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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心魔

  在喝酒的時候,我有幾次和石警官說話,他的反應很慢,而且回答的驢唇不對馬嘴。
  我笑道:「石警官。你有心事啊。」
  石警官笑了笑,說道:「我能有什麼心事?沒有的事。」
  既然他不想說,我也就沒有再問。酒足飯飽之後,我們就離開飯店了。
  回去的路上,我對呂先生說道:「你們今晚別回家了。在旁邊給我護法吧。」
  呂先生看了我一眼,有些不滿的說道:「剛喝了酒,腦袋暈暈乎乎的。你卻不讓我睡覺,這不是折磨人嗎?」
  我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說道:「這麼好的日子,不練功有點浪費啊。更何況,我現在危險得很,早一日馴化了那兩條龍,就能早一日平安。」
  呂先生笑道:「真是難得。像你這麼不想當道士的人,也有刻苦學道的時候。」
  我歎了口氣,無奈的說道:「那有什麼辦法?不學就得死,只好強忍著了。」
  有薛倩和呂先生在,我不用擔心來往的車輛。於是我坐在了空亡屋附近。
  薛倩和呂先生哈欠連天,百無聊賴的看著我打坐練氣。
  我閉上眼睛,切斷了視覺。然後是嗅覺,最後是聽覺。
  我又進入那種境界了。
  天色昏黃,看不出來是白天還是黑夜。冷風嗖嗖,我卻找不到它的來源。
  街上有很多行人。他們都低著頭,在我身邊來來往往。
  我站在路邊,左顧右盼的打車。
  這座城市很奇怪,有大量的行人,有寬闊的馬路,有高聳的大樓。卻沒有車。不僅僅是汽車,連摩托車、自行車都見不到一輛。所有人都在步行。
  我站在路邊,奇怪的看著這些人。他們一邊走,一邊做著各種各樣的事。
  有的人邊走邊吃,往嘴裡面塞進去食物、飲料。我心中好笑:他不擔心吃進冷風去,得一場病嗎?
  但是很快我又不笑了。因為我看見一個更高明的人。這人雙目緊閉,口中流涎,身子歪歪扭扭,顯然已經睡著了。站著睡覺本來就不容易,而他卻是一邊睡一邊走路。我心想,這傢伙有一套啊,過一會別撞到牆角才好。
  然而,我又看見一邊走路一邊談情說愛的、談生意的、讀書的,形形色色。似乎他們從來不知道可以坐和躺一樣。
  這時候,有一輛出租車停在了我身邊。
  我拉開後門,坐了進去。
  司機問我:「你打算去哪?」
  我在街上站了很久。兩腿酸疼,我一邊揉著小腿,一邊疲憊的說道:「回家。」
  說了這兩個字之後,我的心中一動:「回家?我為什麼要回家?」
  出租車已經開動了,因為加速的緣故,我的身子靠在了座椅上。我抬了抬頭,從後視鏡中看到了司機的臉。這張臉很普通,扔到人堆裡面就找不到。但是我卻覺得有些熟悉。我在腦海中搜羅,想要找到一個和這張臉類似的人,可是卻找不到。
  司機大概是注意到我在看他了。他衝我笑了笑,說道:「為什麼想回家?葉落歸根?」
  我隨口答道:「是啊。」等我確定了他的答案之後,心裡面又覺得有些晦氣。葉落代表了死亡,葉落歸根,這個詞不大好啊。
  晦氣的事不能多想,不然的話,魔由心生,越想越倒霉。於是我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想要把這一頁揭過去。沒話找話的說道:「師傅,我看這城裡面人多車少。你的生意肯定不錯吧。」
  司機歎了口氣,說道:「別提了。這裡的車確實少,可是坐車的人更少。」
  我奇道:「這是為什麼?我看大街上人來人往,總有一兩個坐車的吧。」
  司機笑道:「這裡的人膽子很小,不敢坐車。他們覺得車走的太快了,害怕。」
  我哈哈大笑:「還有怕這個的?看來這裡的人膽子確實不大。」
  我和司機說笑了兩聲。就陷入到了沉默中。汽車裡的氣氛有些沉悶。
  這時候司機已經開了很久,但是仍然沒有走出市區。這個城市可真大啊。而且街上的人一個挨著一個,這得有多少人?
  我正在讚歎,忽然心中一動,說道:「師傅,你要帶我去哪?」
  司機通過鏡子瞟了我一眼,淡淡的說道:「你不是要回家嗎?」
  我擺了擺手,說道:「關鍵是我沒告訴你我家在哪。你怎麼也不問我?」
  司機笑道:「不用問,我知道你家在哪。」
  我奇怪的問道:「你認識我?」
  司機嘿嘿一笑:「我並不認識你。不過……你們的家都在同一個地方,所以不用細問。」
  我看了看外面的人,心想:「整個礦鎮也沒有這麼多人吧。」
  隨後,我敲了敲腦袋:「我為什麼忽然要回家?我這又是在哪?」
  我問司機:「你說說,我家在什麼地方?我看看對不對。免得你把我拉到黑煤窯,賣給窯主做苦力。」
  司機笑了笑,說道:「你家在前面。」
  我掏出手機來,說道:「師傅,我沒跟你開玩笑啊。你不說出個一二三來,我就要報警了。」
  司機嘿嘿笑道:「警察管不了這裡的事。這得陰差來辦。」
  我心中猛地一驚,頓時起了一腦門汗:「陰差?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把大刀舉了起來,但是因為司機有鐵欄杆隔著,短時間內我不能打到他,這把刀只是起個恐嚇作用罷了。
  我問了司機這句話之後,他忽然崩潰了,哭道:「我只是個開車的。我什麼人也不是。」
  這一幕似曾相識。我彷彿看見一個畫面。在漫無邊際的黑夜中,有一個司機沒有開車燈,而我陪著他坐在駕駛艙裡面。看他趴在方向盤上大哭。
  我越想越心驚,說道:「師傅,咱們昨天是不是見過面?」
  我腦子裡面想著昨天的恐怖情景,車外的世界頓時就變了。原來的街道、城市消失不見了。周圍又變成了無際的黑暗。
  司機忽然停止了哭聲,臉上又變成了冷冰冰的樣子。似乎眨眼之間,換了一個人一樣。
  他淡淡的說道:「剛才是人生路。現在變成黃泉路了。兄弟,你知道那些人為什麼不坐車嗎?因為他們留戀活著的時候啊。生怕太早走到這條路上面。」
  我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問道:「咱們是不是在橋上?」
  司機點了點頭:「是啊,是在橋上。」
  我心中發毛,又問道:「橋後面有什麼?」
  司機淡淡的說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從來沒有去過。」
  我在心裡面念叨著:「不要害怕,不要害怕。這只是心魔罷了。當他不存在,當他不存在。」
  我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明知道周圍有成千上萬的小鬼,在車外哭喊。明知道這師傅不是活人。但是我強迫自己打坐練氣。
  在這種地方保持心中無物,簡直難於上青天。可是我嘗試了一會,發現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每當我一呼一吸的時候,前面總有一道亮光,細的像是一根針一樣。
  黑暗中的光再美好不過了。即使不清楚它的來源,我也不想失去它。
  我認真地調整著呼吸。那道光也在慢慢的變大。
  我發現像是有一隻手,撕開了前面的黑暗,讓光明漏出來了一樣。
  幾秒鐘後,這道光迅速的擴大,上可頂天,下可接地。它像是洪水一樣蔓延開來,瞬間把整個世界都佔據了。而出租車也淹沒在了這光芒當中。
  過了很久,光芒退去,我發現自己正坐在槐城的街道上。
  瀝青路面冷冰冰的,睡去的槐城靜悄悄的。而薛倩和呂先生蹲在我身前,正一臉緊張的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