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兩難的選擇

　　呂先生為人不羈，什麼臉面對他來說簡直是過眼煙雲。他可以前倨後恭，也可以翻臉不認人，讓人恨得牙根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現在他腆著臉和顛道人拉關係。甚至連「你我同是道門中人」都用上了。
　　我心想：「這個範圍也太大了，你怎麼不說大家都是人類呢？」
　　顛道人對於呂先生的諂媚無動於衷。他目光迷離，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事，而一雙眼睛上下打量，分明是在看著安樂寺的女人。
　　那女人就站在旁邊，看見顛道人神色無禮，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層薄怒來。
　　顛道人看了一會，就沖女人微微一笑，說道：「我可不是貪戀美色，只是好奇那位老兄朝思暮想，始終不能放下的人是什麼模樣。」
　　顛道人的話不加掩飾，明明白白的當眾說了出來。而女人臉上的怒色馬上消退了，她扭了扭臉。似乎不想眾人看到她臉上的紅暈。我看見她嘴角上鉤，明顯露出了一絲微笑。不由得覺得很有趣。
　　我曾經見過這女人幾次。每一次她都是運籌帷幄，機智果斷。冷冰冰的不苟言笑。從來沒有露出這種神色來。
　　可是這種小女兒的模樣只持續了不到幾秒鐘而已。等女人再回過頭來的時候，她的眉毛又皺在一起了。
　　她看著顛道人，問道：「他在陰間怎麼樣？」
　　顛道人笑道：「吃得好，睡得著。」
　　女人又問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顛道人話裡面帶著玄機：「你最好別想著讓他回來。不然你會後悔。」
　　女人著急的問道：「這是什麼意思？我為什麼會後悔？」
　　顛道人忽然指著遠處，說道：「哎呦，回來了。」
　　我們扭頭一看，薛倩握著那幅龍字，飛快的跑回來了。
　　顛道人像是在有意逃避話題一樣。他熱情的向薛倩打招呼：「薛小弟，你可算回來了，讓我這一通苦等。」
　　薛倩受寵若驚的看著他。結結巴巴的說道：「怎麼這麼熱情？這……這真是……嘿嘿，有點不適應。」
　　顛道人從他手中接過那幅龍字。他的手掌將那張紙團成了一個紙團。然後在手心裡面來回的揉搓，一邊揉，一邊念叨著：「回去吧，回去吧。好戲散場了，什麼也看不到了。」
　　我心中納悶：「這算什麼咒語？這不是在鬧著玩嗎？」
　　緊接著，我感覺心口一痛。好像心臟被人捏在手裡，來回的揉搓一樣。我再也支撐不住，趴倒在地上。然後眼睜睜的看著顛道人揉搓那張紙。
　　我知道，我的疼痛就來源於此了。我努力地抬起脖子來。看著紙團。這樣雖然不能減輕痛苦，但是能夠知道顛道人下一步打算怎麼捏我的心臟。讓我事先有個準備，總好過某個地方突然疼起來。
　　過了幾秒鐘，我實在忍不住了，憋了一口氣，說道：「顛道人。你這是故意耍我嗎？疼死老子了。」
　　顛道人充耳不聞，仍然在那裡念叨。漸漸地。我看見紙團中被捏出一滴血來，顏色淡紅，分明是三皇子的血。
　　這時候，顛道人終於停下手來了。他隨手一拋，紙團向我的肉身飛了過去。它飛的很緩慢，似乎隨時會掉在地上一樣。可是它偏偏就飛到了我身邊，然後擊打在我的心口上。
　　當紙團接觸到我的身體的時候，它轟然一聲，燃燒起來了，將我的身子包裹在其中。
　　我哀呼了一聲，感覺有一團團的火焰，正沿著我週身的毛孔向裡面鑽。我的皮肉焦了，血管被烤的扭曲，骨頭燻黑，水分被蒸發，整個人蜷縮捲曲起來。
　　這種痛苦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我終於緩了過來。等我再睜開眼的時候，感覺到很安全，也很充實。我向左右看了看，發現我又回到身體裡面了。
　　薛倩在我旁邊，笑嘻嘻的說道：「老趙，恭喜你啊，死而復生。」
　　我虛弱的說道：「滾蛋，我什麼時候死了。」
　　顛道人倒背著手走過來，說道：「你化作白龍，又強行吞噬了小鬼們的精魄，然後又受了重傷。這些傷讓你的五臟六腑，亂七八糟，不成樣子。即使是回到身體裡面，也活不過三天。」
　　我一聽這個馬上急了，提高了聲音，驚慌的叫道：「那我怎麼辦？」
　　顛道人得意的說道：「你怕什麼？我不是已經把你治好了嗎？剛才的那個紙團打到你的身上，比什麼靈丹妙藥都管用。不過，你最好休養幾天……」
　　然後他指了指不遠處：「那些多餘的精魄也被我取出來了。這種東西，太多了反而不好。」
　　我回頭看了看，發現那些小鬼聚攏在一處，不斷地爭吵和推搡，估計在爭搶自己失去的精魄。
　　顛道人本來就不在乎生死，能夠救了我，恐怕也是看到我演的那一齣好戲的份上。他自然沒有興趣幫著小鬼們區分那些精魄到底屬於誰了。
　　我正在盯著這一群小鬼出神，忽然聽見另一個方向也傳來一陣熙熙攘攘的聲音。我看見官長正一手揪著三皇子的衣領，將他拽離了地。另一隻手，則不斷地從他體內取出精魄，詳加辨別之後，還給了相應的小鬼。
　　呂先生說道：「現在趙莽已經救活了。咱們能不能說說，我師父的事了？」
　　女人在旁邊也說道：「還有他的事。剛才我聽見你叫他「老兄」，想必和他關係很好了。」
　　薛倩在旁邊湊熱鬧：「還有我，我身上的鍾馗，你見過嗎？」
　　呂先生女人生怕薛倩攪了局，萬一顛道人嫌他們聒噪，什麼話都不說了，那可就慘了。於是他們兩個像是趕孩子一樣，把薛倩趕開了。
　　薛倩站在十幾步之外，還在小聲的嘟囔：「顛道人一定知道鍾馗的消息。上一次在山洞裡面，他還弄了個塑像呢。你們都忘了嗎？」
　　呂先生自然沒有忘，不過這時候他著急知道陰間的消息，故意充耳不聞，不回答薛倩了。
　　可是顛道人也不知道是為了岔開話題，還是怎麼回事，對薛倩偏偏熱情的要命。他說道：「薛小弟，你那個鐘馗我見過。」
　　薛倩大喜，問道：「在哪見過？」
　　顛道人笑而不語，只是指著我和呂先生說道：「你跟著他們兩個，總有一天，你們族人的苦役會解開。」
　　薛倩喜形於色，連連拜謝。
　　而呂先生和女人有催促著詢問陰間的消息。
　　顛道人看著呂先生和女人。他的神色有些古怪，然後說道：「你們當真要聽？」
　　大家聽見他忽然說這話，知道事情有門，個個喜形於色，說道：「要聽，當然要聽。」
　　顛道人躊躇道：「我可以告訴你們，不過你們聽了之後，八成要恨我。」
　　呂先生和女人都說道：「怎麼可能？不恨，絕對不恨。」
　　顛道人繞著我們轉了一圈，忽然問呂先生：「你將來去不去冥界？」
　　呂先生理所當然的回答道：「自然要去了。」
　　顛道人又問女人：「你去不去？」
　　女人說道：「我奔波了將近千年，怎麼可能不去？」
　　顛道人點點頭，說道：「現在在你們面前，有兩個選擇。要麼自己去陰間，就當從來沒有見過我。要麼從我這裡得到陰間的消息，但是從此不許再尋找陰間的下落。」
　　這話一出口，眾人臉上都露出難色來了。呂先生說道：「道長，你這不是耍我們嗎？」
　　顛道人說道：「我這是在救你們。」
　　呂先生躊躇了一會，說道：「凡是聽過陰間事的人，都不能去？」
　　顛道人點頭：「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