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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八字

  我一聽這話,身上頓時起了一層冷汗。照這道士的說法,我現在就得死了不成?
  我扭頭看了看呂先生,然而呂先生卻不肯多說,只是瞅著我嘿嘿的冷笑。
  偏偏我爸根本沒想到。幾十年後我真會應了這句話,所以也沒有細問。只是著急的問道:「那麼有沒有益壽延年的辦法?」
  道士想了一會,說道:「四十年後的事,誰能知道呢?人這一生當中,有無數的奇遇。況且你這個兒子要學道術,這是老天爺定准了的。無論你願不願意,無論他願不願意,都改變不了,這不過是早早晚晚的事了。」
  他想了一會,說道:「四十年的時間也不短了,無論是什麼奇遇,他都應該得到了。那時候,筋強骨壯。即使魂魄甦醒了也沒有什麼。就算他平平安安活到四十歲,什麼也沒有做。你到時候提醒他一句,讓他找個道觀,拜個名師,學上幾年也就行了。」
  我爸點了點頭:「那我就放心了。」
  我聽到這裡,也放心了。我對呂先生說道:「照這麼說的話,咱們把頭髮破壞掉了,我卻還沒有死,全是因為我跟著你學了道術?」
  呂先生笑道:「不然你以為是什麼原因?趙莽。你可得好好謝謝我,我可是救了你一命。」
  我笑了笑,說道:「本來沒有你弄壞了符咒,我也死不了啊。」
  道士捧著那張魚符放到了棺材壁上,外面蒙上紙,然後又用漿糊仔細地抹了一遍。弄完了這個,他才吩咐我爸。說道:「把棺材蓋蓋好,回去好好密封了,葬在墓地裡面。至於這孩子。天亮之前就會醒了。」
  我爸奇道:「既然這孩子沒事,幹嘛還要把魂魄葬了?」
  道士微微一笑,說道:「這張死符威力很大,一旦和這孩子有了牽連。那他就算是一個死人了。既然是這樣,就應該將他埋在地下。權當他是一個死人。」
  我爸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道士有拍了拍我的肉身,說道:「天地都以為這孩子死了。那麼他也應該換一個身份。」
  道士說到這裡,又轉身從銅香爐中舀出來了半盞血水,喂到了我的嘴裡面。
  我這時候雖然還沒有醒過來,但是已經有了心跳呼吸,居然下意識的把那盞血水喝下去了。
  這一幕讓我噁心的了不得,我叫道:「這道士給我下了什麼蠱術?」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他這是救你呢。」
  果然,道士向我爸說道:「我這銅香爐裡面的血水。有男有女,有人有獸。經過煉化之後混在一塊,即使是得道高人都區分不出來。這孩子飲了我半盞血,生辰八字,面相命數,就都成了迷了,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也沒有人能夠看出來他是誰。」
  我爸笑道:「這等於說,他是一個新的人了?像是整了容一樣?」
  道士微笑著說道:「這話倒也差不多。從此以後,這孩子的生辰八字可就改了。魂魄還是那個魂魄,肉身還是那個肉身,只不過,在神鬼的眼中,他卻像是換了一張臉一樣,怎麼也認不出來了。」
  我爸笑道:「這樣還不好?我們凡人能認出來就行了,誰願意和神鬼打交道?」
  道士點了點頭,說道:「如果你這麼想,那確實也是一番好處。不過四十年之後,我這符咒就沒用了,到時候,他就會恢復本來面目。那生辰八字也就藏不住了。」
  我爸點了點頭,說道:「這個道理我明白。」
  道士又想了想,取過毛筆,在黃紙上寫了一行字,說道:「這香爐中的血水,是我經過秘法練成的,無人知道人血有多少,獸血有多少。男人的血占幾分,女人的血占幾分。所以任憑他怎麼猜,也猜不到這孩子的八字。只有我能夠推算出來。」
  他把黃紙塞到我爸手中,說道:「這個你拿著。四十年之內,婚喪嫁娶,用到八字的地方,就照著這個來,這就是他的新八字。不過你要記著一樣,四十年之後,這八字可就不能用了。」
  我爸把黃紙收起來,說道:「我明白。」
  道士點了點頭,說道:「請回吧,我明天也要離開這了。」
  我爸說道:「明天我送送你。」
  道士搖了搖頭:「不用送。緣分盡了,咱們轉頭就走。緣分未盡,咱們就在一塊做鄰居。這樣要走了,又依依惜別,倒顯得假了。」
  我爸笑道:「你肚子裡面的歪理倒不少。」
  我爸將我背在身上,伸手又把棺材抱起來,他轉身要走的時候。
  忽然聽見道士說道:「每逢這孩子生日的時候,記得去墳頭上看看他,給他過個生日。」道士頓了頓,說道:「我指的是,他本來的生日。八月十四。」
  我爸點了點頭,又問道:「一定得給他過生日嗎?」
  道士說道:「他的魂魄大半被死符封住,心裡面還是有些不平的。如果你將它仍在荒郊野外,總也不理它,他心中難免就有了妒意。到時候難免會生出事來。輕則這孩子晚上做幾個噩夢,重則見鬼。」
  我爸答應了一聲,說道:「我記下了。」
  道士揮了揮手,說道:「去吧,去吧。」
  隨後,天上的月亮越來越暗,周圍的人也看不清楚了。
  我抬頭一看,發現是一大塊烏雲,將月光遮住了。
  那月亮半遮半掩,讓那烏雲添了一圈金邊。這種景色實在難得。這一塊烏雲也與白天的雲彩大不相同。
  我正看得出神,忽然耳邊猛地響起一聲:「為什麼把我關在這裡?」
  這聲音嚇得我一哆嗦,忍不住就叫了一聲。
  隨後,我聽見風聲嗚嗚,鬼哭狼嚎,這風聲中,又有魂魄的不滿聲,抱怨聲,索命聲。
  我拽了拽旁邊的呂先生,說道:「那傢伙怎麼又出來了?」
  呂先生乾笑了一聲,說道:「那傢伙不就是你自己嗎?你怎麼反而問我?」
  這時候,我聽到那小鬼又幽幽的說道:「八月十五雲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燈。」
  這聲音是模仿小孩的語氣說出來的,但是裡面有說不盡的詭異。
  呂先生小聲的問道:「趙莽,這話什麼意思?怎麼好端端的,冒出來這麼一句?」
  我說道:「我對於五歲之前的記憶,幾乎只有這句話了。我爸在中秋節的時候,經常望著天說這句話。」
  呂先生點了點頭,也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我聽見那小鬼又說道:「嘿嘿,八月十五了,你們都把我忘了。那我也要攪得你們不安生。」
  隨後,我看見烏雲收斂了幾分,露出來了一縷月光,漸漸的把這世界照亮了。
  我看見我和呂先生正站在我家門口,而另一個我站在院子裡面,滿身塵土,又是跳,又是叫:「為什麼把我忘了?為什麼把我忘了?」
  我爸媽手裡面端著長壽麵,叫道:「沒有忘,沒有忘,來吃麵吧。」
  呂先生看了這一幕,笑道:「在你父親的夢中,你被鬼上身了。」
  我說道:「是啊,他們忘了給小鬼過生日……怪了,我的魂魄還一分為二了不成?自己上自己的身,這算什麼?」
  呂先生指了指我的心口,說道:「這是心魔罷了,看起來像鬼上身,其實不是。得這個病不容易,治這個病更難,就算是道士來了也束手無策。幸好這麼多年,你的父母從來沒有忘了上墳過生日。你看看他的夢,還在擔心自己忘記了呢。」
  我點了點頭,有些不忍心看院子裡面的三個人,說道:「咱們走吧。」
  呂先生正要說話,只聽見頭頂上霹靂一聲,緊接著,天崩地裂,將我們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