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示弱

　　我聽完呂先生的分析，一顆心馬上沉下來了。衝出去也是死，留下來也是死。我沮喪在坐在了地上。
　　地面上很髒，但是這時候心灰意冷，也顧不得髒不髒了。
　　馬道士忽然小聲地說道：「師父，我不想死。」
　　王老道回頭看了他一眼，怒道：「憑你的這點膽量，怎麼降妖除魔？」
　　馬道士大著膽子爭辯：「就算要降妖除魔，也得活著降妖啊。死了之後還怎麼……」
　　王老道看了他一眼，他把後面的話縮了回去，再也不敢說了。
　　呂先生歎了口氣，苦笑道：「實際上，死了倒好，一了百了，就怕死不了。」
　　王老道聽見呂先生的話有些古怪，不由得好奇，問道：「怎麼說？」
　　呂先生也坐在了地上，他說道：「我師兄的事，你想必聽說了。」
　　王老道點點頭，說道：「沒錯，道門裡邊，誰沒有聽說過呢？你師兄被萬鬼追殺，以身殉道，當真是可敬。」
　　呂先生搖搖頭：「他沒有死。」
　　王老道猛地睜大了眼睛：「沒有死？那可真是太好了。」
　　呂先生歎了口氣，說道：「那些厲鬼有意放他一馬。他們侵蝕了他的神智，讓他產生了心魔。他現在和曾經痛恨的厲鬼沒有區別。整天一會清楚，一會糊塗。一時間行善，一時間又作惡。哎，生不如死啊。」
　　王老道聽了這話，半晌不語，過了一會，他也點了點頭，說道：「沒錯，生不如死。」
　　呂先生望了望越來越陰沉的天空，說道：「現在包圍村子的鬼怪也不少，我猜他們進來之後，也不一定會殺了我們，他們或許更希望能活捉了我們幾個。」
　　這時候，即使是馬道士也聽明白了。他顫抖著問道：「會讓我們變成你師兄那樣？」
　　呂先生點了點頭。
　　馬道士一屁股坐在地上：「早上還是道長，村民見了我都笑。晚上就成了厲鬼，人人見了我都哭？」
　　王老道說道：「你們大可放心，我已經布好了陣勢，他們進來之後，咱們就同歸於盡，乾淨利落。」
　　馬道士忽然從地上爬起來，急切的說道：「師父，不用死，咱們還有人質呢。」
　　我奇怪的問道：「人質？」
　　馬道士高興地說道：「是啊。我們把小狐狸，把那幾個小鬼，都抓起來了，在妖壇裡面放著呢。用他們當人質，把我們換出去怎麼樣？」
　　王老道搖了搖頭：「不行，咱們把人質交出去之後，他們還是會對付我們。你忘了？咱們前兩天是怎麼做的了？」
　　馬道士一聽這話，也洩了氣，開始嘀嘀咕咕的埋怨：「師父，咱們真是自作自受了。實際上，前兩天那隻狐狸把魂魄交出來之後，我們就應該放他們一馬。落個皆大歡喜，不是挺好嗎？」
　　王老道勃然大怒，桃木劍抵住了馬道士的脖子：「這話你也說得出口？我平時是怎麼教你的？你這是要入魔道了，懂嗎？」
　　王老道正在和自己的徒弟生氣。呂先生忽然說道：「有救命的辦法了。」
　　眾人紛紛看著他，問道：「什麼辦法？」
　　呂先生忽然扭頭看了看我。
　　我心中惴惴：「你怎麼又看我？關我什麼事？」
　　呂先生說道：「這件事，只有你能做。你把妖壇裡面的東西放出來，然後好好地向人家賠禮道歉。我們去都不管用，只有你可以。」
　　我對呂先生有條件反射一般的警惕，抻著脖子問道：「為什麼只有我可以？」
　　呂先生笑了笑，向我說道：「因為那隻老狐狸，是借用你的身子逃出去的，你算是對他有恩。而且，你是空亡屋的主人，外面的厲鬼，肯定要給你幾分面子。有這麼兩個優勢，只要你出面，我們就有幾分把握，能夠活下來了。」
　　我聽了這話，還沒有來得及細想。王老道先跳起來了：「什麼？他是空亡屋的人？」
　　他怒氣衝天的看著我，揮舞著手裡的桃木劍說道：「沒想到，你居然和空亡屋攪合在一塊了。就算你是活人，我可也不能留你了。」
　　我被他的模樣嚇得連連後退，這時候呂先生衝上來，揮舞著手裡的大刀，將王老道擋住了。
　　王老道有些不相信的看著呂先生：「你要保他？」
　　呂先生點點頭：「沒錯。今天誰也不能動他。」
　　王老道瞪著眼，說道：「你知不知道，空亡屋是我們道門的大敵。」
　　呂先生臉上帶著一副無所謂的微笑：「大敵？有你說的這麼嚴重嗎？無非是誰也看不上誰，互不來往罷了。像你這種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見則殺之，不留後患的道士，恐怕道門中也沒有幾個吧？」
　　王老道愣了一會，然後說了句不相干的話：「道士應該用桃木劍，而不是你手裡這把帶著煞氣的凶刀。」
　　呂先生說道：「什麼東西趁手，我就用什麼。」
　　王老道慢慢的坐回到地上，嘴裡嘟囔著：「道士們不再用桃木劍，生人住進了空亡屋。看來道門要衰敗下去了。這個世道，可是亂了。」
　　呂先生蹲下來，勸道：「趙莽確實住進了空亡屋不假，但是他這兩個月來，救活了十幾條人命。我是不用桃木劍，可是我用大刀，也斬殺過厲鬼。老前輩，你又何必這麼固執呢？」
　　他們兩個坐在地上，你來我往的理論。而馬道士則朝我招招手，賊眉鼠眼的說道：「趙兄弟，我帶你去找妖壇。」
　　這時候情況緊急，朝夕不保。馬道士忽然對我客氣起來了，知道活命的希望全在我身上了。
　　薛倩見我站在地上發愣，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老趙，你別愣著了。咱們趕快走吧。不然來不及了。」
　　我點點頭，跟著馬道士走到前兩天那小院裡面了。
　　馬道士在院子裡面找了一把鐵鍬，然後在牆角挖了下去。過了片刻。他從泥土裡面挖出來幾隻罈子。
　　隨後，他一臉期待的看著我：「打開妖壇，然後把我們都救了吧。」
　　我問道：「直接揭開符咒就可以嗎？」
　　馬道士點了點頭。
　　我伸出手，將妖壇上的符咒挨個揭了下來。
　　幾分鐘後，裡面冒出來幾道黑氣。
　　我裹了裹衣服，感覺院子裡面越發的冷了。
　　不到一分鐘，這幾道黑氣漸漸幻化成人形，分明是老狐狸手下的小鬼，以及古月。
　　那些小鬼看見我們幾個都很憤怒，張牙舞爪的想要衝過來。
　　但是古月將他們喝止住了。她緩步走到我身前，說道：「多謝趙先生。」
　　我有些語無倫次的說道：「不用謝。該你救我們了。」
　　古月抬起頭，有些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似乎不明白我為什麼這麼說。
　　然而，他旁邊的那幾隻小鬼卻明白了。他們仰頭望著天空，大聲笑道：「是老爺子來救我們了。哈哈，救兵來了。」
　　隨著他們的笑聲，天色也就越來越陰沉了。周圍的亮度正在急劇的降低。這時候的村子，很像是傍晚。似乎再過幾秒鐘，就要完全黑下來一樣。
　　馬道士也顧不得欣賞古月的美貌了，他苦著臉說：「你們能不能和外面的小鬼說個情，咱們拚個兩敗俱傷，有什麼好？」
　　古月沒有理會馬道士。她抬起頭來，認真的看了我一眼，說道：「沒有趙先生，我們一家恐怕要生生世世被關在妖壇裡面了。請趙先生放心，今天無論如何，我都會保護你的周全。」
　　然後，她慢慢的轉過身，向外面走去了。
　　我連忙追上去，在她身後說道：「我還有幾個朋友，能不能把他們也保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