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七章 樹王

　　呂先生歎了口氣，說道：「趙莽，這就是命。你陰差陽錯走到了這一步，能怪誰？趕快去監視那些人吧。免得貽誤了時機。」
　　我搖了搖頭。說道：「我可不敢去，那些老人能感應到我的魂魄。萬一被他們發現，我還得被他們給抓回去。」
　　呂先生笑道：「活人能隱藏自己的氣息，魂魄也可以。你試著壓低自己的氣息。」
　　我疑惑的說道：「我現在只是一道魂魄了，哪裡來的氣息？」
　　呂先生笑道：「有氣息，你只是自己感覺不到罷了。如果沒有氣息，那些老人也就抓不到你了。你放鬆心境，試一下。」
　　我按照呂先生教我的辦法，嘗試著壓低自己的氣息。過了一會，說道：「我好像沒有什麼感覺啊。」
　　呂先生說道：「我有感覺。你就像剛才一樣壓低氣息，那些老人絕對不會發現你。」
　　隨後，他衝我笑了笑，說道：「你好自為之，我先走了。」
　　他並沒有推開大門，而是把手搭在院牆上面，身子猛地一跳。翻了進去。
　　我站在牆外，疑惑的想道：「小鬼也能壓低自己的氣息嗎？那我們以後還怎麼捉鬼？」
　　我只是思考了兩秒鐘而已，就不在這個問題上面糾纏了。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壓低了氣息，悄悄地在街上走。我感覺自己現在的膽子實在太大了。居然獨自一人去監視一群不知道什麼妖魔鬼怪。
　　幾分鐘後，我找到了當初的記號。這一次我沒有向巷子裡面走，而是沿著牆壁爬到了房頂上面。
　　我貼著房頂，慢慢的爬到了房簷上，然後向下面看。
　　我看見那些老人仍然跪在地上。不過他們嘴裡面念叨著一些繁複的音節，像是在吟唱什麼歌曲一樣。
　　他們的聲音本來就夠古怪的了，再加上這呢喃一樣的歌曲。聽的人毛骨悚然。
　　過了一會，他們站了起來，然後排著隊，挨個把燈籠放在一個角落裡。
　　這燈籠越摞越高，最後變成了一座燈籠山。
　　白紙燈籠，裡面燃著蠟燭。這樣摞起來之後。溫度越來越高，很快就燃燒起來了。
　　院子裡面火光沖天，映照的周圍亮如白晝。我連忙縮了縮脖子。躺在房頂上面，動也不敢動。
　　我聽見有一個老人在院子裡面吆喝，似乎是指揮著眾人抬什麼東西。我很想看看他們在幹什麼，但是我知道，只要我一露面，沒準就會被他們發現。現在我必須忍著。
　　我壓低了自己的氣息，安靜的躺在房頂上。直到院子裡面的火光熄滅，我才重新探出頭去了。
　　我看見眾人正在成群結隊的從院子裡面走出來。他們擠擠挨挨的，像是匯聚成了一條河。而在這河裡面，飄著兩具紙糊的棺材。
　　我心中疑惑：「難道這些老人是去送葬的嗎？紙糊的棺材能裝人嗎？」
　　我從房頂上爬下來，跟在了隊伍的最後面。這些老人果然沒有察覺到我。
　　我跟著他們一路出了村子。向西走了幾百步。艾婆婆沒有騙我們，村子的西面果然是一大片蘋果地。
　　這些老人抬著紙棺材，走到了蘋果地裡面。我聽見走在我身前的兩個老人正在交談。
　　那老頭說道：「又可以多兩個果子了。」
　　老婆子說道：「兩個果子也分不到我們頭上啊，我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可能撐不到那時候了。」
　　老頭說道：「慢慢等吧。等到了就是福分，等不到就是沒緣，這也沒什麼。就為其他的人做貢獻吧。」
　　老婆子哀歎一聲：「在這樣下去，咱們可能就要自相殘殺了。」
　　眾人走了一會，就停了下來。我看見前面有一棵巨大無比的蘋果樹，他們把棺材放在了蘋果樹下面。
　　這些老人圍著蘋果樹坐了下來。嘴裡面不住的嘟囔，像是在念什麼經文一樣。
　　我坐在最後面，低著頭聽他們的話。我從他們的話中，得到了支離破碎的信息，而這些信息拼湊起來，我漸漸的猜到了他們要幹什麼。
　　這些人認為，一群人聚攏在一塊，就會有人當皇帝。一群野獸聚攏在一塊，也有頭領。而草木的道理也一樣，在這片蘋果地裡面，最高大的那一棵樹，就是這裡的樹王。
　　蘋果地的範圍越大，樹王的本領就越高強，最強者可以吸收日月之精華，呼吸吐納，與神仙狐鬼無異。
　　這些村民認為，把魂魄奉獻給樹王，樹王就會結出果子來。這果子就相當於王母娘娘的蟠桃，或者相當於鎮元大仙的人參果。吃了之後，可以增加百年壽命。
　　這種話如果在別的地方聽到，我肯定會嗤之以鼻，笑話這一群愚夫愚婦。但是在這裡不行。因為這些老人太過詭異，我感覺他們所說的沒準是真的。
　　那些老人的唸經結束了。我聽見他們開始竊竊私語。
　　我聽了一會，又知道了另外一個駭人的消息。
　　一直以來，我都感覺很奇怪，我們從進村之後，就只看到了老人。這村子裡面是沒有年輕人呢？還是年輕人都躲在家裡面，不肯出來呢？
　　聽了老人的交談之後，我總算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這些人發現樹王的秘密之後，就開始爭搶上面的果子。他們幾乎每個人都吃過那種特殊的蘋果。只不過，蘋果生長的速度，遠遠跟不上他們衰老的速度。
　　而且這樹王需要魂魄來滋養。這些人為了生存，將自己的兒女殺了，埋在了蘋果樹下面。用這種狠毒的辦法，讓樹王結出果實，給自己延長生命。
　　我聽得目瞪口呆，常言道，虎毒不食子，這些人為了能夠活下去，居然將自己的兒女都殺了。
　　我震驚了一會之後，就慢慢地釋然了。這個村子很封閉，什麼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文明社會的共識不一定能在他們這裡生根發芽。或許他們有自己的道德也說不定。
　　或許這些人覺得兒女就像是自己的產品一樣，可以隨意處置，而心裡面沒有半點愧疚。
　　我忽然明白之前那老頭和老太太的對話了。
　　老頭所說的「為大家做貢獻」，無非是說，如果老太太死了，就把她的魂魄埋在樹下，讓樹王結出果子來，好給別人延長壽命。
　　而老太太說的「在這樣下去，大家可能會自相殘殺」也就不難理解了。樹王結果子的速度太慢，跟不上他們衰老的速度，現在他們都老了，不能再生孩子了。有的人為了長生，可能會殺了自己的鄰居，埋在樹下。
　　這種事情不能開頭，一旦開頭，整個村子就會陷入血腥中。
　　我暗暗地想道：「這個村子看起來平靜，實際上暗潮洶湧，一件小事，可能就會打破其中的平衡，到時候，讓他們陷入到萬劫不復的境地。」
　　我想要學著呂先生的手段，挑撥離間，讓他們自相殘殺起來。可是我又不知道該怎麼做，所以只好靜觀其變了。
　　幾分鐘後，眾人紛紛站了起來。原來蘋果樹下面已經挖好了兩個大坑。他們把紙糊的棺材放下去了。
　　棺材裡面放著的不知道是誰，估計是他們撐不住先死一步的鄰居吧。
　　老人們開始圍著大樹一圈圈的轉，嘴裡面吟唱著詭異的音節。
　　他們排著隊向前走的時候我可以尾隨，可是他們圍成一圈亂轉的時候，我就不能跟著了。
　　我連忙找了一棵樹，爬上去藏了起來。
　　這些人轉了一會之後，也就慢慢的停下來了。他們戀戀不捨得看了看這樹王，然後慢慢的向回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