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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鏡子

  灰袍子和庸人起了爭執。一個要鏡子,另一個百般爭辯,表示根本沒有。
  灰袍子不信,趴在庸人身上。扯衣服扒褲子。
  我罵了一聲:「這麼大歲數了,怎麼不知道要點臉呢?」我沖灰袍子喝道:「幹什麼呢你?注意點風化。」
  灰袍子在百忙之中抬起頭來,衝我說道:「我找鏡子呢。他肯定藏在身上了,我找找。」
  我說道:「車上這不是有鏡子嗎?你何必對他動手動腳的呢?這借口找的真是可笑。」
  「小子,我告訴你,我喝酒抽煙打架紋身,什麼都干,可是我覺得我是個好男人。」
  「但是我看不慣你這樣的。你說他要是一個小姑娘,你這樣也算是一回事。可他是個大老爺們啊。咱們退一步說。他要是和你你情我願,那也算是一回事,可你這也不是啊。你如果找一個沒人的小樹林,柴火堆,那也是一回事,可這他娘的是出租車上啊,我還在呢。」
  「我開車這麼多年,還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光天化日,眾目睽睽,和一個大老爺們翻雲覆雨的,而且還是用強的。我呸。你髒不髒啊。你趕快放手啊,不然我拿錘子鑿你了。」
  我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可是灰袍子根本沒有聽進去。他說道:「師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真的在找鏡子。」
  我伸手把頭頂上的鏡子掰了下來,遞給他:「老子這裡有鏡子。你給我把他放開。別髒了我的車。」
  灰袍子已經把庸人脫得只剩下底褲了。他正在一件一件的抖那些衣服。看見我把鏡子遞過來,他說了句:「你的鏡子不行。」
  我罵道:「扯淡,我的鏡子怎麼不行了?」
  我把鏡子收回來,照了照自己。
  這麼一照,我愣住了。
  我看見鏡子裡面空空如也,根本就沒有我的影子。我伸手在鏡子前面揮了揮,鏡子沒有任何變化。好像光線穿過了我的身子,直接投映到了車上。
  我把鏡子扔了,開始冥思苦想:「我的鏡子為什麼照不出人來?」
  我在這邊不明所以的想著。灰袍子已經把庸人的身上搜了一遍,他沒有找到鏡子。
  他有些著急的沖庸人叫道:「你把鏡子扔了?」
  庸人搖了搖頭:「我沒有鏡子。」
  灰袍子比劃著:「刀,那把刀呢?」
  我聽了這話。心中一緊:「這庸人一直在哆哆嗦嗦。害怕我和灰袍子打劫他。誰知道這小子是不是裝傻?萬一這兩個人是一夥的,反過來害我呢?現在他們兩個不就在找刀嗎?」
  我想到這裡,決定早做準備。我在座椅下面摸了摸,打算把錘子拿出來。
  可是我將它拽出來的時候,發現它根本不是錘頭。而是一把刀。吹毛短髮,寒光閃閃。
  這把刀並不長,但是刀身很寬。在刀身上面鑲著一個八卦的圖案。
  我心中暗笑:「這兩個笨賊,果然帶刀上車了。他娘的,想要害我?我先把你們給剁了再說。」
  我舉著刀想要砍他們。可是那八卦忽然轉動起來了。我的眼前一陣眩暈。
  我看見這八卦變成了一面光滑的鏡子。裡面倒映出我的模樣來。
  我看見我自己面色慘白,有兩個黑煙圈,還有腥紅的嘴唇。像是化妝失敗了的女人。我暗罵道:「這他娘的是哈哈鏡吧。哈哈鏡也沒有這麼誇張的。」
  我正在叫罵,手裡的刀側了側,那八卦鏡就照到我的頭頂上了。我看見自己腦袋上蹲著一隻小鬼,全身通紅,正衝我呲牙咧嘴,陰慘慘的笑著。
  他的七竅裡面流出血來,說不盡的恐怖。
  我嚇得一哆嗦,手裡的刀就掉到了腳下。它轟然一聲,燃燒起來。火光閃耀著我的眼睛,我的腦子一點點的清明起來。
  我忽然想起來了:「我是趙莽,我正在空亡屋裡面打坐練氣。這一切都是幻覺。」
  我驚訝的看了看自己:「我什麼時候變成滿嘴髒話的司機了?而且怎麼專門干損人不利己的缺德事?」
  我回頭看了看,呂先生正趴在那庸人身上。質問他把大刀丟在了哪裡。
  我看了看那庸人,他的臉和之前的司機一模一樣。
  我用手在頭頂上揮了揮。想要把小鬼打掉。但是我什麼也沒有摸到,好像小鬼不存在一樣。
  我沖呂先生叫道:「呂先生,我在這呢。」
  呂先生說道:「師傅,你別搗亂,我找鏡子呢。」
  我叫道:「我是趙莽啊。不然我怎麼認識你?」
  呂先生一臉不相信的樣子:「你別逗我了行不行?剛才我說過了,我叫呂先生,他是趙莽。」
  我歎了口氣,心想:「我現在這模樣和厲鬼也差不多,怪不得呂先生認不出我來。」
  我把車停下了,我說道:「呂先生,我真的是趙莽。我找到那把刀了。我知道這個世界不是真實的。我的身體正在空亡屋裡面打坐。薛倩正在旁邊守著我呢。」
  我提到薛倩,呂先生就看了看我,說道:「你真是趙莽?」
  我說道:「是啊,不是趙莽是誰?」
  除了這張臉不像以外,我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了我自己。全身的戾氣不見了,再沒有滿嘴髒話了。
  呂先生想了想,把車門打開,從後面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
  他說道:「你怎麼變成司機了?你不是乘客嗎?」
  我說道:「你問我,我問誰去?」我指了指後面那個庸人:「上一次這傢伙是司機,現在變成乘客了,真是奇怪得很。」
  呂先生向庸人喝問道:「你到底是誰?」
  庸人比我還迷糊,一個勁的搖頭:「我也不知道我是誰。」
  呂先生很惱火的問道:「你是人是鬼,為什麼要害我的徒弟?」
  庸人緊張的說道:「我是人。是活人。」
  我歎了口氣,說道:「這傢伙也迷糊的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來這裡。甚至不如前幾次當司機的時候明白。」
  呂先生問道:「你還記得自己是哪的人嗎?」
  庸人搖了搖頭。
  呂先生忽然想到了什麼,猛地跳下車來,隨手拽住了一個行人,喝道:「你是哪的人,記得嗎?」
  那行人戰戰兢兢地說了一個地址。呂先生又拽住了第二個,結果這人報了另外一個地址。
  呂先生問了很多人,而這些人所說的各不相同。天南海北,四面八方。
  我從車上跳下來。想起來之前司機說的,這條路前半段叫人生路,後半段叫黃泉路。所有人初生的時候站到了起點,一路走過來,百病纏身,垂垂老矣,然後就死了,走到了終點。
  生老病死,吃喝拉撒,婚喪嫁娶,喜怒哀樂,都在這條路上發生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想笑。我站在大路中央哈哈大笑:「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同一個目標,走到一起來了。」
  「這目標是什麼?這目標就是葉落歸根,就是回家。」
  呂先生似乎被我的舉動嚇到了,他有些驚慌的看著我。
  而我還在對那些急匆匆的行人說道:「死亡就是回家,回家就是死亡。這就是你們的目標。」
  呂先生拽了我一把,乾笑著說道:「趙莽,別喊了,咱們的目標也是這個。還是趕快想想,這地方到底怎麼回事比較好。」
  我說道:「你看出什麼來了嗎?我是一點都搞不明白了。這到底是幻覺還是心魔?還是另一方我們不知道的空間?」
  我正在連珠炮一樣詢問呂先生。他的臉忽然抽搐了一下,緊接著,胳膊腿不自然的動了動。
  我看他神色不對勁,有些緊張的問道:「呂先生,你怎麼了?」
  呂先生有些焦急的說道:「你快打坐,什麼也不要想。趕快帶著我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