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古廟禁地 > 37、兇殺(上) >

37、兇殺(上)

  經歷了這件事之後王殿臣「一切向錢看」的人生價值觀有了顛覆性的變化,雖然尚且達不到「五好青年」的標準,但相比較以前那是好太多了,至少有人倒在他面前時會伸手扶人一把。
  那天晚上他一個人把近兩百公斤的工具扛進神廟時,寧陵生在教我「觀山門」的手段。
  山門就是寺院正面的樓門,因為寺廟道觀大多修於山林,所以這道門便稱為山門,也叫山號。
  「觀山門」對於修廟匠人而言是必備的一種手段,因為一座廟你有沒有這個本事進去,從山門處就可以直觀得到信息,若是禁足之地你卻偏要強闖,進去容易出來就難了。
  所以「觀山門」既是修廟匠人吃飯的手段,也是保命的方法,想要進這行,「觀山門」是必須要學的基礎知識。
  「觀山門」最重要的是對人眼力的考量,你必須要能看出問題來,這就得用到風水行裡一門非常特殊的手段,寧陵生稱之為「妖眼」。
  如果你能在平凡之地看出凶險,這就是妖眼。
  「觀山門」首先是看外形,但凡見到漆紅漆,成斗拱形的山門就得多加小心,寧陵生說這類山門近似洞口,最是容易招惹邪祟,或有可能就是邪祟所建。
  其次是觀氣聞土之法,首先說觀氣,就是看山門四周的植物長勢,若是花草零落,樹木萎頓這就叫「敗氣」,因為廟宇一般都是建在風景秀麗的場所,而法堂之地對於當地也有催旺當地風水的效用,廟宇四週一派暮氣沉沉,則法堂必有怪因。
  其次是聞土,大多有問題的廟宇都會招惹邪祟,這其中就有妖,妖說白了就是動物界的「超人」但歸根結底還是動物,既然是動物就會拉屎撒尿,所以山門四周的泥土會有動物的尿臊味,氣味越重,說明招惹來的妖物越多。
  第三類也是妖眼中最重要的一類,就是「斷」,斷當地風水格局,由此判斷建廟者的初衷、用意。
  如果是為修行而建造的廟宇,在風水而言更加注重安靜,一般會遠離正路,選擇人煙稀少之地。
  如果是為了斂財,則注重求財風水位,山頭朝向,廟內格局都是按照斂財、聚財的風水方位佈置。
  除了這兩類,其餘建廟的因素就是五花八門了,比如說東山市的「淨月庵」,這就是一處墓穴的入口,但無論何種原因,只要你懂的風水格局,就一定能從中看出破綻,而這就是「斷」。
  以上四種是「觀山門」的不二法則,只要能熟練掌握,就可以「接活兒」了。
  這並不是多複雜的原理,寧陵生說了一遍後我很快就掌握了。
  吃飯時大家都在問寧陵生到底怎麼辦?
  他道:「先把該做的做好,別的事情到時候再說。」
  修廟的工程師晚上進行的,寧陵生說此地極陰,所以晚上做事容易成,他沿著廟的八卦方位分別點了八處火點,一來照明,二來協調陰陽二氣。
  四周有不少村民遠遠觀望,他們可不是看熱鬧的,而是起監督作用,老墨並不放心,生怕我們一把火把主體為木質結構的神樓給點了。
  工匠們隨即進入現場,先是清掃,然後清除神像上浮起的漆皮,修補開裂的木頭,工程有條不紊的展開。
  很快一夜過去,白天我們收拾好帳篷,各自睡覺不提。
  等我醒來已經是下午了,吃過飯我們寧陵生不知去了哪兒,但他給陳升留了口信,天不黑絕對不允許進入神樓內部,於是我們閒的沒事兒,打牌的打牌,吹牛的吹牛,我和海生蹲在山路口抽煙聊天,他和我說了很多小時候在孤兒院被人虐待的往事,而我雖然雙親俱在,但一想到他們生下我就是為了讓我送死,心裡就極度不痛快,覺得命運和海生頗為相似。
  正在互相吐訴「自己經歷的種種慘無人道」,就聽一聲淒厲的尖叫聲刺入我們的耳膜。
  我兩嚇的同時從地下跳了起來,還以為是鬧了鬼,循聲望去,只見一個披頭散髮的農婦邊哭邊喊的朝我們跑來,身後跟著一個醉醺醺的男人。
  「弄你媽的,給老子停住,否則老子打死你。」他高女人一個頭,身高體壯,但腳步踉蹌,所以伸手摟了幾次,但始終沒有抓到女人。
  女人約有五十來歲年紀,又黑又矮,滿臉鼻青臉腫,嘴巴滿是鮮血,由此可見這男人下手有多狠。
  圍觀的村民並沒有人上來阻攔,默然不語的看著前後追逐的兩人。
  很快女人跑到了我們面前道:「救命啊,求你們救救我。」
  「媽的,我讓你跑。」醉漢追到她身後抬手就要毆打。
  「操。」海生不知道那犯了邪火,上去對準醉漢臉上就是一拳。
  他個子不高,也沒多強的力量,這一拳只是把醉漢給打蒙了一下,隨後扭頭瞪著眼珠子道:「小王八蛋,你敢打老子,我要你命。」
  說罷他就要對海生動手,不能眼看著自己兄弟吃虧,我毫不猶豫一腳踹在他小肚子上,這人吃痛不住,慘叫一聲彎腰捂著肚子,海生毫不猶豫上前就是一通拳打腳踢,我也跟著揍人,很快就把壯漢打倒在地,接著王殿臣也加入了群毆的隊伍,這人被打的嗷嗷直叫。
  沒想到這女人居然幫著她丈夫拉架,她用瘦弱的身軀奮力將我們三個打紅了眼的人拉開,擋在自己男人身前帶著哭腔道:「你們別打了。」
  只見老墨走了過來道:「怎麼一回事?」
  「他打女人,我們看不慣就把他給揍了。」海生兀自氣憤不已。
  「就因為這個你們把他打成這樣?」老墨似乎無法理解我們的行為。
  「是啊,我最討厭男人打女人了。」海生道。
  「唉,真是活該,我讓你別打自家婆姨,你就是不聽,這下吃虧了?」
  壯漢捂著滿是血的嘴,踉踉蹌蹌從地下站起來,女人想要扶他,卻被壯漢掐著脖子遠遠推開道:「老子死也不用你管。」說罷他狠狠瞪了我們一眼,轉身回去了,挨打的女人想要跟著他走卻又不敢,那模樣既讓人可憐又讓人覺得可恨。
  「唉,這夫妻兩的事情咱們外人管不著,以後再見大奎打他,你們就裝著看不見。」
  「墨書記,這話從你口裡說出來那就太不應該了,一村之長任由村民毆打媳婦而不管,這合適嗎?」我義正言辭的問道。
  「村長不是法院院長,你們以為村民之間的矛盾完全照搬法律那一套能有用?那只會越管越亂。」
  「不管咋說,他打媳婦就是不對。」海生是個很強的人,認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我和你們直說了吧,大奎的婆姨是他花一千塊錢買來的,傾家蕩產娶個婆姨進家二十多年沒生崽,這種女人給誰也要往死裡打。」老墨說這話時滿臉憤怒,好像不能生產的是自家的婆姨。
  難怪那些人眼睜睜看著女人被打卻無人來管,並不是因為男人有多狠,而是村裡人覺得不能生孩子的女人挨打活該,所以沒人出手相幫。
  這事兒屬於別人私事,挨打的都沒反抗意識,我們還能說什麼,只能隨大溜算了唄。
  如果人性沒有那麼冷漠,或許接下來這件事就可以避免了。
  那天晚上我們依舊按照計劃修補狼王廟,一夜物語白天睡覺。
  但這次我不是自然醒來,而是被慘叫聲所驚醒,隔著帳篷,能看到空地上一大團火來回撲騰,期初我還以為鬧了鬼,頭探出帳篷才發現是一個渾身被烈火裹夾的人在泥地上狂奔。
  這個人居然是海生。
  不遠處拿著空酒瓶的壯漢看著被烈焰裹夾的海生嘿嘿傻笑著,就像達芬奇看著《蒙娜麗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