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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7章 刻盡芳華(1)

  看到手裡的刻刀,我的心頓時變得酸楚異常,從我的內心深處,一股又酸又寒的液體開始迸發,那股液體似乎流遍了我的全身。每流過一個地方,我都要感覺那塊的皮膚變得冰冷,麻木不覺,最終,那股液體湧向了我的雙眸。
  淚腺崩塌,我心裡最最弱的地方再也沒有辦法承載隱忍多年的痛苦。大雨還在下著。所有刑警都已經朝著沙漠的方向追逐紅衣怪人去了,只剩下村裡被叫醒的村民還在墳墓裡忙碌著。
  受傷的刑警已經被村民抬走了,這片墳墓群,從冷清,變的喧鬧,又從喧嘩,回歸沉寂。茫茫大雨之中,天漸漸地變亮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最終走向了平靜,如果不是地上那一灘灘鮮艷的血泊。所有人都將以為這裡的夜晚和往常一樣,除了讓人戰慄的幽靜,便只剩下那一塊塊佇立的石碑了。
  不知不覺中,數個小時過去了,當人後知後覺地回首往事的時候,總覺得時間過的那麼快。我佇立在大雨中。任憑雨水將我的身體澆濕,也任憑冰冷鑽進我的毛孔,侵蝕我身上的多處傷口。
  我並不感覺疼,因為,心裡的痛楚要比皮肉上的傷痛,痛苦百倍,千倍,甚至萬倍。
  我的面前是那口被紅衣怪人從地底挖出來的棺材,棺材蓋已經被我重新掀開。棺材口上,的確有經過改造後用來上鎖的金屬構造,當年的五人早已經將鎖撬開了。棺材之中,裝的是令人垂涎的財寶。
  滿目琳琅,我也說不上那些東西是什麼。有的珠寶還散發著價值的光芒,這些東西,全部散發著金錢的銅臭,它們不知道已經在這口棺材裡藏匿多久了,沒想到,它們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重見天日。
  就算眼拙,我也能看出來,裡面的不少財寶都是有年代價值的,文物。古物,稀罕的舉世難見。這一口棺材的珠寶,用價值連城來形容都略顯不及,它們被奇怪地裝在了棺材裡。棺材,象徵著喪祭,象徵著不詳,一般只有下葬品和陪葬品才被裝進棺材之中。
  這口棺材並非古棺,除了被改造過的金屬裝置,我沒有看出這口棺材有什麼特殊之處。和所有現代棺木一樣,它沒有太多特別的地方,如果非要說特殊的話,那便是這口棺材的製造比較精良,一看就出自造棺大師之手。
  既然是現代棺木,那這些財寶絕對是人裝進棺材之中的。那人的目的顯得異常奇怪,他絕對不是為了掩藏這些財寶,因為掩藏財寶的方式有很多,放進棺材裡,明顯不方便,且不是最隱蔽的方法。
  棺材有特殊的含義,我微微蹙眉,或許將財寶裝進棺材的人,只是從棺材本身的含義出發:喪葬。但是,除了古代的帝王,我又想不到當世會有誰會採取這麼多財寶陪葬的下葬方式,或者說,我想不到誰足以配上這麼多天價的財富。
  對於這口棺材,我同樣覺得有些熟悉。但是此刻,我卻沒有心思去細想,我的所有注意力,所有情緒,全部凝聚在了手中的刻刀上面。刻刀的刀刃上,早已經銹跡斑斑了,刀柄是用木頭製成的,木頭也早就被水浸爛,似乎只要用力一捏,木頭就會脫落。
  這是一把自製的刻刀,它的形狀有些奇怪,我一眼就認了出來,我認識這把刻刀,不僅認識,而且非常熟悉。我永遠都忘不了製作這把刻刀並一直使用這把刻刀的人。記憶中的他,滿臉鬍渣,深邃的眼神總讓人窒息。
  從前並不覺得,可是此刻想起那個人的眼神,我才知道那眼神裡充滿了很多我至今沒有辦法解讀的情緒。那些回憶之中的眸子,似乎正從遙遠的從前盯著我,目不轉睛地,情緒的波濤幾乎把我淹沒。
  我覺得喘不過氣來,頭疼欲裂,雨不斷地沖刷著這片象徵死亡的墳墓群。那一座座墓碑,似乎都動了起來,物轉星移,我跟著我的思緒,飄到了曾經的往事中去。
  那個人,正坐在一處老房子前,正是雨季,細雨落在門前的青石路上,點點滴滴。一條小板凳,一雙滿是舊傷疤的手。雨滴時不時地會濺進來,他的一頭短髮微微濕潤,但是他似乎渾然未覺。
  這一坐便是整整半天的時間,一個小孩坐在木門檻上,托著下巴盯著那個男人,孩子沒有去打擾男人,男人也沒有和孩子多說一句話,因為,男人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他手上的刻刀之上。
  那柄刻刀,是男人親手製作出來的。那個時候,刻刀還非常鋒利,刀柄的木頭也乾燥堅硬。刻刀的模樣和其他刻刀,略微有所不同:男人手中的刻刀,刀柄並不是直的,而是微微彎曲,看上去並不好用。
  當男人把刀柄固定在刻刀的刀身上的時候,男人終於站了起來。男人舉著那柄小小的刻刀,把刻刀放在自己的臉前,雙眼微瞇,彷彿在欣賞一件偉大的藝術品。男人終於完成了刻刀的製作,忍耐許久的小孩也在這個時候站了起來,朝著男人跑了過去。
  小孩的嘴裡叫了一聲:爸爸。
  後來的記憶有些模糊,眼前一晃,雨季過去了,陽光明媚,同樣的地點,同樣的小孩和男人。只是,男人不再做刻刀,男人的手裡正拿著一塊木頭,小孩依舊坐在門檻上,一動不動地盯著男人。
  男人續起了長髮,髮絲擋住了男人的額頭。男人的右手持木,左手握刀,在沉思良久之後,男人終於動手了。左手一刀一刻,一刻一模,一模一栩,男人是個左撇子,那不適合普通人用的刻刀,正好適合左撇子。
  刻刀刀柄上的彎曲,和男人左手上的繭子恰巧磨合。男人的臉上沁出了汗水,慢慢地,一塊普普通通的木頭被勾勒出了人形,那是個小孩。男人在這個時候放下了手中的木頭和刻刀,臉上的專心也瞬間轉化成了暖意。莊土來技。
  男人臉上的笑,比那陽光還要燦爛。男人對著小孩招了招手,小孩站起來,有些愧疚地走到了男人的面前,而男人只是繼續笑著,他撫了撫他的頭,將那人形木頭放到了小孩的手中。
  小孩仔仔細細地觀察著手中的人形木頭,這個小人,有些眼熟。但是,這個人形卻沒有眼睛,小孩有些詫異,他抬起頭看著男人,聲音中滿是稚氣。
  "爸爸,為什麼木頭沒有眼睛?"
  "木頭有了眼睛,會活過來。"
  "活過來?"
  "是的。"
  男人告訴小孩,木頭有了眼睛之後,將會成為另一個自己。小孩不信,非要男人將木頭的眼睛刻上去,男人扭不過小孩,溺愛地笑了笑,接過小孩手裡的木頭和地上的刻刀,簡潔兩刀,小木人的眼睛出現了。
  男孩驚訝地發現,男人手中的那個小木人,彷彿有了生命一樣。終於,小孩認了出來,那個木人正是他自己。男人告訴小孩,雙眸是人的第二顆心,它能將人的內心直接反應出來,當窺透一個人的眸子時,你就看清了一個人的心。
  當男人這麼說的時候,小孩懵懵懂懂,看向了男人的雙眸。
  男人的臉上,鬍渣依舊,點點渣渣中還帶著零星白白稀稀。男人已經步入了中年,用不了多久,小孩就會長大,男人就會變老。男人的眼眸中滿是笑意。
  小孩叫李可,男人叫李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