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四章 救鬼

　　呂先生的話很誠懇，而神色也是少有的嚴肅。他這番姿態，可以當得起「苦口婆心」四個字。然而，馬道士似乎並沒有領情。他看了看我們三個。緩緩地說道：「你們今天不殺我，我也不會領你們的情。」
　　然後他抓著那一把桃木劍，慢慢的向外面走去了。這一把劍，從他師父死了之後開始，就一直被他抓在手裡面。我想不起來有什麼時候，他放開手，把劍丟掉。
　　呂先生忽然大聲的說道：「別被仇恨沖昏了頭腦。好好想想，你師父想讓你做什麼樣的人。」
　　馬道士愣了一下。他的肩膀動了動，似乎打算轉過身來。然而，即使到最後，他也沒有轉身，而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等馬道士走了之後，狐狸精小心翼翼的問我們：「我的鄉親們。可以放下來了嗎？」
　　我看了看周圍。冥王和李羔一夥人已經跑了。他們帶來的那些小鬼也逃得一個都不剩了。這裡只剩下我們三個，以及被鐵鏈鎖著的孤魂野鬼。與我們一塊被抓進來的狐狸精一眾小鬼，有一些趁亂逃掉了。另有一些，估計是嚇得連逃跑都忘記了，所以留了下來。
　　呂先生衝她笑了笑，說道：「你帶著剩下的小鬼，把你的鄉親們都放了吧。但是你們不要走，我有話要問。」
　　狐狸精答應了一聲，逕直向二哥奔去了。估計在她的眼中，二哥是小鬼中的主心骨，只要把二哥救醒了，他心裡面就踏實了。
　　我和薛倩坐在了呂先生對面。我看了看那隻玉葫蘆。它被人隨意的丟棄在地上，再也沒有之前的神聖和莊重了。
　　我問道：「你真的把神水喝下去了？」
　　呂先生點了點頭。然後他苦笑一聲，說道：「開始的時候，我只是想把它吞進肚子裡面。我心裡面想。這樣一來，誰也別想把它偷走了。除非殺了我，開膛破肚，才能取到。但是沒想到，吞下去不久，就發生問題了。」
　　我和薛倩都有些擔憂的問道：「發生什麼問題了？」
　　呂先生歎了口氣，說道：「你們還記得嗎。我被抓住不久，就開始瘋瘋癲癲的。"
　　我點了點頭：「你不是在裝瘋嗎？」
　　呂先生搖搖頭：「其實不全是裝瘋。實際上，咱們被抓住之前，我就感覺那玉葫蘆不對勁了。它似乎能夠感覺到，被人給吞進肚子裡面了一樣。玉葫蘆裡的神水很想逃出來。到最後，它終於衝開了瓶塞。逃到了外面。」
　　我瞪大了眼睛：「然後呢？」
　　呂先生摸了摸肚子，心有餘悸說道：「當時我剛剛把馬道士制住。正是元氣大傷的時候。我拼了命用身體裡面僅存的一點氣息，小心翼翼的把神水包裹起來。不讓它接觸到我的身體。」
　　我驚訝的看著他：「世上還有這種本事？」
　　呂先生點點頭，笑道：「當然有這種本事了。有些世外高人，百毒不侵，就是用的這種法子，吃下去的劇毒都被體內的力量包裹住了，根本不會產生傷害。」
　　我點點頭，說道：「既然你已經包裹住了神水，後來又怎麼變得有些不正常呢？」
　　呂先生慢慢的伸出手，似乎要撿起地上的玉葫蘆，只不過他的動作很遲緩，也很吃力。我伸手幫他撿起玉葫蘆，連同木塞。放進了他的懷裡面。
　　呂先生赤著上身，左右看了看，然後把薛倩的上衣扯了下來，慢慢的擦拭那隻玉葫蘆。
　　他一邊擦拭，一邊說道：「當時我盡量的面不改色。不讓別人看出端倪。即使是在王閻面前，也沒有露出馬腳。」
　　我和薛倩都點了點頭：不僅王閻沒有看出來，連我們兩個也沒有看出來。
　　呂先生擦乾淨了玉葫蘆，又開始擦木塞，一邊擦，一邊說道：「我見到王閻的時候，神水已經在我身體裡面鬧起來了。所以我根本沒有和他對敵，乾脆就束手就擒了。」
　　薛倩咧了咧嘴，說道：「呂老道，你可這能給自己臉上貼金。你就是和王閻打一場，也不是他的對手啊。不然的話，咱們在榆城的時候，至於讓他們把心臟搶走嗎？」
　　呂先生根本不在乎這種牛皮被戳破，他接著說道：「我感覺這神水似乎是有神智的。我雖然拼了命用氣息將它包裹起來。但是它還是有一滴洩露出來，到了我的身體裡面。那時候，我感覺四肢百骸都很舒服，忍不住就要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那種感覺，就像是……」
　　他想了一會，然後說道：「這種感覺，像是渴極了的人，終於喝倒了水一樣，像是困極了的人，終於看見床了一樣。」
　　呂先生自己感歎了一會，然後說道：「那時候，我雖然極力克制，但是已經有點管不住自己了。所以變得瘋瘋癲癲的。一直到剛才，我變成了雙頭怪龍，噴出火焰來。那時候，我的身體不完全由我自己控制。」
　　他指了指自己的頭：「這一個頭是我自己的。」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剛才那只厲鬼的頭，就長在這個地方，你們應該看到了吧？他也能控制我的身體。」
　　我說道：「那厲鬼的頭，就是神水化成的嗎？」
　　呂先生點了點頭：「一滴神水化成的。等冥王幾個人逃走之後，這一滴神水又主動安靜下來了。所以我感覺很神奇，認為這神水有靈性。」
　　說到這裡，呂先生把玉葫蘆湊到了嘴邊。他捧張大了嘴，似乎要把神水吐出來。葫蘆擋住了我們的視線，我並沒有看到神水的模樣。過了一會，呂先生去過木塞子，把玉葫蘆重新蓋上了。
　　薛倩說道：「呂老道，這神水被你喝下去，再吐出來，已經弄髒了，以後別人可不能再用了。」
　　呂先生笑道：「胡說八道。它一直被我用氣息隔絕開了，怎麼會髒？」
　　我說道：「馬道士看見你發威之後的虛弱模樣，肯定知道這神水只是虛張聲勢了。他出去之後，和李羔幾個匯合，沒準得殺個回馬槍。」
　　呂先生搖了搖頭：「你以為剛才的烈火只是在他們身上燒出來了幾個水泡嗎？實際上他們的五臟六腑都已經被破壞了。接下來的幾個月，他們肯定會老老實實地調理，不會再出來生事了。」
　　薛倩眼前一亮：「這神水真是好東西啊。以後遇見強敵，我們喝上一滴。就可以輕輕鬆鬆，將他們打退，實在是好得很。」
　　呂先生微微一笑，說道：「這一滴就差點要了我的命。如果不是它手下留情，我現在早就死了。」
　　隨後，呂先生舉著玉葫蘆，不住的端詳，嘴裡面輕聲說道：「它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可以讓死人復活？它讓三奶奶活了幾千年，又是用的什麼法子？」
　　我們三個人正在說話，這時候，狐狸精攙扶著二哥已經走回來了。
　　我看見原本被鐵鏈捆綁住的小鬼都獲得了自由，他們站在我們旁邊，都在一臉感激的看著我們。
　　呂先生沖二哥笑了笑，說道：「請坐，我有些事要問你。」
　　二哥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有些畏懼的說道：「咱們一定要在這裡說嗎？我有些害怕這個地方。」
　　呂先生指了指自己的身體，說道：「我現在虛弱的要命，根本動彈不得了。二哥，你就委屈一下吧。」
　　二哥見呂先生這麼說，連忙坐了下來，說道：「三位道長，你們是我的救命恩人。可別說這種話，什麼委屈不委屈的，讓我慚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