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伐桂

　　我的話讓書生瞪大了眼睛，他爭辯道：「我折下桂枝，並不是想要為官作宰，只不過一直沒有考中。心中有些不甘，想要還願罷了。」
　　我乾笑一聲，說道：「你以為自己是要還願，實際上內心深處，還是在意功名。更何況，你到底怎麼想的，道士並不知道，他看見你攀著桂枝，自然就認為你是放不下富貴了。你被關在這個地方，並不冤枉。」
　　書生歎了口氣，說道：「是啊，並不冤枉。」
　　緊接著。他又笑了笑，說道：「兄台的見識自然很高明，不知道有沒有妙計讓我脫困？」
　　我皺著眉頭說道：「你在這裡呆了這麼多年，都沒有想到脫困的辦法，我來了不到一天，哪有什麼妙計。」
　　書生想了想，說道：「我是因為貪戀功名才來這裡的，如果能告訴道士，功名在我心中，如同過眼雲煙，那麼他有可能就把我給放了。」
　　我心中一動，說道：「那顆桂樹就代表了功名，你把這樹毀掉，向道士表明心跡，或許可行。」
　　書生喜道：「真是妙計。」
　　緊接著。他又皺了皺眉頭。歎息道：「可惜我在這裡困了很多年，氣力不濟，連毀樹的力氣都沒有了。兄台，你能不能幫我一把？」
　　我心中想道：「現在我們兩個都被困在這裡，幫他就是幫我自己。」於是我點頭說道：「那棵桂樹在哪？你帶我去看看。」
　　書生引著我轉過宮殿，我看見一顆極粗極大的樹，枝繁葉茂生長在地上。
　　我有些犯愁的想道：「這麼大的樹，該怎麼毀掉？」
　　我問書生：「你有沒有什麼工具？」
　　書生點了點頭，說道：「之前我攀著桂枝沒有成功，曾經找來了一把利斧。不過還沒等我動手，就發現已經被困在這裡了，心灰意冷。所以就再也沒有用它。」
　　書生取來了利斧，遞給我了。我走到桂樹身旁，用力的砍了下去。
　　一聲悶響，我的手掌震得發麻，而桂樹只是多了一道白印而已。我心中焦急：「這棵樹怎麼這麼堅硬？照這樣下去，恐怕砍上三五個月也砍不斷。」
　　我抬頭望了望，發現自下而上，樹幹越來越細。我心中想到：「我先爬上去。砍斷樹枝，這棵樹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也活不了多久，這樣一來，我也算是完成任務了。」
　　桂樹極粗，不能抱著，我只能使勁抓著凹凸不平的地方，一點一點的向上蹭，費了老大的緊，總算手腳並用的爬上去了。
　　我坐在一根枝杈上面，向下望了望。那書生正仰著頭看我。
　　我提起斧頭來，猛地砍了下去。只聽見噗嗤一聲。有東西濺到了我的臉上。
　　我心中大驚，伸手一抹，發現是鮮血。
　　我心中惴惴：「難道這棵樹已經修煉成精了不成？怎麼砍一下還能流出血來呢？」
　　我正在詫異，忽然發現樹上並沒有傷痕，剛才下斧的地方，光滑平整，連一道白印都沒有。
　　我心中大奇：「剛才我沒有傷到桂樹？那麼這些血是從哪來的？」
　　忽然，我感覺到胳膊一陣劇痛，我低頭一看，發現手臂上有一道傷痕，正向外面冒著血。我驚得說不出話來：「剛才我明明是在砍樹，怎麼到頭來把自己給砍傷了？」
　　我提著利斧在胳膊旁邊比劃了一下，這個傷痕，確實是利斧造成的。
　　我把上衣脫下來，裹住了胳膊，心想：「看來這棵桂樹有蹊蹺，能夠使什麼障眼法。讓我迷迷糊糊砍了自己一下。」
　　我猶豫了一會，就提著斧頭，慢慢的挨近了樹幹，然後上下割了兩下。隨後，我的胳膊上又傳來一陣疼痛。我低頭一看，那裡已經出現了一道淺淺的傷口。
　　我驚疑不定的看著桂樹，伸出手去，摸了摸樹幹。這麼一摸，我頓時嚇了一跳。
　　我發現這樹幹有溫度，而且很柔軟，像是人的皮膚一樣。
　　隨後，我聽見一個聲音說道：「不要砍了，是我。」緊接著，樹幹上浮現出一張臉來。
　　我嚇得差點掉下去，幸好這些日子多有歷練，心智已經堅定多了。我抓著樹幹，喘息了一會，這才咬著牙問道：「你是誰？」
　　那人冷笑了兩聲，說道：「你看見我這張臉，還認不出來嗎？」
　　其實我早已經認出他來了。他的臉上雖然有彎彎曲曲的木紋，但是那鼻子眉毛我見過無數遍，怎麼會認錯呢？他就是我自己。
　　我深吸了兩口氣，冷笑道：「你可別用這些障眼法唬我。變作我的模樣來騙我？這種事我見過了不知道多少遍，你以為我會上當嗎？」
　　木中人淡淡的說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不然的話，你把利斧砍在我的身上，你自己怎麼會流血呢？」
　　這話讓我心中一驚：「這傢伙說的倒也有些道理啊。」
　　我想了想，說道：「如果你是我，那麼我是誰？」
　　木中人說道：「你我是同一個人。人有三魂七魄，五心六意。又有善惡兩念。出現幾個分身，有什麼稀奇？你代表的是仁而弱，見不得人受苦，容易盲聽盲從，被人欺騙。往往被人當槍使了，心裡面還不知道呢。」
　　木中人當真是快人快語，一席話說的我臉上發燒。我乾笑一聲，說道：「那麼你又代表了什麼呢？」
　　木中人淡淡的說道：「我是你剛毅果敢，冷靜理智的一面。你膽小怕事的時候，要依靠我勇往直前。你被人欺騙的時候，有我撥開雲霧，讓你醒悟。你不忍殺人，要放虎歸山的時候，有我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他冷笑了兩聲，說道：「如果不是我，槐城趙莽，怎麼可能活到現在？恐怕早就被人給殺了。」
　　我默然不語，心想：「似乎真是這樣。我確實對鬼怪有所畏懼，但是又有很多時候主動和他們打鬥。看來人的性格很複雜，說不定哪種情緒就會佔上風。」
　　我想了一會，就奇怪的看著木中人：「既然你也是我，怎麼會變成了一棵桂樹？」
　　木中人淡淡的說道：「這是樹下的人設的一條毒計罷了，剛才他胡言亂語，講了個匪夷所思的故事，讓你我放鬆了警惕，然後將我困在這裡。但是他卻沒有辦法殺了我，所以騙你來殺我。等我死了之後，你就是個沒用的草包，自然也無法保住性命了。」
　　我有些不快的說道：「咱們兩個既然是同一個人，那你說話能不能客氣點？」
　　木中人乾笑一聲，接著說道：「你難道沒有想過嗎？這裡是月宮，月宮中的男人還能有誰？無非是伐桂的吳剛罷了。這個傢伙以前也這樣被人算計，所以被困在這裡。等你殺了我之後，就變成幽魂一縷，永遠出不去了。直到有下一個倒霉蛋過來，你再把他騙了。」
　　我心中一凜：「就像是水鬼找替身一樣？」
　　木中人淡淡的說道：「正是這個道理。」
　　我問道：「那咱們現在怎麼辦？我怎麼把你救出來？」
　　木中人小聲說道：「你現在跳下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斧將那吳剛劈成兩半。他如果死了，這裡自然就煙消雲散。」
　　我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
　　我把利斧別在腰帶上，從樹上攀了下來。那書生站在不遠處，奇怪的問道：「兄台，你怎麼又下來了？難道連你也砍不斷這桂樹？」
　　我笑了笑，說道：「兄弟，你過來，我有一句話要跟你說。」
　　書生疑惑的看了兩眼，慢慢的走過來，說道：「你有什麼話要說？這裡只有咱們兩個人，你大聲的說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