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七章 放下

　　薛倩整個人都處在亢奮中，並沒有聽出來我話中的含義。仍然籌劃著怎麼訂婚，要不要請呂先生選一個良辰吉日之類的。
　　我跟著薛倩到了薛家。一進門，薛阿姨就急匆匆的問道：「怎麼樣？那女孩說什麼了沒？」
　　看樣子。薛倩今天的行動是經過薛阿姨同意的。我看見她一臉期待，心想：「到了薛阿姨這個年紀，估計都希望自己的兒孫早日成家立業吧。」
　　薛倩高興地宣佈：「見了，我們兩個都很滿意。」
　　薛阿姨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什麼時候領回來，讓我也看看。」
　　我走到屋子裡面，發現薛阿姨做了一桌子菜。這一晚上喜氣洋洋，說的都是結婚的事。
　　呂先生在飯桌上衝我笑道：「趙莽，你今天神色有些不對啊。」
　　我愣了一下，問道：「我的神色怎麼了？」
　　呂先生說道：「我看你魂不守舍的。薛倩要訂婚了。你開始替自己發愁了？」
　　我笑了笑，說道：「那倒不是。我只是覺得，這姑娘是從網上聊來的，是不是有點不可靠？薛倩別被騙了。」
　　薛阿姨說道：「過兩天我找人打聽一下。上了歲數的老太太最喜歡說是非，保證把她祖孫三代都問出來。」
　　我笑了笑，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等吃完了飯。我就道別出來了。
　　回去的路上，我總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對勁，可是仔細想想，似乎又說得過去。薔薇有個未婚夫。現在未婚夫死了，愛上了薛倩。這兩個人一見鍾情，談婚論嫁，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忽然，我想明白我在擔心什麼了。昨晚上那隻小鬼如果發現他老婆這麼快就和薛倩好上了。豈不是會大發雷霆嗎？到時候恐怕會找薛倩的麻煩。
　　想到這裡，我想要掉頭回去，通知呂先生把這小鬼給關起來。可是走到一半，我又停下來了。那隻小鬼普普通通，我自己完全可以應付得來，也沒有必要大動干戈了。
　　我低著頭一邊走，一邊盤算：「大不了連哄帶騙，把這小鬼送的投了胎就好了。等他轉世為人。什麼都忘了，自然就萬事大吉了。」
　　我正想到這裡，忽然聽見有人叫道：「先生。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我猛地抬頭，看見那小鬼站在路燈下面，直勾勾的盯著我。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身後的大刀，然後說道：「嗯……差不多辦成了。」
　　小鬼問道：「我老婆怎麼說？」
　　我撓了撓頭：「你老婆說……呃，她說已經把你放下了。讓你安心投胎。」
　　昨天晚上小鬼臨走的時候曾經告訴我，等她老婆忘記了他，才能安心投胎。今天我這話其實也不算假話。我一邊說，心裡面一邊想：「你老婆可不是把你放下了嗎？放下的很徹底。」
　　沒想到小鬼聽了之後，臉上並沒有露出高興地樣子來。反而一臉急切的問道：「她是這麼說的？她的原話是什麼？」
　　我撓了撓頭，猶猶豫豫的瞎編：「她說，我已經放下我老公了。這個……人死不能復生。我還年輕，能遇到更好的。讓他去投胎吧，希望他下輩子能去一個好人家。嗯……差不多就是這樣。」
　　小鬼兩眼瞪得滾圓，死死地盯著我。我心想：「這表情不對勁啊，這是要吃人嗎？」
　　我隨手把大刀拿下來了。
　　小鬼忽然咆哮道：「不可能，我們兩個山盟海誓過的，要生生世世在一塊。」
　　或許是畏懼我手中的大刀，小鬼雖然大喊大叫，但是始終沒敢衝到我面前來。
　　我有些奇怪的問道：「你不是希望她忘掉你嗎？現在得償所願了，怎麼反而這麼生氣？」
　　小鬼卻不回答我的話，而是極為痛苦的說道：「當初我們兩個發過誓的。我們要做愛人，做親人。她是我的妻子，我是她的丈夫。我是她最愛的人，她是我最親的人。我愛她勝過我的父母，她愛我勝過將來的孩子……」
　　我看著這小鬼肉麻兮兮的哭訴。忽然我明白了一件事。什麼希望對方將自己忘了，好好過日子都是假的。小鬼恐怕更希望對方留戀不已，日日思念，才能滿足自己的佔有慾。
　　想到這裡，我就乾咳了一聲，說道：「其實她沒有放下你。」
　　小鬼頓時不哭了，有些不相信的看著我，說道：「你剛才說她已經把我放下了，怎麼現在又說沒有放下我？你這個人，說話有些不可靠。」
　　我歎了口氣，說道：「剛才的那一番話，是她教我說的。她擔心你為了她不肯投胎轉世。所以才含著淚央求我，撒了這個謊。」
　　小鬼的心情明顯好起來了，說道：「是嗎？看來她果然還是愛我的。」
　　我抱著大刀，說道：「你什麼時候投胎轉世？要不要我幫你一把？」
　　小鬼想了想，說道：「你跟著我去薔薇家走一趟，怎麼樣？我有點擔心她，千萬別想我想的病了。」
　　我心想：「什麼擔心她病了，你八成是不相信我的話，打算自己驗證一番吧。」
　　小鬼執意要去，我並沒有理由阻攔。我跟在他身後，心中打定了主意，如果到了薔薇家，有什麼事情不對勁。我就出手將小鬼制住，總不能讓他去害薛倩。
　　我們這一人一鬼在路上沉默的走著。
　　我問小鬼：「看你年紀也不大，是怎麼死的？」
　　小鬼歎了口氣：「出車禍。根本來不及躲，就死了。其實我死前有些徵兆，只不過我沒有主意罷了。」
　　我奇怪的問道：「死前還有徵兆？」
　　小鬼點了點頭：「那時候，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在街上行走。迎面來了一群人。這些人吹吹打打，不住的向空中扔紙錢，原來是一夥人在出殯。人在做夢的時候，也就不知道害怕了。於是我就站在路邊，想給他們讓個路。然而這些人忽然開始叫我的名字。我這才發現，這些人我都認識，都是我的親朋好友。他們帶著哭腔，不住的說我死得好慘……」
　　我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是在給你出殯。」
　　小鬼點了點頭：「是啊。我做了這個夢之後，也找了幾個老人破解了一下。有的說，夢都是反的，我肯定會長命百歲，有的說，棺材棺材，陞官發財。等我發達了，不要忘了他們。」
　　小鬼苦笑了一聲：「做了這夢第二天，我就被車撞死了。後來給我出殯的時候，我去看了看，發現和夢中的情景一模一樣。」
　　我歎了口氣，說道：「看來人死之前，真的有些預兆。」
　　小鬼淡淡的說道：「是啊。」
　　我們兩個說話的工夫，就已經走到薔薇家門口了。
　　我們沒有進院子，而是趴在牆頭上面，悄悄地向裡面張望。小鬼並不敢現身讓薔薇看見，理由和昨天一樣，擔心薔薇看見他這幅鬼樣子，會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
　　我看了看小鬼，問道：「你和薔薇，是未婚，還是……」
　　小鬼理直氣壯地說道：「怎麼能是未婚呢？我們可是拜了天地的。」
　　我心中嘀咕：「怎麼薔薇又說你們是未婚呢？這件事可有些對不上號。到底是誰在撒謊？」
　　我正想到這裡，聽見小鬼輕呼一聲：「薔薇出來了。」
　　我抬頭一看，發現薔薇果然從屋子裡面走出來了。她手裡面提著一隻水壺，一邊走，一邊小聲的哭泣，那聲音聽起來，簡直傷心極了。
　　小鬼歎了口氣，說道：「她果然很難過啊。哎，我都已經死了，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呢？真希望她忘了我，開始一段新生活。」
　　我心想：「你這麼虛偽，不怕天打雷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