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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4章 絕望的開始

  依然只有那四個字:恍如隔世。踏進這道門,還不到幾秒鐘的時間,但我卻像覺得已經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我早就沒有了力氣,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江軍,他嘴裡發出一聲怒喝。把懸在井繩之上的母親抱了下來。
  江軍立刻對按著母親的胸口開始急救,可是母親,早就斷了氣,最終,江軍還是沒能將她救活。她被平放在地上,安靜地閉著眼睛。除了脖子上那道被勒出來的血痕,她一點都沒有掙扎的模樣,她的樣子好像在告訴我,她走的很安詳。數月不見,母親頭上的白髮更多了。
  母親的臉色蒼白,眼角的皺紋更深了幾分。直到現在我才清楚。母親這一輩子,承受了太多的痛苦。母親的肩膀,並不寬厚。她的身體,並不健康,可是,正是這樣纖弱的肩膀,正是這樣蒼老的皮囊,承受了我沒有辦法估量的壓力。
  父親的往事,母親全部知道,不知道的,只有我。可是我明白,母親多年以來對父親的事情絕口不提,她欺瞞我,有她的理由。把秘密說出來,並不難,隱藏秘密。才最難,也最痛苦。我突然想了起來,多少個夜晚,母親在自己的房間裡悄聲哭泣。
  她似乎不願讓我發現,可是她的抽泣聲。卻不受她的控制。沒有人傾訴,沒有人訴說,一切都化在了母親的淚水裡。一年又一年過去,三口之家,變成了兩個人,再由兩個人,變成了我一個人。
  也許母親曾經想過,只要她隱瞞住一切,把所有的痛苦都自己默默地扛起來。默默地承受,我們就能平安度日。可是,災難不斷,陰謀不斷,一切都將母親的期望打破了。安穩度日,本是多麼普通的期望,可是一切的一切,都被主動找上門來的麻煩給打破了。
  我突然後悔了起來,如果我一開始就不選擇調查,或許很多人都不會離開,不會走,更不會離開這個人世。我顫抖著手,輕輕地撫上了母親的臉龐,沒有了往日的光滑,母親的皮膚很粗糙。
  母親的眼角,還噙著淚。她看似走得安詳,但我知道,一個人在窒息而亡的時候,將承受多麼大的痛苦。這淚水,或許僅僅是因為母親的生理承受不住巨大的痛苦而流出來的,可是在我看來,這淚水裡隱藏的東西和情緒,太多了。
  又或許,死對於母親來說,是最好的解脫。她閉上了眼睛,從此,人世間的情感糾紛,再也和她沒有任何關係。對死的人來說,死亡是痛苦的終結,可是對活著的人來說,只是痛苦的延續,絕望的開始。
  母親像是睡著了一樣,我記得好幾次,我到母親的房間裡,母親正躺在床上熟睡著。只是,那個時候,母親躺在我們的家裡,我能夠把她叫醒,可是此刻,母親卻躺在冰冷的地板之上,她身體的溫度,也正慢慢地隨著這大地,變得冰冷。
  此刻,我也沒有辦法把母親喚醒了。我沒有去搖晃母親,我想她能夠安安靜靜地走。淚水像斷了線一樣,不停地流淌著,四周黑了下來,我只能看見母親,我的眼裡,只有這個從小到大將我撫養長大的女人。
  她,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我想過,等有一天,我查出所有的真相,我就要帶著母親,安度她的晚年。這些年來,我忙於工作,忙於偵查,陪母親的時間,少之又少。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我的心像被刀絞一樣。
  心如刀絞,也不過如此。只有真正承受痛苦的人,才知道所謂的痛苦,究竟有多痛,有多苦。我輕輕將殘留在母親眼角的淚抹去了,這是我最後一次替母親擦眼淚,以後,我聽不到母親笑,看不到母親哭,再也沒有辦法將她擁入懷裡。
  頭像炸開一樣疼,我不願意去想,可是,母親死亡時候的場景,全部像放舊電影一樣浮現我的腦海。這些都是假的,都是我幻想出來的,可是它們又都那麼真實。一把倒翻的木凳子,就落在一邊。
  我看到母親踩上了那凳子,把自己的頭鑽進了繩索裡。母親的衣衫完整,她是自己踩上木凳子的。五分鐘的時間,母親猶豫著,但最終,她踩翻了腳下的木凳,雙腳懸空。母親沒有掙扎,任憑那條繩索,奪去了她的空氣,搶走了她的生命。
  或許母親在死前,還往窗外看了一眼。母親一定一直都在等著我,等我把她救走,可是在她死前的最後一刻,母親依然沒有等到我。又或許,母親絕望了,痛苦了一輩子,她最終決定自私一回,所以她沒有選擇掙扎,閉上眼睛,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和她沒有關係了。
  母親閉上了眼睛,畫面消失了,四周重歸平靜,我看到的,是這間沒有溫度,沒有陽光的木屋。母親沒能見我最後一面,我知道,這將成為我一輩子的遺憾,一直遺憾到死。
  「你解脫了吧,剩下的,我來承受就好。」我木訥地對著躺在地上的母親說了這麼一句話。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把母親抱了起來,我的腦袋很暈,眼前漆黑一片,江軍想要來扶我,但是沈承把他拉住了。
  木屋裡,有一張小床,床上有被褥。我跌跌撞撞地把母親放在床上,替她蓋好了被子。
  「你怕冷,很快我就會把你從這裡接走。」低剛狂圾。
  我站了起來,此時此刻,我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殺了模音,替母親報仇。
  我把槍掏了出來,大步地朝著外面走了去,在門口的地方,我止住了腳步。我把臉上的淚水擦乾,回頭又掃了一眼靜靜躺著的母親,曾幾何時,我也在母親睡著後,悄然地離開房間。
  我把母親的樣子,牢牢地刻在了腦海裡。
  山風襲來,溫度驟降。天隨人,人隨心,晴空被劃破,天空一聲炸雷,瞬時間,大雨傾盆。我朝著模音離開的方向,飛速地追了上去。心底有聲音在告訴我,一定要理智,可是那聲音被我強行拋諸腦後。
  我不要理智,我只想為母親報仇。
  那生和死的五分鐘裡,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只知道,母親的死,和模音脫不了關係。就算母親是自願懸上繩索的,那也是被模音逼迫的,是被她誘惑的,不管模音使用了什麼樣的手段,她已經觸犯了我的底線。
  我突然明白了過來,模音會突然出現在這裡,恐怕也是早就策劃好的,她的目的,只是讓母親死!
  我可以容忍他們對我下手,卻沒有辦法容忍他們對我最愛的人下手。
  這一次,這些人下了死手,他們奪走了母親,沒讓我見她最後一面,沒讓我說最後一句話,他們就將母親的性命奪走了。大雨將我的身體淋濕,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力氣,只是一直朝著前方跑著。
  山上,沈承帶來的人還和梁寬的手下激戰著,槍聲四起,大雨聲,完全沒有辦法把戰鬥的硝煙聲掩蓋。江軍和沈承一直在我的身後追著我,但我跑的比他們還要快,江軍不停地叫著我,可我也沒有停下腳步來。
  關鍵時刻,我掏出了身上的手機,我撥通了一個電話,當電話被接通的時候,我對著手機的聽筒裡怒吼了一聲:「封鎖回城的路,這座山,只能上,不能下,來多少人,我都不在乎,但是我要他們,一個都走不出南山!」
  聲嘶力竭地吼完這一句話,我把手機扔了,繼續朝前迅速地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