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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寬恕

  她說話的語氣雖然聽起來很正常,但當她的眼睛轉向躺在病床上的中年人時那種難過、揪心、渴盼的眼神我感受的是清清楚楚。
  老人顫巍巍走到中年人躺著的病床前道:「你這個娃娃,從小媽就說讓你聽話、聽話,但你就是不聽,這下可好,你現在躺在醫院裡。媽這麼大年紀沒人管了。」
  她說話時的聲音很低,只有我才能聽清楚。
  護士也發現了我,走過來道:「您是……」
  「哦,我是中院的腦科醫生,受張主任的邀請來這裡交流醫療心得。」謊話是早就想好的,沒有一點猶豫,張嘴就說。
  小護士不可能想到我來這兒是為了殺人的,想像力再豐富也想不到這點,還真以為我是醫生,很客氣的打了招呼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而我則站在中年人的床頭。心裡異常矛盾,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該怎麼辦。
  老太伸出乾癟的手,握住我的手腕道:「醫生,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知道他不是好人,也干了很多壞事情,但這一切都是我教育的不好,責任在我。你把他救活,我給他抵命啊。」她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握住我手腕的手微微顫抖著,而我這隻手裡攥著一支抽滿空氣的注射器。
  「阿姨,你別多想,我們的責任是治病救人。如果他需要承擔法律後果那也是治好傷後由公安機關處理發落,醫者仁心,只要是病人我們都會盡全力的。」
  「謝謝醫生、謝謝你,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他要在家就在,他要不在這個家就沒了。」她抹了一把眼淚有氣無力的道。
  「您放心吧,我保證您兒子肯定會痊癒的,你的家不會散。」說罷我歎了口氣,忽然覺得心頭沉甸甸的。
  這話說完我就看到躺在床上的中年人左眼眼角流出一滴眼淚順著太陽穴滴入床單。
  他的意識已經恢復了。
  那一秒鐘我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必須得殺他滅口。
  但隨即我就感到左手不停被搖晃著,是那老太緊緊握著我的手,感謝我救他兒子所做的一切努力。
  真是令我哭笑不得,卻也是根本無法下手了。
  隨後我站在病床前,兩手扶著床頭凝立片刻後道:「老人家,您也是被這個兒子拖累慘了,如果他醒來治好傷後恐怕就直接送去監獄判刑服役了,你這個歲數我說句不吉利的話能等到他出來的那天嗎?」
  「不管能不能等到,至少兒子還在。天下的人都能說他壞,嫌棄他,但我不能,誰讓我是他的媽呢。」
  「雖然他不是一個好兒子,但您是一個好母親,我祝福您的孩子能早日康復。」說罷我出了icu。
  面對這樣一位老人,我如何忍心下手殺了她的孩子?
  之後我將注射器丟進了廢紙簍,無奈的躲進廁所抽煙了。
  我知道自己的選擇一定是瘋了,沒來由的裝什麼善良。
  但我就是下不了手,即便老人離開後我也下不了手。
  所以我知道用不了多長時間警方就將知道我幹的這件事,與其讓他們來抓我,不如我投案自首,至少在量刑上還能減輕點。
  想到這兒我真想抽自己大嘴巴,吃飽了撐的報警玩兒,完全可以全身而退的,結果惹了一身騷。
  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想到這兒我能做的也就是打電話通知王殿臣過來交代「後事」了。
  結果這小子又不知道再忙些什麼,電話裡告訴我至少要明天才能過來,於是我自首的日程也只能繼續往後推一天了。
  就這麼稀里糊塗的一直等到第二天下午王殿臣終於來了,我拉著他去陽台將打算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
  「你是不是瘋了?」聽罷王殿臣表情誇張的問道。
  「我是瘋了,否則也做不出來這麼混蛋的事情,但既然做了就得承擔後果,否則還能怎麼辦呢?」
  「你先別急著投降,這事兒我和大哥說一聲,看他怎麼說。」
  「寧哥知道了也只能是勸我自首這一條路。」
  「那不一定,大哥的腦子比咱兩好個十倍總是有的吧?」
  「這我知道,可問題是這案子要麼就自首要麼就等警方來抓捕,沒有第三條路可走了。」
  「我說你就別煩了,踏實點等我消息,我這就回去和大哥商量對策。」說罷王殿臣急急忙忙的走了。
  「看來你惹上麻煩事了?」張二十道。
  「唉,全怪我自己,沒事兒找事兒,活該倒霉。」
  「也別埋怨了,我這人就是盡量不惹事,但真惹上事情了也不怕事,直接面對唄,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
  「你說的很對,我就準備直接面對了。」說罷我無奈的搖了搖頭。
  一夜無語到了第二天中午那位刑警隊長走進了病房道:「根據院方反饋的消息,你兩的傷不妨礙出院了,準備一下和我去分局吧。」
  我這才發現自己的傷腿已經可以完全毫無妨礙的站在地面了。
  這兩天心事實在太重了,以至於傷情有了恢復我自己居然都不知道。
  我估計那人應該是醒了,問他道:「隊長,icu裡那個被人割了喉的現在情況如何?」
  「昨天人已經醒了,應該是脫離危險了,恢復治療一段時間就能出院了。」
  我緊張的一腦門子都是汗,昨天就醒了,寧陵生的主意現在還沒送達,我該怎麼辦?
  「你兩收拾一下吧,我這就帶你們去辦出院手續。」他並沒有發現我異常的狀態。宏尤坑技。
  但是看他的神情,我估計對方還沒有把我供出來,否則他不可能對我這麼客氣。
  想到這兒我試探著問道:「隊長,這人有沒有交代他犯的案子?」
  「你挺關心這件案子的?」他對我表情難測的笑了笑道。
  我做賊心虛,一陣慌亂道:「那倒不是,不過既然參與了這起案子,總是想知道結果的。」
  「確實,人總是有好奇心的。」說罷他想了想道:「這人已經交代了所有情況。」我心裡暗暗叫苦,這下完蛋了,連自首都來不及了。
  「和我的猜測差不多,一場毒品交易,結果變成了一場黑吃黑,該死的都死了,只有他命大活了下來。」
  聽完他的敘述我徹底驚呆了,這人居然沒有供出我來,這是怎麼回事?
  「這就是報應,不等我們抓到,這些人起內訌自己坑了自己。」
  我心裡滿是狐疑,收拾了應用之物後跟著警方去辦理出院手續,路過醫院大廳時我道:「隊長,我想去看看他行嗎?」
  「去看他?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就像看看他。」
  警察想了想道:「我讓輪子陪你過去,別耽誤太長時間聊幾句得了。」
  「謝謝您了。」說罷一名警員帶著我去了icu。
  重症監護室裡有探視時間,還是警方做了協調我才得以進入,此時病房裡只有病人十分安靜。
  他雖然身上插滿了各種導管,但人確實已經醒了,他瞪的大大的眼睛無神地望著天花板。
  看見我他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靜,連手指頭都沒動一下。
  我坐在他病床前確定沒有護士在便問道:「你知道是我對嗎?」
  他無力的點點頭。
  「既然知道你為什麼不揭發我?」
  「揭發你?有什麼意思呢?」
  「可是是我把你傷成這樣?難道你不想報仇?」
  他深深吸了口氣道:「那天你進來是為了殺我對嗎?」
  「是的,我打算殺你滅口。」
  「可是你為什麼沒有殺我?」
  「因為你的母親,我覺得她實在太可憐了不忍心在傷害她。」
  「連你都不忍心傷害她,如果我還是執迷不悟那真是連豬狗都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