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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肉不笑的表情,隨即臉色一變抬起雙手分別按住兩人的右肩頭,歪頭看著莫欽低聲道:「我知道你剛才做了手腳,與這個生魂達成了某種協議,讓他在合適的時侯幫胡順唐一把,最主要的是在吒翰身上查明白如何進入雪村的辦法,雖然很卑鄙,不過目的達到了,我就很贊同,如果目的沒有達到,失敗了,我就不贊同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當然,虛偽的夜壺先生!」莫欽笑瞇瞇地看著夜叉王。
    「我從不虛偽,也不戴面具,因為我只對有能力的人展現自己誠信的一面。」夜叉王說到這,右手離開宇都宮政次肩頭時,宇都宮政次側頭來看他,卻被夜叉王抬手輕輕一耳光打了回去,又湊近其耳邊低聲道,「教授先生,從現在開始規矩一點,你和莫欽有交易,莫欽是否會毀約我無法干預,但是我手要是不小心滑了,扭斷你曾孫女的脖子……我只能說抱歉!」
    說完,夜叉王轉身大踏步走上了山壁,沖站在那用疑惑眼神看著下方的胡順唐,表示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不用擔心。夜叉王離開後,緊跟其後的就是葬青衣,接著是修羅、小金華,最後才是宇都宮政次與莫欽兩人。
    莫欽一直緊握手槍走在宇都宮政次的身後,但槍口從腰部移動到了其後腦勺,而且還不斷地在後面哼著一首古怪的歌謠:「金童子,跳一跳,腳板凍裂不要叫;銀童子,叫一腳,手掌凍裂笑一笑……」
    莫欽哼著這古怪的童謠,整個人都立在宇都宮政次身後,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從先前被冥河怪所擒到現在,他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飲入半成品的烙陰酒,加之與吒翰的那場不成功的戰鬥,他的體力損耗已經到了極限,可是他的情況似乎除了宇都宮政次之外,沒有人察覺。
    沿著山壁繼續向上走,站在山壁上端「抬頭」向下看去的時候,卻沒有那種下墜感,相反原來所站的地方才是山洞的頂端,而眼下所站的才算是地面,再向前幾十米開外就到了倒立雪村的村口,胡順唐猛地停下腳步,舉起拳頭示意大家暫時不要前進,因為他隱約看到在村口站著一個人,就那樣站著,彷彿臉上還帶著笑意。
    「爸爸?」胡順唐向前跑了兩步,那個人的輪廓再熟悉不過了,那是自己的父親,不,確切的說是第一個養父胡虎。
    「半桶水!有古怪!」夜叉王上前一把拉住胡順唐,胡順唐冷靜了一下沒有上前,回憶起在郪江崖墓下方,推開那扇人造陰間大門時,看到夜叉王抱著賀晨雪的模樣,隨即點點頭,表示明白,而就在此時,雪村界碑旁邊的雪地中也搖搖晃晃立起來兩個人影,兩個人影立起來之後,朝胡順唐等人的方向張開了雙臂。
    那兩個詭異的人影緩慢抬起雙臂時,葬青衣渾身一震,喃喃道:「爸爸……媽媽……」
    夜叉王又抬起左臂擋住葬青衣,可葬青衣比他想像中冷靜,只是搖頭表示那不可能,畢竟她很清楚自己的父母早就死了,不過吒翰死前卻說了一句她有機會再見到自己的父母,是指現在嗎?
    「艾玲!艾玲!艾玲!」葬青衣的驚訝還沒有結束,就輪到了小金華。小金華看著在葬青衣的「父母」與胡順唐的「養父」之間出現了一個人物,長髮披肩,雪白的皮膚,還有臉上那種淺淺的,純純的笑容,那是艾玲無疑。小金華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是艾玲,是艾玲,肯定是艾玲」,他拔腿就衝了過去,胡順唐轉身攔住他,卻被小金華一拳打在了臉上,胡順唐結結實實挨了這一拳,也有些詫異為什麼自己沒有躲開?甚至有些懷疑這一拳根本就不是小金華這個柔弱的商人能揮出來的,可事實不容懷疑。
    小金華在奔到距離那個艾玲還有五米開外的地方,被夜叉王張開雙臂鎖死了身體和雙臂,抱著向後退著,只剩下他的雙腿在雪地上拚命地蹬著,將先前自己一路跑去留在雪地上的腳印踩得稀爛——他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反抗。
    「放開啊儂!放開啊儂!你這缺商!」(放開我,放開我,你這畜生!)小金華情急之下,不再說普通話,連方言都罵了出來。原本看著艾玲距離自己就五米的距離,但如今卻又一次越來越遠。
    「你媽的閉嘴!我告訴你,這不是真的!人死不能復活!給我記住這一點!人死不能復活的!」夜叉王死命抱著小金華,似乎是這裡最冷靜的一個,因為除了他之外,其他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盯著前方的雪村村口,看著那裡原本早就應該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親人。
    
    第三十八章(下)[地獄的模樣]
    
    「爸爸……爸爸我好痛呀!」一個小女孩兒的聲音從雪村中傳來,伴隨著哭泣,哭泣中帶著慘叫。夜叉王抱緊小金華的雙臂越來越緊,雙目卻不敢盯著雪村的方向,只是盯著地面雪地上那些小金華踩亂的腳印,眼前覺得越來越亂。
    胡順唐一把抓住夜叉王的雙臂,低頭看著他的雙眼道:「夜叉王,鹹蛋,那不是真的,記住那不是真的!你先鬆開小金華,再這樣下去他全身骨頭都要斷了!」
    「我知道!我知道!」夜叉王重複了好幾遍這才在胡順唐的「幫助」之下鬆開了小金華,鬆開之後胡順唐立即反手制住小金華,叫著莫欽的名字,卻發現站在宇都宮政次身後的莫欽身體搖搖晃晃,一張臉在市谷美羽左右的肩頭忽隱忽現,搖擺不定,立即將制住的小金華交給葬青衣,自己奔上前一把抱住搖搖欲墜的莫欽。
    「你怎麼了?」胡順唐看著莫欽那張青灰色如同死人的臉,他拍打著莫欽的臉,「色情狂!色情狂!你醒醒,你是不是受傷了?」
    「酒啊……」莫欽半睜開眼睛,就吐出兩個字,正在此時一直等待機會的宇都宮政次拔腿就向雪村之中跑去,直接繞開前方還盯著雪村發呆的眾人,速度奇快,沒有絲毫的猶豫。
    「鹹蛋、青衣……」胡順唐回頭叫眾人的時候,卻發現沒有一個人阻攔跑進雪村中的宇都宮政次,也沒有人敢追上去,只得眼睜睜看著他消失在雪村的村口。
    胡順唐抱著懷中的莫欽,不斷地叫著前方幾個人的名字,小金華哭著喊著,但無法掙脫葬青衣如鐵鉗般的手,只得像被鐵鏈拴住的瘋狗一樣,繞著葬青衣跑著、跳著,在雪地中不斷打滾。
    亂了!都亂了!亂的理由是什麼?無非就是讓我們無法踏進這個雪村半步,除了小金華,其實大家心中都很清楚,那不是幻覺,就是其他東西窺視了自己的內心創造出來的東西,前進會出現什麼事?誰都不知道,可也不能一直就站在這裡,炙陽簡就在前方。
    「別回頭!都已經到了!也許前面就有答案!」莫欽忽然一把抓住胡順唐的雙臂,「我估計真不行了,沒有了烙陰酒,我只有死路一條,幫我查明白……查明白那穆氏兄弟到底想做什麼,為什麼要救我,目的是什麼?」
    穆氏兄弟為什麼要救莫欽?胡順唐愣了,幫莫欽輕揉著胸口,讓他呼吸順暢一點,問道:「你這麼多年想找的答案就是這個!?」
    「可笑?」莫欽青灰色的臉上擠出個難看的笑容,「很可笑吧,普通人都在尋找自己為什麼要死,而我卻在尋找為什麼要活著,你也許沒有見過地獄,但我見過了,我不願意死並不是因為我可以長生,僅僅是因為我怕再一次見到地獄的模樣。」
    地獄的模樣?胡順唐看著莫欽的臉,似乎他臉上寫滿了回憶,自己的回憶,短短幾年內的回憶。地獄是什麼模樣的?鹽爺殺害的吳天祿、唐天安的情景?屍橫遍野,遍地墓碑的水牛壩村?把一族人騙入地下,製造人間冥界的郪江古墓怪鎮?還是……夜叉王親眼所見自己的女兒賀晨雪被人販子砍斷手腳放在火車站乞討的場景?
    是的,在場的人,除了葬青衣之外,每個人都見過地獄是什麼模樣,不,葬青衣也見過,當年車部的刺客為了掩護後殮師的離開,也經過一次次的地獄。有很多人都在尋找地獄,尋找陰間的入口,試圖打開陰陽縫,卻忘了其實根本不需要什麼鑰匙,只需要結束自己的生命來換取進入的資格……
    「爸爸!我好痛呀!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打我,叔叔!我錯了!叔叔,你為什麼要打我!」雪村口,一個沒有手腳,滿臉血污的女孩兒從地面慢慢升起來,旁邊站著一個高大的男子。男子挑釁似的看著夜叉王,伸手按住那小女孩兒的腦袋,按下的剎那,小孩兒的胳膊和大腿長了出來,長出來的瞬間那男子拿出一把鋼鋸,蹲下來,抬起女孩兒的胳膊,慢吞吞地鋸了下去——沒有鮮血,沒有哭聲,只有小女孩兒滿臉的淚水,還有祈求的眼神。
    安靜了,男子手中的鋼鋸猛然開始加快速度,很快那條手臂被鋸斷,接著是另外一條,再接下來就是兩條大腿。夜叉王站在那渾身顫抖,慢慢低下頭去,不忍再看,他不斷地告訴自己那是假的,賀晨雪已經死了,她不會再一次經受這種折磨。
    「青衣!青衣!拉住你爸!離開這裡!」胡順唐朝葬青衣喊著,葬青衣雖說單手緊緊拽住小金華,但雙眼卻緊盯著自己父母,他們依然向自己伸開雙手。等胡順唐又大聲喊了數遍,葬青衣反應過來,要去制住慢慢上前的夜叉王時,卻因為走神忽略了小金華,小金華發瘋似地奔向雪村口的那個艾玲,近了,更近了,他看清楚了艾玲臉上那種溫暖的笑容,就像是當初那個純潔的山中孩子一樣。
    「呯——」槍聲,但又像是人嘴裡模仿的槍聲響徹在雪村口,艾玲的腦袋出現了一個很大的窟窿,窟窿中流出來的也不是鮮血,而是透明如水的液體。
    小金華愣住了,停在那個艾玲身前好幾米的地方,抬起手來先是摀住自己的嘴,又抱住自己的腦袋,體內充斥的全是自己的慘叫聲,卻拚命地壓制住,不讓自己吼出來。他站在原地,都不知道應該做什麼,雙手抬起來又放下,又抬起來,在原地邁著步子,帶著那張全是鼻涕眼淚的臉。
    「呯——」又是接連不斷的那種模擬槍聲,葬青衣的父母、胡順唐的養父、夜叉王的女兒賀晨雪的腦袋都紛紛被擊中,無數的液體從其中流出來,啪啦啪啦地向下掉著不知名的東西,就連那個折磨賀晨雪的男子也「中槍」,卻立在那沒有停下來,一直到從他們後方搖搖晃晃地站出來的那一個個端著槍,搖晃著刺刀和腰間軍刀的士兵,那幾個所謂的親人才慢慢側身,就像站在一個可以轉動的平台之上。
    當他們面對那群士兵時,士兵一擁而上,用刺刀捅進他們的體內,接著又揮舞著軍刀砍下他們的頭顱,臉上掛著全是興奮的笑容……
    「看,那就是地獄……」莫欽苦笑著,眼眶中帶著眼淚,眼淚竟是血紅,似乎那些人體內原本應該流出來的鮮血都進了莫欽的眼中一樣,「看看,那就是地獄!那就是地獄!那就是我看過的地獄!」
    那是日本兵嗎?胡順唐站在那,盯著那群冒出來的日本兵開始用各種方式殘殺,每次下手前,都會抬眼帶著那種興奮的笑容看著在遠處的胡順唐等人,彷彿在說「你們能拿我們怎麼樣呢?」
    「這不是真的!」胡順唐大聲喊道,「那不是真的!你們都清醒點!」
    「胡老大,雖然那些畜生沒有殺過你們的家人,但是他們殺過其他人,那都是真的,在過去,不久前的過去都是真的……」莫欽哭道,躺在雪地之中,盯著原本是地面的「上方」大哭。
    「現在看到的並不存在!那是心魔!是心魔!我經歷過!相信我!」胡順唐背著奄奄一息的莫欽,抓著他的雙臂,盯著前方的雪村,「我會證明給你看!」說完,胡順唐大踏步向雪村方向走著,緊盯著那些正在屠殺的日本士兵。
    夜叉王、葬青衣、小金華都跪在雪地中,木訥地看著雪村口,大腦中一片空白。胡順唐背著大哭的莫欽向雪村口一步步地走去,慢慢地穿過眾人之間,終於來到雪村口,站在那群日本士兵之間,看著週遭,對莫欽說:「色情狂,給我睜大眼睛看清楚了,這些是什麼……」
    是雪人。
    全都是雪人,栩栩如生的雪人,他們身上的每一個部位,皮膚、衣服、武器全都是雪所鑄成的,離得太遠你無法看清楚,只是能從精細的輪廓中辨別出他們是什麼人,但離近了就能看清楚他們只是雪人,可以動彈的雪人。
    「色情狂,看清楚了吧?這些只是雪人,不是真的。」胡順唐背著莫欽,感覺到莫欽已經沒了心跳,不,或者說他原本就沒有心跳。
    莫欽腦袋斜靠在胡順唐的後背,盯著旁邊那些獰笑著的日本兵,抬起胳膊,用槍口對準離自己最近的那個雪人日本兵,扣動了扳機,槍響了,子彈穿過那日本兵的腦袋,出現了很大的一個雪洞,隨即雪洞又慢慢恢復了原狀——雪人日本兵臉上依舊是那種獰笑,隨即是嘲笑,嘲笑著莫欽的無能。
    「沒用的!你經歷過什麼,你最怕見到的是什麼,你就會看到什麼!這是心魔!不要做沒有用的事情,走呀!向裡面走!」胡順唐轉身又朝著遠處的夜叉王等人喊道,「走!要是不想看,不想聽,就蒙上眼睛,堵上自己的耳朵,抓著我,我們一起走!」
    遭受影響最輕的葬青衣咬牙站起來,給夜叉王和小金華用布帶蒙上眼睛,塞進耳朵,帶著他們跟上胡順唐,可自己的雪人父母隨即也移動著身體,一直跟在她的旁邊,帶著腦袋上那個雪洞,張開雙臂依舊朝向她。
    「你……不是……我……我……我……」葬青衣說不出來,嘴唇都咬出了血,一直重複著那個「我」字,努力讓自己的目光緊盯著前方在胡順唐背上的莫欽,抓住莫欽身上的腰帶後,死死閉上眼睛,大叫道,「走開!!!」
    另外一側,沒有了手腳的賀晨雪在地上面蠕動著,不時用自己的雪人腦袋去觸碰夜叉王的腿部,每觸碰一下就發出那種悲鳴,叫著「爸爸」。雪人艾玲也低聲喃喃道,竟然脫了衣服,在小金華身邊喊道,「老闆!老闆!只要你不帶走我,你要我做什麼都行,大不了這次我不收你錢,你喜歡什麼樣的姿勢?」
    「我受不了了!我走了!殺了我吧!殺了我吧!」走在葬青衣和夜叉王之間的小金華崩潰了,停下來扯掉蒙眼的布帶,抱著自己的腦袋仰頭喊道。
    
    第三十九章(上)[黑衣救星]
    
    小金華停下來的瞬間,整個隊伍也被迫停止前進,胡順唐背著莫欽轉身來拽著小金華繼續走,但小金華卻像死人一樣,癱倒在雪地之中,雙眼卻望著那個笑嘻嘻看著他,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雪人艾玲,已經癡呆了。
    在胡順唐轉身來拽小金華的同時,周圍的各種各樣的雪人已經將他們團團圍住,重複著先前那些動作,重複著足以讓他們徹底崩潰的話語和動作。
    「走!一個都不能落下!」胡順唐背著莫欽,一隻手還拽著小金華,艱難地前進著。身後還帶著葬青衣和夜叉王,此時的葬青衣也咬牙蒙上雙眼,帶著早就失了魂的夜叉王一步步前進。
    笑聲、慘叫聲、獰笑聲、嘲笑聲、哭聲在整個雪村之中穿梭。胡順唐的腦子也無比混亂,甚至都不知道周圍到底是什麼模樣,眼前不斷變化的總是一張又一張雪人的臉。
    前進,再前進,繼續前進……這就是胡順唐此刻腦子中唯一的念頭,他不敢去想前進之後又應該做什麼,這彷彿就是一種病態的執著。不能再死人,每一個人都要活著出去,他一邊走一邊還拚命擠出笑容,對身後的人說:「小金華,鄭總,你別忘記了,你的使命是要完成那個你沒有告訴過我們的承諾,要找到寶藏,沒關係,我答應你,就算這裡沒有寶藏,我會告訴你一個充滿著寶藏的地方。青衣,青衣你聽到了嗎?賈鞠老爺子走的時候,已經把監護權轉給了鹹蛋,你的父母已經去了天堂,他們是好樣的,他們不是不愛你,那只是無法逆轉的使命……」說到這,胡順唐的嗓子已經因為吶喊沙啞了,他吞下一口艱難分泌出來的唾沫,算是潤了喉嚨,又道,「莫欽!你這個王八蛋色情狂,你說過咱們是一家子,既然是一家子,缺了誰都不行,給我活下去,活到壽終正寢的那一天,你不是說要找到他們救你的理由嗎?說不定前面就有,醒醒……」
    莫欽的腦袋軟軟的搭在胡順唐的肩頭,雙眼已無神,握著手槍的那隻手垂了下去前後晃蕩著,胡順唐側頭來看著莫欽,深吸一口氣,帶著顫抖的聲音又道:「鹹蛋,你要相信我,我親眼見到判官,也就是另外一個你,和晨雪離開了,他們不是去了陰間,而是去了天堂,我還能看見他們很幸福,很快樂,把過去的痛苦全都遺忘了,真的,真的……」
    隊伍真的停了下來,胡順唐也無法再走下去了,他的體力已經耗盡,跪倒在雪地之中,周圍那些雪人依然重複著先前的那些事,胡順唐輕輕放下莫欽,瘋了一般抓起手中的棺材釘向四周揮舞過去,不斷地砍刺著那些怪異的雪人,可每次毀壞後過十來秒又會重新出現,彷彿他們只是自己眼前能看到,卻無法揮散的幻影一般。
    「半桶水……」夜叉王終於開口說話,卻沒有取下蒙住雙眼的布帶,他清楚的知道看見雪人賀晨雪的模樣,自己又會失去控制,甚至是陷入短暫的昏迷之中。人的身體受傷了,經過手術、藥物治療也許會痊癒,但心受傷了,天底下再高明的神醫都治不好。
    胡順唐喘著氣,手握棺材釘,看著周圍依然圍著他們又蹦又跳的那些奇怪雪人,這些傢伙彷彿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非得折磨他們到死。
    再強悍的人,面對心理攻勢都會暴露自己的弱點,如果這群雪人是殭屍,是怪物,其戰鬥力在胡順唐等人數倍之上,他們根本不會覺得可怕,因為那至少可以拚死一戰,但眼前這種情況,就算下手,也只能如胡順唐現在一樣,累得氣喘吁吁,最終癱倒在地上,依然無法解決眼前的危機。
    「走!」胡順唐放回棺材釘,咬緊牙關重新背起莫欽,拽著一臉癡呆的小金華,抓起葬青衣的手放在莫欽的腰帶後方後,抬腳繼續向前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後方的夜叉王摸索著上前來,叫胡順唐停下,可胡順唐根本聽不下去,只知道埋頭向前走,夜叉王的雙手在其後背處亂抓,終於將莫欽從其背上抓下來,又一把抱住胡順唐道,「半桶水!你聽我說,我們都清楚這些只是些幻象而已,但恰好這些幻象都是我們無法戰勝的,只有找到創造幻想的關鍵,才能找到讓這些東西消失的辦法!」
    「我知道!」胡順唐當然知道,所以他才埋頭向前走,可這個雪村好像很大,他們走了這麼久距離村口也不過幾十米的距離,向前什麼時候才是盡頭?
    「我有個主意!你一個人向前走,把我們留在這裡,等你找到了解決辦法再回來找我們……」夜叉王指著前方,示意胡順唐一個人走,又伸手推了他一把。胡順唐轉身抓著夜叉王的手腕,搖頭道,「不行!我說過,絕對不會拋下任何一個人,完完整整的來,就得完完整整的回去!」
    「你是傻×嗎!?你就算呆在這裡,也無濟於事!現在只有你能救下我們,明不明白?」夜叉王雙手推著胡順唐的後背向前走,胡順唐剛轉身臉上就結結實實挨了一記響亮的耳光,耳光聲後夜叉王也愣住了,還未等胡順唐意識到這一耳光是誰打的,臉頰上又挨了一記耳光,比先前的還重,打得他暈頭轉向,一時間沒站穩,跌倒在了雪地之上。
    氣味,是修羅的氣味。蒙眼的夜叉王聞到修羅的氣味就在自己的跟前,先前的混亂讓眾人都遺忘了修羅的存在,可以說都沒有去關心一隻屍狼是否會遭受相同的影響,而胡順唐卻看清楚了眼前的狀況——一個黑衣人左手抱著蒙上眼被綁成一團的修羅,右手則高高舉起……
    「啪——」又是一記耳光,黑衣人揮下那一巴掌之後,就那樣站在那,凝視著胡順唐,等胡順唐從雪地上掙扎著爬起來,這才開口道,「愚蠢!這種東西就能將你們打敗!我真的很失望!」
    「你一直跟著我們?」胡順唐下意識側目向後方看去,這沒可能的,如果黑衣人一直跟著自己,隊伍中不可能沒有人察覺,莫欽、葬青衣都算是潛入跟蹤的高手,連他們都無法察覺,更不要說其他人了,這個傢伙到底是誰?
    「你廢話太多了!我如果不是一直跟著你們,能站在你面前嗎?」黑衣人將手中的修羅扔給夜叉王,側頭道,「這只屍狼比你們任何人都要聰明!是最早察覺到我存在的,可惜的是你們全都陷入自己曾經的痛苦回憶之中,完全沒有去理睬屍狼的警告。」
    周圍的那些雪人依然在那做著先前相同的動作,如果這個地方能挖出來人曾經最痛苦的回憶,再利用積雪形象化,眼前這個黑衣人為什麼不遭受影響,為什麼沒有屬於他痛苦回憶的雪人出現?難道說他一輩子過得很幸福,沒有任何悲慘的記憶嗎?這不可能,或多或少每個人都應該有,還是說他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前輩……」胡順唐開口道,依然是氣喘吁吁。
    「住嘴!不要叫我前輩!我丟不起這個人!你也算是開棺人!?也算是個後殮師?你就是個半桶水,我知道,那不怪你,因為沒有人很好的引導過你,就算是詹天涯那個傢伙也是個一知半解的混蛋,誤人子弟!」黑衣人側頭看著周圍的那些雪人,「原本我想你在這次的旅途之中又能得到歷練,可惜有人故意給你們出難題,這個難題恰恰又是你們無法解決的,所以我只能現身幫你們一把!現在我問你,你需要我幫忙嗎?」
    「什麼?」胡順唐看到那黑衣人轉身走出圍住眾人的雪人群之外,順著那群雪人的身邊慢慢走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麼,此時站在雪人群外的黑衣人猛地停下來,又抬眼看著中間的胡順唐,厲聲問,「我問你!你需要我幫忙嗎?」
    「願意!」夜叉王搶先回答,誰知道剛回答完畢就被黑衣人喝斥閉嘴,「我問的是胡順唐,不是你!你沒資格回答!」
    夜叉王閉嘴,胡順唐立即點頭道:「願意。」
    「大聲點!有人聽不見!」黑衣人站定步子,攥緊拳頭,目光在周圍掃視著。
    「願意!願意!願意!我就是個半桶水!我沒用!」胡順唐嘶聲喊道,垂下頭來,又低聲喃喃道,「我沒用……」剛說完,夜叉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葬青衣也慢慢摸索過來,將手按在他的肩頭安慰著他,就連已經奄奄一息原本以為早就死掉的莫欽也吃力地抬起手來,抓住他的手腕。
    黑衣人活動著自己的胳膊,突然一轉偏向一側的脖子,狠狠盯著離自己眼前最近的那個雪人,抬手就刺了進去,抓牢後冷笑道:「聽見沒有?他願意!」
    黑衣人抓住那雪人之後,雪人體表的積雪好像被一雙看不見的手剝落下去,很快一個穿著白衣、白褲,還戴著白色頭套的人出現在眾人的眼前——有人一直隱藏在其中一個雪人體內!
    白衣人的喉嚨被黑衣人緊緊鎖住,卻沒有掙扎,只是發出「嘿嘿」的冷笑,這個笑聲胡順唐等人再熟悉不過了,卻又不敢確定,特別是葬青衣,吃驚之餘乾脆取下了自己蒙眼的眼罩,而周圍那些原本還在手舞足蹈的雪人也被不知道從哪兒刮來的雪風給吹散,消失在幾人的眼前。
    「一個人能承認自己的無能,也算是進步!這算是胡順唐的優點!對嗎?」黑衣人長長的冷笑著,接著又從口中吐出了一個人名,「賈鞠,不,應該說是李朝年!」
    
    第三十九章(下)[李朝年再現]
    
    李朝年!?
    單是這個人名就足夠讓在場的人膽寒,自烙陰酒事件後,胡順唐、夜叉王也曾想過遲早有一天會與其再見面,甚至在黑衣人第一次出現後,夜叉王還猜測過黑衣人會不會就是李朝年偽裝的?可是沒有想到,眼下黑衣人卻稱被自己制住的白衣人為李朝年。
    李朝年和白骨是兩個人,而眼下李朝年又和黑衣人根本就是兩個人,那麼這個人是誰呢?從他對胡順唐的語氣聽得出來,他不僅對胡順唐熟悉,對週遭的人也很熟悉。
    這又會是一個陷阱嗎?就像曾經白骨和李朝年出現時一樣……
    「半桶水,要小心……」取下眼罩的夜叉王盯著兩個蒙面人,雖然沒有說完自己想說的話,但與胡順唐長久以來的默契也讓對方明白,他想表達的是不要輕易相信黑衣人,萬一黑衣人本身就是李朝年,而那個白衣人只是他找來演戲的人偶。控屍術這種東西很多人都會,曾經夜叉王也是利用移魂術和控屍術從蜂巢內逃脫,同樣的招數不代表李朝年就不會使用。
    李朝年幾乎就是神一般的存在,這種程度的人怎麼會被黑衣人輕易就抓住呢?
    「嘿,你真賊!你讓胡順唐自己開口求助!這樣就破壞你我之間的協定!聰明呀!」白衣人開口說話的時候,幾人都聽出來了,特別是葬青衣,這個聲音對她來說再熟悉不過了,那是賈鞠的聲音,也就是李朝年!真的是他!
    李朝年猛地抓住黑衣人的手腕,雙腳一抬,挑起夾住對方的喉嚨,雙腳再一死死鎖住,同時用雙手去掰開黑衣人掐住自己咽喉的五指,毫無疑問先前他的說話聲並不是來自於喉嚨。
    「退後!退後!」胡順唐展開雙臂,招呼眾人退後,同時又向抱著修羅的夜叉王點點頭,看了他懷抱中的修羅,夜叉王會意,立即閃身到胡順唐身後,鬆開修羅輕聲叮囑一番,接著修羅轉身朝著旁邊的雪屋後無聲無息地跑開。
    李朝年和黑衣人對峙著,在這種情況下,兩人的全身弱點都暴露無遺,此時有第三者隨意攻擊任何一人,都能立即殺死對方,但問題是幫誰呢?幫黑衣人嗎?李朝年雖然主導過一些事情,的確是幕後黑手,但殺了他就不知道真相,如果幫李朝年,那黑衣人萬一是與他們同一戰線的又該怎麼辦?
    只能不幫!靜觀其變!胡順唐打定主意,後退至少五米的距離,讓葬青衣照看好奄奄一息的莫欽還有癡呆狀的小金華。
    「嘿,胡順唐,我現在救莫欽一命,你能不能幫助我從這傢伙手中逃走?」李朝年眼珠子一偏,看向旁邊的胡順唐,「這樣下去根本不是辦法,你難道真願意相信他就是個好人,如果你救下我,我就告訴你他的身份,你看很划算吧?又能救莫欽,又能知道這傢伙的身份,只需要你一個動作而已……」
    胡順唐不語,也沒有任何動作,夜叉王輕輕拍了拍胡順唐的後腰,示意他不要受到挑撥,此時坐山觀虎鬥對自己最有利,可照看莫欽和小金華的葬青衣卻悄悄地用小指扣動了袖箭的機括……
    「你認為胡順唐會聽你的?他會那麼笨?他不會,他在成長,很快他就會成長為你們最害怕的那種怪物!」黑衣人冷笑著,像是很期待那一天的來臨一樣,面罩下那雙淡藍色的眼睛翻轉著,看著胡順唐的方向。
    「等等!要怎麼救莫欽?你告訴我!我幫你一半!」胡順唐抬手道,他不能放任莫欽就這麼死了,不管怎麼說,在尼泊爾高山之上,若不是莫欽的狙擊,恐怕他們早就被餓鬼殭屍給撕碎了,就算是報答吧,但最矛盾的是莫欽的行動卻是李朝年指示的。
    「好,一半就一半,一半就足夠了!」李朝年沉默了一會兒道,「命運呀!你難道忘記了嗎?在找到烙陰酒的時候,你向閻王刃的刀柄裡面裝了什麼,嘿!我說過遲早有用的!對嗎?」
    對啊!這個事怎麼會忘記呢?胡順唐和夜叉王對視一眼,立即取下釘鞘,按下機關取出閻王刃來,接著打開刀柄的開口,正要俯身下去將裡面的成品烙陰酒餵給莫欽時,李朝年又道:「不要太多,一兩滴就足夠了,他的身體承受不了。」
    胡順唐默默點頭,滴了一點進莫欽的口中,等那滴烙陰酒進入莫欽的嘴唇後,立即就如同蒸發掉了一般,緊接著莫欽的嘴唇開始紅潤,紅潤的面積快速蔓延遍全身,只是短短十來秒的時間莫欽整個人都恢復了原樣,雙眼也猛然睜開,一下坐了起來,伸手摸著自己的臉,還有身體,慢慢回頭看著胡順唐,半晌才道:「你剛才滴進去的是什麼?」
    胡順唐扣好閻王刃尾部的端口:「是烙陰酒,不過是成品的。」
    「成品烙陰酒?真的有這種東西……」莫欽若有所思,正在此時李朝年發話了,「胡順唐!莫欽得救了,接下來你應該履行承諾了!你是個誠實的年輕人!我相信你!」
    胡順唐放好閻王刃後,背好釘鞘站起來,用手抓了一團雪,在手中揉成團,接著扔向黑衣人,砸在他的面罩上,隨即聳聳肩道:「好了,我幫了一半了,可是我的幫忙沒有任何作用,算你運氣差!」
    胡順唐說罷,黑衣人哈哈大笑,笑得不能自已,李朝年的臉色卻越來越鐵青,從青到白,接著恢復了紅潤,同時笑容也重新展現在了臉上,黑衣人看著李朝年臉上的笑,立即察覺到了什麼,笑容也在瞬間凝固了,立即鬆開了李朝年準備閃避,卻已經晚了,自己的太陽穴位置被一支手槍抵住,而握著那支手槍的人則是莫欽。
    「色情狂!你幹什麼!」夜叉王喝道,莫欽沒有回答,只是面無表情地舉槍抵住那黑衣人的太陽穴。
    上當了!胡順唐搖搖頭道:「李朝年,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聰明,你和我做交易,抓住了我不會放棄莫欽的弱點,表面上看你做了賠本的買賣,實際上你要救的還是莫欽,因為在這裡,你能保證莫欽可以在恢復之後救下你。」
    被黑衣人鬆開的李朝年活動著自己的脖子,脖子的骨節「咯咯」作響,好像他正在將被捏斷的骨頭重新接上一樣,隨即李朝年拿開了自己的滑雪面罩,摸著滿是鬍渣子的下巴,回頭對胡順唐一笑:「沒錯!先前我已經利用過一次你們的弱點,這次故技重施,竟然還沒有發覺?」
    沒錯,大家的弱點就是從前心中的傷疤。胡順唐最大的弱點就是心軟,就連其實根本與他們無關的日本人內籐颯太他都想保護,更不要說已經算是同伴的莫欽了,想到這胡順唐也明白,李朝年的計劃之中還有另外一步,雖然幾率很小但也算是一步保險,那就是如果他要救莫欽,「冷血」的夜叉王阻止,也許免不了又是一場爭鬥,到時候他依然可以趁亂逃脫。
    「色情狂!你到底想做什麼?」夜叉王看著莫欽,目光收回後又盯著李朝年。這個人的恐怖,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心狠手辣,為了達到目的可以犧牲除了自己之外的一切。如果他曾經和白骨真的是同一個人,那麼他們早已經脫離了人的概念,可以說從某種程度上已經接近神。李朝年脫身,黑衣人被莫欽制住,這樣一來,與李朝年勢均力敵的人幾乎是沒有了,就算是曾經注射過生物針劑的胡順唐和夜叉王,再加上葬青衣,三人合力都可能不是李朝年的對手。
    「僱主先生,你很有先見之明,早就在合約中加過一條,當甲方與乙方會面時,如果甲方出現了危險,乙方有營救的義務,但只能有一次!」莫欽握著手槍,盯著黑衣人的後腦勺,彷彿聽出了眾人的心聲,乾脆道出了答案,「我是個守規矩的人!多年來,在買賣完成之後,都沒有僱主找我麻煩,原因很簡單——我信譽良好!」
    「當然,我信任你,同時我也會告訴你尋找答案的方向!」李朝年將手中的滑雪面罩揉成團,抬手作勢要去摘那黑衣人的面罩,黑衣人側頭怒視著李朝年,手指輕輕彈動了一下,可李朝年的手在觸碰到黑衣人面罩的同時又縮了回去,笑道,「別緊張!我不會這麼早就揭示答案!這樣做就沒有任何趣味可言,這裡僅僅是一個開始,只是引你們找到了真正的根源所在……」
    「炙陽簡如果找到,你們下一步就應該去尋那雙王冕!」黑衣人先李朝年一步,說出這句話來,李朝年眉頭一皺,露出很厭惡的表情來,遠處的胡順唐卻從黑衣人眼中讀出了那種「破壞計劃」的快感。
    「我原本想讓他們再繞一個圈子的,你卻道出下一個目標!可是即便是這樣,他們也根本不知道雙王冕在什麼地方!」原本感覺有些小失望的李朝年又露出得意的表情,「你不能再說下去了,否則趣味性又會被降低!」
    「莫欽,你多久沒有回家看看了?」黑衣人淡淡地說,面罩內眼部的皺紋突起能看出他現在帶著笑容。
    「給我閉嘴!」李朝年急道,又伸手指示莫欽,「莫欽!他要是再說半個字,就在他腦袋上開個洞!」
    
    第四十章(上)[雙王冕]
    
    「很遺憾!僱主先生,不,現在我應該稱呼你的大名——李朝年!我們之間的合約結束了,接下來就是你應該做的事情,不再是利用我、指揮我,而是讓你自己記住,還有一筆尾款需要打入我的賬戶。」莫欽說完,並沒有放下手中的槍,卻是對著黑衣人的腦門又頂了頂,問道,「接著說!如果你不說,我才會在你腦門上開一個洞!」
    「當年穆氏兄弟離開扎曼雪山,跟著內籐中馬前往偽滿洲國,是因為他們原本的目的地就是那裡。他們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尋找雙王冕!」黑衣人說話間,目光抬高,看向了遠處的胡順唐,這番話當然不僅僅是說給莫欽聽的。
    「雙王冕是什麼東西?」莫欽問,扣住扳機的手指微微一抖,黑衣人依然站立未動,李朝年面無表情站在那,雖說他很想對方閉嘴,但從沒有任何行動上看,他也不願意黑衣人現在就被莫欽爆頭。
    李朝年不會讓黑衣人在這裡被殺!胡順唐判斷後,也附和問道:「那是什麼東西?也是後殮師當年帶走的其中之一的物件嗎?」
    「莫欽從小到大每天都能見到那個東西,天天在你父親,不,是在你養父的帶領下參拜,你竟然問那是什麼東西?」這次黑衣人還未開口,李朝年直接說了出來。
    聽完李朝年的話,莫欽臉色一變,失聲道:「你是說那個供奉在祠堂裡,每天讓全村人拜祭的奇怪帽子?」
    「奇怪帽子?原來雙王冕在你們心目中只是一頂奇怪帽子,那不叫帽子,叫冕!和王冠是相同的東西,那年一場大火燒燬了祠堂,什麼東西都沒了,但雙王冕還完好無損,你就不覺得奇怪?」李朝年冷笑道,「愚昧無知的村民!」
    「那場大火之後,我才來到這個世界上……」莫欽放下手中的槍,「那東西有什麼作用?」
    莫欽的這句話讓黑衣人和李朝年兩人都頓時沉默了,胡順唐看出兩人對視了一眼,又收回目光看向其他的方向,像是用目光在交流,討論著是否要告訴他們關於雙王冕的作用。
    「隨意行走……」黑衣人終於開口說話了。
    「是隨意在人間和陰間之間行走。」李朝年補充完畢,一拍手道,「欽天村中不是有人想毀壞祠堂,傻乎乎的大半夜去砸泥像,摘雙王冕,誰知道拿到雙王冕之後卻誤入陰間,雖然憑著運氣回來了,卻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只不過欽天村沒有人願意相信他的『胡言亂語』,畢竟他口中的陰間與所有文獻記載中的完全不同。」
    瘋子?是鰥夫王嗎?在莫欽的記憶中,欽天村就只有那麼一個瘋子,原名叫什麼他不知道,只知道大家都稱呼他為鰥夫王。這個名字的由來是因為鰥夫王娶了四個媳婦兒,四個媳婦兒都在拜堂的當夜就死了,讓村中人十分害怕。後來有來欽天村「尋龍」的地師好心給鰥夫王算了一卦,說他母親生他前被孤星照耀,不僅僅克妻,誰和他走得近,誰都得死。這番話原本只是那地師私下偷偷告訴給鰥夫王的,那鰥夫王心中害怕,找村中長者商量,這事就傳開了。傳開後,村民害怕都要求將鰥夫王給趕走,鰥夫王心中絕望,認為自己並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就算克妻也不是自己本意,所以萌發了要報復村民的念頭。
    在那個時代,鰥夫王這種對鬼神深信不疑的人,認為能一次性報復村民的方法,只有一種——毀壞村中的祠堂!讓村民遭致神明的報應!
    鰥夫王打定主意,當夜就偷偷摸摸去了祠堂……大半夜,等祠堂燒起來的時候,守護祠堂的幾個男丁慌裡慌張去報告了村中長老,大家趕到的時候火勢已經太大,無法撲滅,只得眼睜睜看著祠堂燒成廢墟。可第二天早晨大家清點祠堂廢墟的時候,卻意外發現在祠堂廢墟中還活著的鰥夫王,以及他懷中所抱著的雙王冕。
    那個時候,雙王冕僅僅只是戴在祠堂祖先泥像上面的一頂冠,沒有任何名稱,也沒有人知道那東西叫雙王冕,只是這件事之後,長者們認為那雙王冕必定是個寶貝,如果不是,鰥夫王早就被燒死了。因為在廢墟中,只有鰥夫王周圍一米的範圍內沒有被火勢所侵襲。鰥夫王肯定不會什麼法術,保護他的必定就是那頂冠。
    「避火冠!避火冠!」一個年事較高的長者盯著鰥夫王手中的那頂冠,叫出了這樣一個名字,後來又因為「火」與「禍」同音,雙王冕又被欽天村的村民稱之為「避禍冠」,自此村中還定下了一個規矩,重建的祠堂中只供奉避禍冠,不再塑泥像,全村男女老幼,哪怕是不能走的,也得讓人抬著來祠堂,一日早中晚三拜,不遵守者將會被驅逐出欽天村。
    也就是那一年,莫欽誕生在了欽天村……
    「我明白了,終於有頭緒了!」莫欽點頭道,一直慢慢地點頭,「非常感謝兩位的解答!」說罷莫欽垂下手中的槍口,慢慢地向胡順唐等人走去,卻在走到黑衣人與李朝年之間時,突然抬起雙手來,同時右手的袖筒中也彈出一支左輪手槍,兩支槍的槍口幾乎同時對準了李朝年與黑衣人……
    「呯——呯——」槍響的同時,李朝年和黑衣人幾乎是同時俯下身子,用令人乍舌的速度躲過了射來的子彈。
    「跑!」夜叉王吼道,可莫欽卻調轉身子槍口朝下,朝著自己周圍繼續扣動扳機,一直到槍膛射空,都沒有擊中黑衣人和李朝年,兩人雖然沒有進攻莫欽,卻很靈活地躲避著子彈,邁著像是跳舞一樣的步子,似乎對他們來說槍聲只是愉快的節拍……
    莫欽閃身退出兩人中間,快速給M1911手槍換好彈夾,與此同時黑衣人已經閃身隱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見,唯獨李朝年還面朝莫欽冷靜地站著,明顯是在等待著莫欽的下一次進攻。
    「跑!」夜叉王又喊了一次,莫欽充耳不聞,舉槍瞄準了李朝年的頭部。
    「礙事的人走了……」李朝年突然間拔腿朝莫欽衝去,莫欽也扣動扳機,李朝年在衝刺的過程中舉起胳膊擋在自己的臉前,「呯呯」的槍聲後,子彈全數擊中了李朝年的胳膊,卻沒有阻止他前進。
    最後一顆子彈……莫欽槍口一晃,瞄準了李朝年的胸口扣動扳機。最後一顆子彈從槍膛中射出,李朝年卻是一個側身,抬起右手向子彈襲來的方向一揮,隨即攥緊拳頭,重重落在莫欽的跟前,接著舉起那隻手放在莫欽眼前,再慢慢鬆開五指攤開——血肉模糊的掌心中鑲嵌著一枚彈頭!
    「這就是差距!」李朝年冷笑道,隨即用眼角餘光掃到夜叉王已經拔了匕首向自己衝來。李朝年掌心一反,將彈頭扔向地面,再一抬手抓住莫欽的胳膊,用力一揮,直接砸中躍在半空中向自己撲來的夜叉王。
    被莫欽身體砸中的夜叉王飛出十幾米開外,落地翻滾幾圈後又是一個鯉魚打挺,抬眼卻看到葬青衣的袖箭已經射向李朝年,李朝年卻將莫欽舉起來當做擋箭牌迎了上去:「你這種身體本身既是武器又是堅固的盾牌!應該好好利用!」
    狂笑中的李朝年在衝向葬青衣的同時,胡順唐從側面繞了過去,拔了吒翰的棺材釘,快速組成大槍,以優勢距離直接朝李朝年的腰部捅去,同時夜叉王也將手中的兩支匕首拋向李朝年,李朝年依然是故技重施,閃身避過胡順唐的槍頭,又舉起莫欽來擋住夜叉王的匕首。
    匕首在空中打著滾飛向莫欽,飛到莫欽跟前的同時,莫欽徑直伸手一抓,將兩支匕首緊握在手中,身子一弓,將兩支匕首直接插入毫無防備的李朝年雙肩,再借力雙腿一蹬,脫離對方的控制,穩穩落地,與胡順唐、夜叉王和葬青衣聚在一起。
    「呸……」夜叉王朝地上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半桶水,你認為我們的勝算有多少?」
    「百分之五十!」胡順唐將大槍橫在跟前,「如果我使手上這玩意兒的靈活度和吒翰一樣,那麼勝算至少增加三成!色情狂,你說呢?」
    莫欽吃力地拔下肩頭那兩支葬青衣的袖箭,雖然滿臉是血,但還是笑瞇瞇地將袖箭遞還給葬青衣道:「我都聽青衣小姐的!」
    葬青衣因為袖箭沒有射中李朝年,而是到了莫欽的身上,本就有些愧疚,但聽莫欽到這種時候還是一副嬉皮笑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抓過袖箭後依舊是送給他個白眼。
    「不過,李朝年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我真不願意相信他是人。」莫欽摸遍全身都再也找不到一顆子彈,目光向旁邊一掃,看到了自己放在遠處的狙擊步槍,「你們得掩護我去拿槍,這個老不死的身體太硬朗了……」
    李朝年拔出肩頭的兩支匕首來,合在一起,將刀刃用力掰斷,接著用手指沾著肩頭傷口的血到口中嘗了嘗,笑道:「原來賈鞠的血是這種味道……嘿!」
    李朝年大聲提到「賈鞠」的名字時,彷彿是在提醒葬青衣她要對付的是曾經關愛自己多年,將自己養大的監護人,葬青衣不由得身子一震,夜叉王感覺到她的異樣,立即叮囑道:「青衣,他不是賈鞠!找烙陰酒的時候,估計連賈鞠自己都不知道李朝年藏在身體內,在那之後,賈鞠這個人就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控制這副身體的只是李朝年!你要清楚記得這一點,把自己的弱點壓制下去!」
    
    第四十章(下)[他的孟婆之手]