臂上一般。
    我用劍尖指著少都符,炎劍上的火焰炙熱的燃燒。在這一剎那,我甚至以為,自己能夠憑借螟蛉的力量,鎮住少都符。
    可惜,我也低估了少都符的強大。 炎劍開始結冰,寒氣很快就傳導到我的手臂,然後是肩膀,然後是全身。
    我冷得連抖索都來不及。
    王八的鬼魂也紛紛的散了。王八的身影在我的眼裡,也變得開始模糊。 畢竟我們是人,那裡能和少都符對抗,我心裡閃過這個念頭。內心無稽的苦笑起來。
    「方濁!」王八大喊起來,我不禁好笑,這當頭了,王八還惦記著方濁。
    「動手!」王八又喊道。 我明白了王八的用意,怪不得王八一直忍著不讓方濁施展的她的能力。原來是留了這麼一手。他該這麼對付少都符,原來是早就設計好了的。可是不對啊,為什麼他在老河口,非要方濁回北京。我又想起了那個電話,是的,那個電話不是方濁在搗亂,而是老嚴在告訴王八該怎麼做。
    方濁喊道:「不行啊,我拉不動,他太大了。我們回去好不好,就我們。」
    「不行!」我和王八同時大叫。
    方濁要哭起來了,「他那麼大,我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
    我做不到,我不知道他的真身到底在那裡。」
    「我來告訴你。」我對方濁喊道。
    少都符的壓力陡然鬆弛,他也感到害怕了。
    我會看蠟,少都符的方位,在我眼裡看的清清楚楚。
    「張三豐的塑像!」我喊了出來。
    露天的空氣就是新鮮,我長長的換了一大口氣。
    方濁蹲在地上,正在乾嘔,我連忙走到她跟前,扶住她,隔得近了,看見她臉上煞白。身體在輕微的發抖,這是用力過猛,虛脫的表現。我的手透過方濁的胳臂,能夠清晰的察覺到方濁已經體力透支,站都站不穩。
    我抬頭看著眼前的王八,王八已經把自己的所御的鬼魂,全部招出來,正站在他的身邊,我看得身上發麻,我以為一個術士能夠御養七個鬼魂就已經到了極致,可是王八的身邊,站著四十幾個鬼魂。我能看的明白,是因為,所有的鬼魂都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站著,雖然相互參差,但仍一目瞭然。七個北斗,其中有幾個星位是空位,但數起來仍舊很容易。
    王八抬頭看了看天。我也看去,果然天上的北斗七星正當頭明亮。王八心思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縝密,我認識王八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他能夠如此細緻的安排事情,並且還是冒著這麼大的風險。稍有差池,就全盤皆輸。我從來不相信電影裡那些主人公無比睿智的預測事情的走向,並加以控制。可是王八做到了,就在我面前做到了。
    我手中的螟蛉,不知道什麼時候,脫手而出,回到王八的手上。
    此一時彼一時,在地面上,王八的能力變得強大,而少都符卻施展不開,他不屬於這裡。此消彼長,現在沒我和方濁什麼事情了。
    王八身邊的鬼魂,身都冒出綠色的火光。
    少都符,現在還是個道士模樣,可是身型變得十分瘦小,甚至比方濁還要矮小。他的臉,佈滿膿包,潰爛模糊。黑黑的眼眶,對著王八盯著不動。
    廢墟周圍,圍著無數的獸類昆蟲,密密麻麻,他們都隔在廢墟之外,一時間進不來。跟著王八來的三個軍人無比的緊張,舉著手槍,不知道該瞄準那一個。
    兩個蜥蜴也從土裡冒出來。現在它們的體型變得小了,也就是一米來長。蜥蜴想衝過來撕咬王八御的鬼魂,可是炎劍沒有給它們機會,王八不用自己動手,炎劍把其中一個的尾巴緊緊的釘在地上,蜥蜴痛苦的在地上翻滾扭動,然後猛地掙斷了尾巴。
    蜥蜴怕了,不敢再向王八身前爬動。而是慢慢的後退,退到少都符的身邊。少都符似乎安撫了蜥蜴,它們又鑽入地下。
    少都符的眼眶向我朝過來。
    「王八,他說可以把那個人偶給我們。」我對王八說道。
    「讓他先給了再說。」王八喊道。
    瞬間,廢墟裡到處都是布制的人偶,掉在地上,沒有一百個也有好幾十。
    「還有——」王八又喊道:「雕像我要帶走!」
    我大罵道:「你還想幹什麼?」
    「告訴他!」 王八喊道。
    「你非要給老嚴賣命嗎?」我幾乎在懇求王八了:「我們已經達到目的了。」
    王八堅決地搖搖頭。
    廢墟外的無數昆蟲和野獸突然潮水般的往裡湧動。軍人開槍了,打死了幾個野貓,那野貓本來就是死的。但是無數的甲蟲爬到他們身上,軍人丟了槍,在身上不停的拍打。
    蜈蚣蜘蛛毒蛇……都向廢墟內爬過來。
    王八身邊的鬼魂,開始吞吃這些毒物,吃的非常快,我飛快的把軍人一個一個的往廢墟里拉。手上一陣又一陣的劇痛,不知道被咬了多少下。
    我抬手看著,手已經腫的跟氣球一樣,現在開始變得癢麻難當。軍人的身體估計比我還慘。
    王八用手指著少都符,嘴裡開始唸咒。炎劍祭起。少都符根本就無法移動,炎劍把雕塑狠狠砍了一下,火光濺起。石製的雕像,被切下一塊。
    我能感覺到少都符的懼怕了。當年道衍應該比現在的王八更兇惡,竟然能把少都符和石雕完全鎮在一起,少都符無論去什麼地方,真身還是在石雕裡。
    老嚴安排王八來搶這個石雕,野心太大了。
    「你讓他回去,別聽老嚴的安排!」我喊道。
    「不行,」王八對著石雕,嘴裡回答:「我答應了老嚴的,不然他不會幫我。」
    少都符招來的獸類和昆蟲都紛紛散去。
    王八和少都符就在廢墟裡相互對望著。
    大家都不動了。就這樣靜靜的對峙。現在不是考驗法術的時候,而是看那一個的心腸更冷酷。
    在我看來,王八的身體,比石雕還要堅硬。
    我知道,這麼下去,只有一條路,大家都魚死網破。
    可是王八,媽的,他難道就這麼有把握嗎。
    時間過得緩慢,王八身邊的鬼魂慢慢的把少都符給圍住。
    我的手臂到肩膀都已經沒有了知覺,軍人都已經休克。
    「再不去醫院。」我罵道:「老子就死在這裡啦。」
    「別瞎喊!」王八聲音冷酷得讓人死心。
    當我感覺到少都符通過表示同意的時候,我心裡沒有半分開心。
    王八竟然也沒有表示半分的激動。他看見少都符慢慢的隱入石雕,掏出符貼的動作異常緩慢。
    一張……一張……
    有條不紊的把石雕的各個氣門都貼上。
    我看見王八的臉上,一丁點笑容都沒有。是的,他那裡開心的起來,也許這個事件,只是他作為老嚴接班人的開始。我現在甚至想著,王八若是只是安心的做趙一二的徒弟該多好。可是他,也許當初拜趙一二為師的時候,便志不在此。
    王鯤鵬,這名字起的……
    我升起一個很奇怪的感覺,王八的大名,我彷彿第一次真正的來看待,好像是剛聽見似的。
    王八收拾好石雕,從包裡拿出幾個藥瓶,和注射器。我認得,當初我在大鯢村,這是老嚴給我用的那個血清。當時老嚴說只有兩瓶,看樣子,一年之後,這個東西不再稀罕了。
    我那裡知道,老嚴的那個機構,有一群煉丹的道士,每天在鼓搗這些東西。
    王八依次給我和軍人注射血清。
    大家都萎靡不振。等到東方既白,我的手臂開始回復正常,軍人的體質比我要好的多。也恢復過來。
    王八吩咐三個軍人,把石雕裝好,放進越野車。越野車開走了。
    「你算是給了老嚴一個交代?」我冷冷地問道。
    王八不理會我的譏諷,在滿地的布制人偶裡搜尋。
    我說道:「就在你左手的第三個。」
    王八把那個人偶拿到手中,對我說道:「謝謝。」
    我無聊的想到,謝謝這兩個字,好像是在我和王八之間第一次出現。
    我把其他的人偶指著,「這些怎麼辦?」
    王八說道:「燒。」
    我和王八把所有的人偶都堆在一起。點火燒了。
    太陽本來已經冒出山頭,天色已經開始變亮,但火焰冒起,天空又變得陰暗起來。烏雲嚴嚴實實的把天空蓋住。
    「要下雨了。」我的話剛說完。
    傾盆大雨落了下來。
    但我和王八並不在乎,王八把手上的人偶拿著,對著我說道:「瘋子,我要親手把這個送回宜昌。」
    我笑起來,「媽的,難道你連這個事情,都要偷懶麼。」
    我們都被淋成了落湯雞。可是我心情總算開朗了許多,無論如何,總算是能給趙一二一個交代了。我再也不用為自己的選擇而對趙一二心存愧疚。
    方濁被雨淋得濕透,身上冷的瑟瑟發抖,她到現在都沒有恢復體力。王八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披在方濁的身上。
    我扶起方濁,跟著王八往公路上走去。
    王八邊走邊仔細打量著手中的人偶。
    還沒走到公路上,王八突然站立不動。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連忙湊到王八身邊。
    我看見王八正捧著人偶,手在顫抖,抖的厲害。
    王八的眼睛在拚命的眨動。嘴巴在狠命的咬著。
    「怎麼啦?」我心悸的問道。
    「師父……」王八閉上眼睛,嘴巴張開,面如死灰。長長的歎了口氣。
    我也不說話了,我看見王八手中的人偶慢慢的散開,這人偶被雨水淋濕,布條開始散落,裡面幾道青氣在慢慢的飄出來。
    「快把它們攔住啊!」我情急的喊道。
    王八一動不動,手上的布條完全的散了。
    我知道王八也沒有辦法聚攏這些魂魄。因為,這些魂魄已經沒必要再凝聚了。
    「怎麼可能?」我故作輕鬆的對王八說道:「你在跟我開玩笑,我他媽的跟著你折騰這麼久,難道白幹了?」
    王八扔掉手中的布條,慢慢的向前走著。根本不理會我的追問。
    而我卻如同發了神經一般,不停地問王八:「怎麼啦……怎麼啦?」
    其實我也知道發生什麼了。
    可是我還是不停的問,王八不理我,我就對著方濁,不停的問、一遍又一遍的問。
    我不停地問。方濁沒有精力回答我。
    我就問我自己。我實在是沒有勇氣告訴自己那個答案。所以我只能不停重複這個問題,我實在是無法接受這個答案。
    我的臉上全是雨水,模糊的雙眼,已經看不見王八和方濁的身影。
    雨下的更大了。
    (玉真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