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宜昌鬼事1詭道篇 > 拜師之治墳2 >

拜師之治墳2

    「你已經算了好幾天了,還沒算出去對面的鋼索變化嗎?」趙一二問道。
    「昨天就算出來了,用晷分算的。」王八答道:「我能知道在那裡,現在鋼索在孚位,我爬的快點,水分過三厘後,變謙位,半厘後變剝位。。。。。。。」
    「行了,嗯,沒錯。你快去吧。。。。。。」趙一二向屋裡走去,「快點回來。」
    王八把對面山頂的一個火光看著,那是個小屋,他今晚要爬過鋼索,去取小屋裡的東西。溝壑間的鋼索在不停變換方位,並且在黑夜裡,根本就看不見鋼索的位置。王八心裡埋怨,當初是那個前輩,定下這個規矩,要過溝才能拿到螟蛉。趙一二跟他說過,他當初走的是河南的一個斷橋間的梅花樁。
    王八不擔心鋼索的位置,他早就算好了鋼索變換的規律,很簡單,水分和晷分都能算。聽趙一二說,算沙更簡單。王八現在緊張的是,他不敢爬鋼索。王八有懼高症。他從不敢爬到高處。
    王八知道,自己在鋼索上耽誤的時間越長,計算就要更繁複,王八手心都是汗,抓到鋼索的時候,滑膩膩的。想著身下深不可測的山澗,王八心驚膽寒,腿都是軟的。
    我和劉院長坐到了屋子的左側一角,陳阿姨帶著策策和曾婷出去了。
    幾個道士已經收拾好排場和家業。
    擺香台的道士是個年紀不大,鬍子卻留的老長。他焚香在爐台上。大聲唱起來:
    「仰啟神威豁落將,都天糾察大靈官。 」
    身邊兩個道士,一個吹笙,一個吹笛子,開始奏樂。
    「火車三五大雷公,受命三清降鬼崇。 」餘下的道士,應和著也唱到。
    「手執金鞭巡世界,身披金甲顯威靈。 」香台旁的道士開始舞動他手上的長劍。嘴上卻不唱了。
    餘下的道士就飛快的唱起來,語速很快,跟普通的道士和尚唸經完全不同。
    「綠靴風帶護身魂,雙目火睛耀陰陽
    。。。。。。。。
    頃刻三元朝鬼尊,須臾九地救亡魂
    。。。。。。。。。
    銀牙鳳嘴將無數,虎首貔 貅將一人
    。。。。。。。。
    走火行風前後行,穿山破石捉孽障
    。。。。。。。。。
    祈晴禱雨濟天下,身後圓光通事意。
    治病驅邪如電閃,收瘟攝毒斬群魔。
    飛騰雲霧遍虛空,號令雷霆轟霹靂。
    三界大魔皆拱手,十方外道悉皈依。
    我今啟請望來臨,大賜雷威加擁護。
    太乙雷聲應化天尊。」
    劉院長在旁邊說道:「他們在唱什麼,古里古怪的,一個字都聽不清楚。」
    可我卻每一句唱詞都聽明白了。
    我甚至還有閒暇,去看旁人。我看見有兩三個村民,也在搖頭晃腦的聽著唱詞的節奏。他們雖然穿著普通人的衣服,可腦袋已經變成了動物的頭部,手也化成了爪子。可它們自己不知道。更甚的在於,屋裡變得冷颼颼的,我心裡惴惴不安。看得見的人都還罷了,可我覺得屋內,還有很多我看不見的人,而且很多很多。
    我眼光往金仲那邊看去,金仲朝著我輕蔑的笑了笑。我知道了,他看得見。
    趙一二和金仲他們的門派,到底是道家那一派呢,道家講究清靜無為,可他們的門派的排場卻為什麼這麼陰森古怪。來道賀的不僅是人,妖狐之類也有,看樣子連鬼魂也招了若干到此。王八難道以後真的要和這些妖魔鬼怪為伍了。我覺得這個事情太不真實。想起和我在學校一個寢室住了四年,連衣服和鞋子都不分彼此的朋友今後就走上這個道路。我不免心裡落寞。王八還是那個我無比熟悉的王鯤鵬嗎?還是那個一腔熱血,滿腹抱負的王律師嗎?
    王八現在到底在幹什麼呢。
    趙一二從屋後走出來了,我看了大驚失色,我從沒看過趙一二這身打扮。他的打扮就是我曾經看過的金仲的詭異服飾:一身褐色的道袍,胸前繡著一朵無比鮮艷的綠色牡丹,道袍上其他的部位,都是一個又一個精緻的花紋,每一瓣花,都是一個骷髏頭。
    我背上汗涔涔的。
    趙一二向金仲先跪拜了一下。然後向香爐前的道士拱手鞠躬。
    唱歌道士的歌詞變了:
    「仰啟碧雲大教主,唵啞吽
    一元無上薩仙翁,吒唎吽吽唵啞吽
    先天雷部大尚書,唵啞吽
    親授鐵師傳妙旨,吒唎吽吽唵啞吽
    手持五明降鬼扇,唵啞吽
    身披百納伏魔衣,吒唎吽吽唵啞吽
    。。。。。。。。
    。。。。。。。。」
    這歌詞一唱出來,我看見了屋裡原來擠滿了人,和原來看得見的人擠在一起,我分不清,那些是人,那些是鬼魂。
    我嚇的渾身發抖,強行抑制著想奪門跑出去的衝動,勉強坐著。看著眼前的恐怖場面。
    倒是身邊的劉院長什麼都不知道,還在對我說:「小徐,這些道士,唱歌唱得蠻好聽的啊。」
    正當我心神不定,王八走出來了。和我預想的一樣,王八也穿著跟趙一二一樣的道袍,只是顏色是一身青色。王八的手上捏著個東西,那東西我見過,是一個紅彤彤的知了殼子,紅光穿透王八的手背,紅潤潤的。
    地上的鬼魂全部向王八跪倒,我現在能分清楚了,那些沒有跪下的,都是實實在在的人。王八還不習慣這個場面,我看得出他很緊張,身體在微微發抖。可王八沒有放棄的打算,他頓了頓心神,把手上的螟蛉晃了晃。那些下跪的鬼魂都漸漸的飄起來。
    道士的歌聲也嘎然而止。
    那個和尚首先走到王八面前,想王八說道:「恭喜恭喜。。。。。」
    然後是叫花子。
    然後是幾個普通穿著的村民打扮的人,他們也許是什麼地方,和趙一二有交情的神棍。
    「秀山黃溪,代我伯伯給抱陽師兄道喜了。」這是個脆生生的小孩聲音,可卻是從一個五大三粗的年輕人嘴裡說出來。黃蓮清終生不能出四川,這個應該是他的子侄。
    我看見王八跟道賀的人一一回禮,眼睛卻看著門外。
    我順著王八的目光看過去,看見門外,陳阿姨正在呵斥策策,曾婷在勸解。董玲靠著個桌子,一臉平靜的看著王八,眼裡晶瑩,閃爍不定。
    「王八!」我忍不住站起來,「你到底在幹什麼!」
    眾人都看向我。我走上前去,把王八的道袍往下扯,「我們回去吧,我不想你變成這個樣子。算了吧。」
    王八一把把我推開:「瘋子,有些事情,當律師是解決不了的。。。。。。。。你別這樣!」
    我歪著頭把王八看著,手指向董玲:「那她怎麼辦,為你受一輩子活寡嗎?」
    王八搖搖頭,「你別說了,今天是我和師父的好日子,你就別搗亂了。」
    外面的陳阿姨和曾婷聽見屋裡在吵架,也走到門口,看著我和王八拉扯。不知道發生什麼。
    「禮畢!」香台旁的道士喊道。
    眾人彷彿都鬆了口氣。道士也不作法事了,也不奏樂唱歌了,都紛紛往屋外走去。坐到準備好的酒席旁,準備開始吃飯。
    我歪著腦袋,看著王八。王八目光躲閃著我。
    我知道,我和王八永遠不會回到以前的兄弟關係了。他和我之間已經完全隔閡。
    陰陽兩別 ,我竟然無稽的想到這個詞。
    我對王八說道:「你這樣生活,覺得有意思嗎?」
    王八說道:「瘋子,你不知道的。一個人活在世上,一定要做點什麼,讓別人記得自己。我不想做一個天天看卷宗,跟法院檢察院套近乎的小律師。我不想那麼活著。」
    王八的眼光變得嚴厲,盯著我繼續說道:「看著那些走投無路的小人物根本打不起官司,可我無能為力。我就恨自己無法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你還記得我們在長康路打電動的那家老闆嗎,那個只有一條腿的中年女人,在一間平房裡擺了兩個電視機和兩台PS維持生計。我很想免費幫她打官司,她寫的申訴材料,比我們畢業論文寫得都要厚幾倍,她給市政府寫,給省政府寫,給檢察院寫,可是有用嗎?我想幫她打官司,讓她得到她該得到那麼一點利益。。。。。。可你知道不知道,我被同行笑做傻子。法院竟然以我不是法律援助律師的借口,迫使我放棄。」
    「你當了神棍,就能改變這些嗎?」我問道:「就算你神通廣大,你能干涉到世俗的道德法律嗎?」
    王八想了一會說道:「我是不能,我也不會用這些手段用在這些地方,但是,瘋子,你也知道,善惡到頭終有報,我相信那些干了缺德事的,終會得不到好報。至少在這裡,我能做我想做的事情。。。。。。。」
    我知道我勸不了王八。我從來就沒有說服過他。他拿定主意的事情,沒人能改變他的選擇。
    我走回到劉院長身邊。劉院長正在找位置吃飯。
    我看見那些穿著普通村民衣服的人,說不定就是什麼野獸化身。我可不願意和他們一起吃飯。但是要我和和尚道士吃飯,我更不願意,我現在煩的很,自己的好兄弟竟然成了一個道士,而且還是那種很邪門的道士。算帶著把所有的道士都給恨上了。連趙一二,我也覺得很不對胃口。
    看著這些人很快就把兩三桌酒席坐滿了,我和劉院長曾婷陳阿姨不知道該往哪裡坐。趙一二倒是邀我們做到和金盛師徒這一桌。我和劉院長都對金仲很厭惡,當然不肯答應。
    趙一二想了想,就對王八說,看能不能再支一張小桌子。然後匆匆向燒火師父那邊走去。董玲安排我們坐在一旁。
    我一看油布棚子旁邊還有一張桌子,酒菜都擺好了,可是沒有坐人。連忙拉著劉院長一家人和曾婷坐上去。董玲「誒」了一聲,想阻止,卻看見我們已經做好了。也沒有再說什麼。反正我臉皮厚,她也拿我沒辦法。
    趙一二出來了,看見我們坐在這個空席上,笑著說道:「你們坐這裡幹嘛,我給你們換個地方。」
    劉院長說道:「就這裡了,蠻好的,其他人我們都不熟,這裡挺好。」
    趙一二還要勸,可是王八走過來說道:「跳地戲的來了。」趙一二用手蘸了酒,在桌面上畫了兩個符,對我們說:「好吧,好吧。」就向一群來人走去,那些人就是王八所說的跳地戲的班子。
    我有點好奇,輕聲問劉院長,「跳地戲是不是就是撒葉兒荷啊?」
    「我也不太清楚,」劉院長答道:「就算不是,也差不了多遠吧。」
    那群人走到了酒席旁邊,跟趙一二和王八打完招呼了,也不囉嗦,開始擺開場地,準備跳舞。
    我來了興趣,仔細打量著這些漢子,他們正在做跳舞前的準備,換衣服、伸展腰身、擺弄道具。我看得有趣,聽見其中的一個漢子嘴裡清唱了一句歌詞,不知道唱的什麼。卻很好聽,比剛才那些牛鼻子唱的悅耳多了去。我忍不住輕聲叫了聲好,那個漢子猛然就轉身面向我,我和策策兩個人同時被嚇到,策策嚇的哭起來了。那個漢子頭髮長長,披在面前,隱約看見臉上藍靛靛的,一嘴的獠牙。
    策策哭的厲害,陳阿姨都勸不住。那個漢子朝我們走過來了,臉上不再是靛藍的顏色,只是個普通人的樣貌,手裡拿著個鬼怪面具,遞給策策。
    策策嚇的尖叫,用手去推。那漢子哈哈大笑起來,我看見他的臉又變成了靛藍的臉色。上下四顆獠牙,相互交錯。
    趙一二在喊道:「張家老二,別嚇唬小孩子,做正經事。」
    我現在一動都不敢動。因為我發現,桌子上有一盤鹵鴨子,現在少了一條腿。扣肉也好像少了點,扣肉下的梅乾菜被挖了洞,這是我比較愛吃的菜,所以一直都惦記著,準備開席了,就狂吞大嚼,可是現在,不知道被誰先動筷了。酒杯裡的酒,只有小半杯了,可是我記得剛才是滿杯啊。
    我知道為什麼這桌子沒人入席了。因為這桌席根本就不是給人準備的。可是我看不見了,自從草帽人的心魔被趙一二驅除,除非是高人有意,我再也看不陰間的東西了。難道我正坐在鬼魂的旁邊,和他們一起大吃大喝。我坐立不安起來。
    策策突然對我喊道:「瘋子哥哥,你抱著個老爺爺幹什麼啊?」
    我愣住了。心裡在想是不是這個死丫頭在騙我。
    策策對著陳阿姨哭著喊道:「媽媽,我們不坐這裡,這裡好擠,有人都爬到你身上在拈菜呢。」
    陳阿姨對著策策罵道:「又在瞎說。吃飯!」
    我知道,策策是小孩子,她還看得見。我連忙站起來,在身上拍打。看見曾婷正想喝酒,我一把奪過來,「你還嫌你胃病不嚴重是不是?」其實是我看見酒杯裡有東西在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